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之神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当商玉从灵魂的剧痛与温暖的抚慰中回过神来时，只觉得脑海中一片清明，之前那种对祁肆越力量莫名的“排斥感”和感知到的“冰冷注视”已然消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灵魂深处传来的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与……洁净感。

　　她怔怔地看着祁肆越，看着他缓缓收回手指，周身那毁天灭地般的神威也渐渐收敛，但那双暗金的眼眸中的余怒未消，依旧冰冷地扫视着四周虚空，仿佛在警告那藏头露尾的天道意志。

　　“天……天道它……”商玉声音微颤，已然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不是祁肆越厌恶她，而是天道在暗中作祟，扭曲了她的感知！

　　“不过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蛊惑人心的手段。”祁肆越语气森寒，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它无法正面抗衡，便只能行此鬼蜮伎俩，试图从内部瓦解。”

　　他看向商玉，目光锐利如刀：“现在，可还觉得吾之力量令你排斥？可还觉得吾之目光冰冷厌恶？”

　　商玉脸颊瞬间涨红，羞愧与后怕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

　　她竟然……竟然差点就相信了那虚妄的感知，对唯一庇护她、甚至刚刚才将她从灵魂侵蚀中拯救出来的祁肆越产生了怀疑！

　　“对……对不起……祁肆越大人……我……”她语无伦次，眼中充满了自责与懊悔。

　　祁肆越打断了她的话，语气依旧冷淡，却少了几分之前的怒意：“不必道歉，天道诡诈，防不胜防，此次是吾疏忽，未曾料到它会用此种方式。”

　　他话锋一转，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但，商玉，给吾记住——纵使三界倾覆，众生背弃，吾祁肆越若要害你，无需如此麻烦，吾若厌你，你早已不存在于此间。”

　　他的话语直接而残酷，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安心的真实感。

　　是啊，以他的力量，若真对她有恶意，她根本无力反抗，又何须天道多此一举？

　　商玉心中的混乱与阴霾在这一刻被彻底驱散。

　　她看着祁肆越，看着他眼中那虽然冰冷却无比清晰的维护之意，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流和坚定的信任，重新在心底扎根，并且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牢固。

　　“我明白了。”她用力地点点头，眼神重新变得清澈而坚定，“以后……我不会再轻易被迷惑了。”

　　祁肆越看着她恢复清明的眼神，微微颔首。

　　这一次的危机，虽然凶险，却也未必全是坏事，至少，让她更清晰地认识到了天道的阴险与无所不用其极，也让她对他的信任，经历了一次淬炼。

　　“此间污秽，不宜久留。”祁肆越不再多言，袖袍一卷，暗金神力再次包裹住商玉，“该离开了。”

　　寂灭渊薮之行，获得了轮回的残酷真相，经历了天道的阴毒暗算，也让商玉在修行与心志上，都迈出了艰难而关键的一步。

　　而祁肆越知道，与天道的战争，从现在起，已经进入了更加凶险、无处不在的新阶段。

　　他需要更快的速度，更强的力量，以及……让他的“钥匙”，尽快变得足够坚韧，足够闪耀。

　　暗金神力撕裂寂灭渊薮混乱的时空壁垒，下一刻，商玉只觉得眼前景象骤然清晰，那股无处不在的压抑死寂感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相对平和（尽管依旧带着妖族特有的野性荒芜）的天地灵气。

　　他们已离开了那片埋葬着无数秘密与危险的绝地，回到了妖族领地边缘的一片荒寂山峦之上。

　　脚下是坚实的土地，头顶是灰蒙蒙却不再扭曲的天空。

　　商玉深深吸了一口气，尽管空气中还残留着寂灭渊薮带来的些许冰冷与血腥幻觉，但灵魂深处那被祁肆越净化后的清明与轻松感，让她真切地意识到，自己已经脱离了险境。

　　她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祁肆越。

　　他依旧是一副万年冰封的漠然模样，仿佛刚才在寂灭渊薮中那怒意勃发、强行剥离天道“毒种”的惊天之举，不过是随手拂去一粒尘埃。

　　但商玉却能隐约感觉到，他周身的气息似乎比之前更加内敛，也更加深不可测。

　　那双暗金的眼眸扫视着妖族领地，带着一种傲然无物的俯瞰之感。

　　“祁肆越大人……”商玉轻声开口，声音还带着一丝经历剧变后的微哑，“谢谢您。”

　　谢谢他再次救了她，谢谢他……没有因她的动摇和怀疑而放弃她。

　　祁肆越目光微转，落在她身上，并未回应她的感谢，而是淡淡道：“天道手段越发下作，日后需更加警惕，此类针对神魂意念的侵蚀，防不胜防，唯有坚定本心，方能不被其乘。”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明确地提醒她心智防御的重要性。

　　商玉重重地点了点头，将这句话牢牢记在心里。

　　经过这次教训，她深知自己不能再仅仅依赖祁肆越的庇护，必须让自己的内心足够强大，才能抵御那些无形无相的攻势。

　　“我明白。”她眼神坚定，“我会努力……让心也变得更强。”

　　祁肆越看着她眼中重新燃起的、甚至比之前更加坚韧的光芒，不再多言。他袖袍一挥，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便裹挟住商玉，朝着妖族秘地的方向疾驰而去。

　　回到那处被祁肆越神力笼罩、暂时作为据点的幽静山谷，气氛似乎与离开时并无不同。

　　然而，商玉敏锐地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紧张感。

　　果然，他们刚踏入谷中不久，一道银色的流光便自天际掠来，精准地落在他们面前，化作池妖月清冷绝尘的身影。

　　这位妖王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银眸如雪，扫过祁肆越与商玉，尤其在商玉身上停留了一瞬，似乎察觉到了她气息中某些微妙的变化，以及那隐隐残留的、被强大力量净化过的灵魂痕迹。

　　“看来，寂灭渊薮之行，二位收获不小。”池妖月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是陈述，也带着一丝探究。

　　祁肆越负手而立，并未回答他的试探，直接问道：“何事？”

　　池妖月也不绕圈子，银眸微凝，语气带上了一丝严肃：“你们离开这几日，妖族安插在人族地界的几处暗桩，几乎同时传回消息，人族几大顶级宗门，还有那些隐世不出的老怪物，似乎都开始有所异动。”

　　商玉心中一紧，下意识地看向祁肆越，难道是因为他们？

　　祁肆越神色不变，只示意池妖月继续说下去。

　　“并非直接针对妖族，也并非大规模的集结。”池妖月指尖凝聚出一缕妖力，在空中幻化出几幅模糊的景象。

　　“像是……在疯狂地搜寻、探查某种东西，根据零散的情报拼凑，他们的目标，似乎指向一些与‘命运’、‘因果’、‘轮回’相关的古老遗迹或物品，动作之急切，近乎疯狂。”

　　他顿了顿，银眸中闪过一丝冷光：“更奇怪的是，有几处我们监视已久的、疑似与‘幽冥教’有牵扯的据点，在同一时间……被彻底抹去了，手法干净利落，不像人族宗门惯用的手段。

　　倒像是……灭口。”

　　搜寻与命运、轮回相关的古物？幽冥教据点被神秘灭口？

　　商玉立刻联想到了寂灭渊薮中得知的轮回真相，以及天道那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

　　一个可怕的猜想在她心中形成——天道在利用人族势力！它无法直接找到或摧毁可能对神药圆满有帮助的东西，便蛊惑或利用那些渴望力量、渴望窥视天机的人族强者，替它去搜寻、去清除！

　　而那些被灭口的幽冥教据点，很可能是因为知道得太多，或者失去了利用价值，被天道借刀杀人，或者……被幽冥之主自己清理门户？

　　祁肆越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嘴角勾起一抹毫无温度的弧度。

　　“倒是会使唤奴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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