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捌四:似曾相识
在辛夷拉开门,看到那个撑着伞、静静站在雨幕中的身影时,他那颗早已修炼得古井无波的心,终究还是被狠狠地撞了一下。
他几乎是贪婪地,将她的模样,刻进自己的眼底——与他记忆中那个清冷的、身穿素白长裙的身影,渐渐重合。
而白露,在看清他面容的那一刻,也彻底愣住了。
一股强烈的、宿命般的熟悉感,如同一道无声的惊雷,在她灵魂深处轰然炸响!
她的理智,清晰地告诉她,眼前只是一个陌生人。
然而,她那颗不听使唤的心,却在她看清他眼眸的瞬间,不受控制地、剧烈地,翻涌起了一股巨大而又无由来的酸楚。
仿佛,它曾在某个遥远的、早已被遗忘了的梦境里,为这双眼睛,碎过千万遍。
时间,在这一刻断流。
雨声,风声,都消失了。
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二人,隔着一道门槛,无声地对望。
最终,还是辛夷先开了口。他努力克制着,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只带了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沙哑。
“你……是白露小姐吧?”
“快请进,外面……有雨。”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却仿佛耗尽了他数百年来积攒的所有平静。
每一个音节,都是从那片早已被思念烧灼得嘶哑的灵魂深处,艰难地、一个字一个字地,重新打磨、冷却,才能以此刻这般温润的形态,呈现在她的面前。
“啊……谢谢。”白露如同大梦初醒,这才回过神来,脸上浮起一丝不自然的红晕。
她有些慌乱地收起伞,在门前的地毯上跺了跺脚,这才迈步,走进了这间充满了墨香与旧纸味道的、仿佛与整个世界都隔绝开来的工作室。
走进了他用数百年光阴,为她守护的这个小小世界。
工作室里,安静得能听到雨滴落在窗棂上的声音。
辛夷为白露沏了一杯热茶,茶香袅袅,驱散了她身上带来的些许寒意。
“辛先生,冒昧打扰了。”白露捧着温热的茶杯,有些拘谨地开口。
“叫我辛夷就好。”他微笑着说道,坐在她的对面,目光温和地看着她,那眼神,看得白露心里有些发慌,却偏偏生不出一丝一毫的反感。
他们的谈话,很自然地,从白露的毕业论文开始了。
当白露谈及那些关于山川精怪的古老传说时,她惊讶地发现,眼前这位辛夷先生,懂得远比她想象的要多。
他在讲述那些早已湮没于故纸堆里的山精鬼怪时,语气中没有丝毫学者的猎奇或考据的冰冷。他仿佛不是在转述一段传说,而更像是在回忆几位早已多年未见的故友。
他能清晰地记得某一株山茶花妖最爱在哪个月夜舒展花瓣,也能精准地模仿出某一只爱捉弄人的小狐妖恶作剧成功后那得意的笑声。
那份鲜活与温情,仿佛他真的曾与它们,在同一个时空里,一同呼吸过。
有时候,他还会从书架上翻出一卷古籍,轻轻地摆在白露面前。
“辛夷先生,您懂得真多。”白露由衷地赞叹道,眼中闪烁着一个学者遇到知己时的光芒。
“只是看得杂书多了些,胡乱记下的一些趣闻罢了。”辛夷谦逊地笑了笑,他凝视着她,忽然问道,“白小姐为何会对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如此感兴趣?”
“我也不知道。”白露歪着头,那双清澈的眼眸里,闪烁着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跨越了轮回的笃定,“就是一种感觉。我觉得,那些看似荒诞不经的传说背后,一定都藏着一些曾真实发生过的、比历史本身还要温暖的故事。只是,它们被人遗忘了。”
这句话,让辛夷的心,猛地一颤。
那句轻描淡写的“被人遗忘了”,如同一把最温柔的钥匙,瞬间打开了辛夷那座尘封了数百年的心门。
他知道,她来了。
那个愿意为了“被遗忘的真相”而付出一切的她,终于,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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