灰烬与破晓

　　低沉的嗡鸣声如同沉睡巨兽苏醒的呼吸，在整个地下空间回荡，震得人耳膜发麻。地面和墙壁的震动越来越剧烈，头顶不断有更大的碎石块落下，仿佛这片废墟即将彻底坍塌。

　　“稳住！寻找坚固掩体！”小队指挥官大声吼道，队员们迅速分散，依托着通道内残存的混凝土支柱和废弃设备作为掩护。

　　沐笙紧靠着冰冷的墙壁，强忍着眩晕感，将感知提升到极致。那股原本混乱无序的能量场，此刻正以一种特定的频率共振、汇聚，向着通道深处那亮起红光的地方奔涌而去。他能“听”到，那里有一个庞大的意识正在被强行唤醒，充满了暴戾、痛苦与……无尽的饥饿感。

　　“是‘基石’！”沐笙瞬间明白了，“‘熵’可能一直远程维持着这里的低功耗运行，我们的闯入，或者触发了某种机制，导致它被完全激活了！”

　　秦青躲在一個大型控制台残骸后面，快速操作着便携终端，试图分析能量流向。“能量读数飙升！核心反应就在前方大约五百米处！结构扫描显示那里是一个巨大的球形空间……等等！有生命体征信号！非常微弱，但……不止一个！”

　　还有活人？在这片死亡废墟的核心？

　　来不及细想，通道深处那对巨大的“红色瞳孔”猛地亮了几分，一股强大的、混合着精神冲击和信息污染的无形浪潮，如同海啸般沿着通道席卷而来！

　　“小心精神冲击！”沐笙大喊，同时全力凝聚自己的意识进行抵抗。

　　浪潮掠过，几名外勤队员虽然戴着抗干扰装备，依旧出现了瞬间的恍惚和恶心感。秦青和老陈脸色一白，显然也受到了影响。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通道两侧那些原本静止的、被操控的研究员尸骸，在这股浪潮的刺激下，竟然再次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而且数量比之前更多，它们从阴影中，从坍塌的废墟里，如同潮水般涌出，眼中闪烁着更加狂乱的红光，嘶吼着扑向小队！

　　“开火！自由射击！向核心区域突进！”指挥官当机立断。留下就是等死，只有冲到核心，才有可能找到关闭或摧毁这个失控“基石”的方法！

　　激烈的交火瞬间爆发。能量光束在黑暗中交织，将扑上来的“亡魂”成片击倒。但它们的数量仿佛无穷无尽，而且动作比之前更加迅捷、疯狂。一名外勤队员稍有不慎，被一只“亡魂”的利爪划破了防护服，手臂上顿时出现了诡异的黑色坏死痕迹，他闷哼一声，动作变得迟缓。

　　沐笙一边用精准的点射支援队友，一边将大部分精力用于对抗那持续不断的精神冲击和信息污染。他感到大脑如同被重锤敲击，无数混乱的、充满负面情绪的碎片试图涌入他的意识——是那些被禁锢、被折磨、最终沦为傀儡的研究员们残留的绝望与痛苦！

　　他仿佛听到了无数灵魂在哀嚎，在诅咒。

　　就在这时，他意识深处，那点属于夜澜的、温暖的金红色火焰，似乎被外界的混乱和沐笙的痛苦所触动，微微摇曳了一下，传递过来一丝极其微弱的、却无比坚定的安抚意念。

　　【稳住……阿笙……我在……】

　　这缕微弱的联系，如同在惊涛骇浪中抛下的锚，让沐笙瞬间清醒了不少。他深吸一口气，不再被动抵抗，而是尝试着引导自己的意识，去接触、去理解那些涌来的痛苦碎片。

　　他“看”到了数十年前的景象：狂热的研究，不计后果的实验，对“源海”连接的强行开启，最终导致意识反噬，实验体暴走，研究人员被失控的能量吞噬或同化……整个实验室化为炼狱。而“基石”，就是那场灾难的中心，是第一个、也是最强大的“失败品”，一个被自身无法承受的力量折磨了数十年的、扭曲的集体意识聚合体！

　　“它不是敌人……它是一个……受害者……”沐笙喃喃道，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悲悯。但此刻，这个“受害者”已经失控，成为了足以毁灭一切的灾难源头。

　　小队在付出了两人轻伤的代价后，终于艰难地冲到了通道的尽头。眼前豁然开朗，是一个无比巨大的、穹顶式的球形空间。空间的中央，是一个由无数粗大管线和闪烁着幽光的晶体构成的、如同心脏般搏动着的巨大装置——那就是“基石”本体！

　　而在“基石”的下方，环绕着装置基座，竟然坐着十几个活生生的人！他们穿着陈旧但干净的研究服，双目紧闭，表情安详，仿佛陷入了沉睡。他们的身体通过管线与“基石”连接在一起，微弱的生命体征正是从他们身上发出的！

　　“是……是当年的研究员？他们还活着？”秦青难以置信。

　　老陈快速扫描：“生命体征极其微弱，新陈代谢几乎停止……他们是在用自己的意识和生命能量，维持着‘基石’最低限度的稳定，防止它彻底暴走！他们是……自愿的守护者！”

　　沐笙震撼地看着这一幕。这些数十年前的研究员，在实验失败后，没有逃离，而是选择用自己的余生，封印了他们创造的怪物！这是何等的牺牲与责任感！

　　然而，此刻“基石”的暴走，说明他们的封印正在失效！

　　就在这时，“基石”中央那颗巨大的、如同瞳孔般的红色晶体，猛地对准了闯入者！一股远比之前更集中、更恐怖的意识冲击，如同实质般的精神利刺，狠狠刺向领头的沐笙！

　　沐笙闷哼一声，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要被这一击彻底撕碎！

　　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微弱的、却带着某种古老而威严频率的蓝光，突然从沐笙随身携带的、那枚得自林莫的存储设备中自主激发出来，在他身前形成了一层薄薄的屏障，堪堪挡住了那致命的精神冲击！

　　是林莫留下的后手？还是……“心源计划”某种原始的防御机制？

　　沐笙来不及思考，他抓住这短暂的喘息之机，对着“基石”那巨大的红色瞳孔，用尽全部意志，将刚才所感知到的、关于那些守护研究员的牺牲与坚守的意念，化作一道清晰的信息流，轰了过去！

　　“看看他们！”沐笙在意识层面怒吼，“看看这些用生命守护了你几十年的人！这就是你想要的吗？毁灭一切，包括这些试图挽救错误的人？！”

　　“基石”那狂暴的搏动，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红色瞳孔的光芒闪烁不定，似乎内部在进行着激烈的冲突。

　　（第八十四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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