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分你我

　　物理竞赛决赛当天，江野就拽着沈漠川往学校跑。少年手里攥着两个热乎的肉包，塞给沈漠川一个：“快吃，补充体力，今天必须把陈哲按在地上摩擦。”

　　沈漠川咬了口包子：“别总想着打架。”他看了眼腕表，“还有半小时入场，来得及。”

　　江野替他擦掉镜片上的水汽：“我这是战略上藐视敌人。”他凑近了些，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等你拿了第一，我们就去吃糖醋排骨，放三倍糖。”

　　沈漠川被他逗笑，耳尖泛起微红：“好。”

　　考场外已经站满了人，陈哲穿着和沈漠川同款的灰色冲锋衣，正和几个同学说笑。看到他们过来，他笑着挥了挥手，语气热络得过分：“漠川，江野，来得挺早啊。昨晚没熬夜吧？我可是复习到两点，感觉脑子都木了。”

　　江野翻了个白眼，没理他。沈漠川淡淡点头：“正常作息。”

　　陈哲的目光在沈漠川的书包上顿了顿，像是无意般伸手碰了碰：“你这书包看着挺沉，装了不少资料？”

　　“就几支笔和准考证。”沈漠川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半步，避开他的触碰。

　　陈哲的手僵在半空，随即若无其事地收回，笑着说：“也是，竞赛嘛，轻装上阵最好。”他转身走向考场入口，路过江野身边时，嘴角勾起一抹转瞬即逝的诡异笑容。

　　江野心里咯噔一下，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竞赛分两场，中场有半小时休息。第一场考理论时，江野坐在沈漠川斜后方，看到陈哲频频回头看沈漠川，手里的笔转得飞快，像是在焦虑什么。而沈漠川始终低着头，笔尖在试卷上流畅地滑动。

　　中场休息铃响时，沈漠川起身去洗手间，江野跟在他身后：“怎么样？”

　　“还行。”沈漠川拧开水瓶喝了口，“最后一道题有点绕，但思路是通的。”他看了眼腕表，“我去趟洗手间，你在座位等我？”

　　“一起去。”江野不放心，总觉得陈哲那眼神不对劲。

　　两人刚走到走廊，就看到陈哲站在公告栏前，正和监考的张老师说话。陈哲的声音不高不低，刚好能让路过的人听到：“张老师，您说这竞赛会不会有人带小抄啊？我刚才好像看到沈漠川总摸书包……”

　　张老师推了推金丝眼镜，脸色沉了沉：“考场纪律严明，谁也不敢。”话虽如此，眼神却往沈漠川的方向瞟了过来。

　　江野的火气瞬间上来了，刚想冲上去理论，被沈漠川按住了：“别冲动，还有第二场。”

　　沈漠川的脸色也冷了下来，但还是拉着江野往洗手间走：“别理他，跳梁小丑而已。”

　　等他们回到考场，离第二场开始还有十分钟。陈哲已经坐在座位上，看到他们进来，冲沈漠川笑了笑，眼神里带着点异样的兴奋。江野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他盯着沈漠川的书包看了看，没发现什么异常，却还是忍不住说：“要不我先帮你把书包拿到外面？”

　　“不用。”沈漠川摇摇头，“马上就开始了，折腾什么。”他把书包往桌肚里塞了塞，“安心考试。”

　　第二场实验操作开始前，张老师忽然站起来，清了清嗓子：“为了保证公平，现在要对所有考生的物品进行抽查，请大家配合。”

　　江野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地看向陈哲。少年正低着头整理实验器材，嘴角却藏不住笑意。

　　张老师的目光扫过全场，最终停在沈漠川身上：“沈漠川同学，麻烦把你的书包拿出来。”

　　沈漠川愣了一下，还是把书包递了过去。张老师接过书包，当着所有人的面拉开拉链，伸手在里面翻了翻，很快就从夹层里摸出一张折叠的小抄——上面用清秀的字迹写满了实验题的高频考点，连公式推导步骤都和沈漠川的习惯如出一辙。

　　“这是什么？”张老师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把小抄拍在桌上，声音严厉，“沈漠川，你解释一下！”

　　全场哗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沈漠川身上，有惊讶，有怀疑，还有幸灾乐祸。

　　沈漠川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看着那张小抄，瞳孔骤缩：“不是我的！我没有带这个！”

　　“不是你的？”张老师冷笑一声，“这字迹和你的笔记一模一样，还是从你书包里搜出来的，你说不是你的？”

　　“真的不是我的！”沈漠川急得声音都发颤了，“我根本不知道这东西怎么会在我书包里！”

　　“漠川，你怎么能这样……”陈哲忽然站起来，脸上写满了“惋惜”，“我知道你想拿第一，但也不能作弊啊……刚才休息时我就想提醒你，可你……”

　　“你闭嘴！”江野猛地站起来，指着陈哲的鼻子怒吼，“是你搞的鬼！是你把这东西塞进他书包里的！”

　　“江野同学，你别血口喷人！”陈哲立刻反驳，眼眶都红了，“我只是觉得惋惜而已，你怎么能因为我和漠川竞争就诬陷我？”

　　“我诬陷你？”江野气得浑身发抖，抓起桌上的笔就要冲过去，“我今天非撕烂你这张伪善的脸不可！”

　　“江野！”沈漠川死死拉住他，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别冲动！”

　　“沈漠川，你还拉着我？他都把脏水泼到你脸上了！”江野红着眼眶，声音哽咽，“你看不出来他是故意的吗？”

　　“够了！”张老师厉声呵斥，“考场之上，吵吵闹闹像什么样子！沈漠川，你被暂停竞赛资格，立刻跟我去教务处！”

　　沈漠川看着桌上那张模仿自己字迹的小抄，又看了看陈哲那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来。他张了张嘴，想解释，却发现所有的语言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我没有作弊。”他最终只说了这句话，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倔强。

　　“是不是作弊，到了教务处自然会查清楚！”张老师不耐烦地挥挥手，“走吧！”

　　沈漠川被张老师带走时，没有回头。江野看着他落寞的背影，又看了看陈哲嘴角那抹掩饰不住的得意，心脏疼得喘不过气。

　　周围的同学开始窃窃私语。

　　“没想到沈漠川居然会作弊……”

　　“平时看着挺清高的，没想到也来这套……”

　　“难怪他成绩那么好，说不定一直都在作弊呢……”

　　那些议论声像针一样扎进江野的耳朵里。他猛地一拍桌子，怒视着那些议论的人：“你们闭嘴！没有证据别乱说！”

　　同学们被他吓了一跳，纷纷闭上嘴，但眼神里的怀疑却更浓了。江野再也没心思考试，抓起书包就往教务处跑。他必须证明沈漠川是无辜的，必须揭穿陈哲的阴谋。

　　教务处里，沈漠川正低着头，听着张老师和教导主任的训斥。陈哲不知什么时候也跟了过来，站在一旁“劝架”：“主任，您别太生气，漠川他可能就是一时糊涂……”

　　“一时糊涂？”教导主任拍着桌子，“物理竞赛是什么场合？这要是传出去，我们学校的脸都要被丢尽了！”

　　“我再说一遍，我没有作弊。”沈漠川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丝疲惫，却依旧坚定。

　　“那这小抄怎么解释？”教导主任把小抄扔到他面前，“这字迹，这内容，不是你准备的是谁准备的？”

　　“是陈哲！”江野冲进来，指着陈哲喊道，“是他模仿沈漠川的字迹写的小抄，趁我们去洗手间的时候塞进书包里的！他就是想陷害沈漠川！”

　　“江野同学，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陈哲立刻反驳，“你有证据吗？没有证据就是诬陷！”

　　“我……”江野语塞。他确实没有证据，刚才的一切都只是猜测。

　　“我看你是为了帮沈漠川脱罪，什么话都敢说！”张老师皱着眉，“江野，你要是再在这里胡闹，我就把你也一起记过！”

　　“记过就记过！”江野梗着脖子，“但你们不能冤枉沈漠川！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比谁都清楚！”

　　“你清楚？”陈哲冷笑一声，“你当然清楚，你们俩整天形影不离，说不定这作弊的事你也有份！”

　　“你他妈找死！”江野彻底被激怒了，挥拳就要打过去。

　　“江野！”沈漠川再次拉住他，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求，“别打了，没用的。”

　　江野看着沈漠川眼底的疲惫和无奈，拳头终究是没能挥下去。他颓然地放下手，眼眶通红：“难道就这样算了？”

　　“学校会调查清楚的。”沈漠川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让人心疼的平静，“在调查结果出来之前，我接受暂停资格的决定。”

　　“漠川……”江野看着他，心里又急又气，还有一丝说不出的委屈。

　　“走吧，江野。”沈漠川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在这里影响老师工作。”

　　走出教务处，沈漠川一直低着头，没说话。江野跟在他身边，几次想开口，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回到教室，迎接他们的是一片诡异的安静。所有人都抬起头看他们，眼神复杂。沈漠川的座位被人用粉笔写了“作弊者”三个字，虽然被擦掉了，但还是能看出痕迹。

　　沈漠川只是默默地拿起抹布，把桌子擦干净，然后坐下，拿出课本，却半天没翻一页。江野看着他紧绷的侧脸，他想安慰，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接下来的几天，学校的调查毫无进展。陈哲一口咬定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张老师则坚持小抄是从沈漠川书包里搜出来的，证据确凿。那些曾经和沈漠川关系不错的同学，也开始有意无意地疏远他，甚至有人在背后说“原来他的第一都是这么来的”。

　　沈漠川像是变了个人。他不再和江野讨论题目，不再提A大的事，甚至很少说话。每天除了上课，就是刷题，眼神空洞得像一口深井。江野看着他日渐消瘦的脸，心里急得团团转。他去找过程翔，问他有没有看到陈哲在休息时靠近沈漠川的书包，程翔却摇摇头，说当时人太多，没注意。

　　他想去找沈漠川的爸爸和自己的妈妈帮忙，却被沈漠川拦住了：“别告诉他们，他们已经够忙了。”

　　“可你这样……”江野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心疼得厉害。

　　“我没事。”沈漠川低下头，继续刷题，“等调查结果出来就好了。”

　　话虽如此，他的状态却越来越差。有一次，江野甚至看到他在课堂上走神，连老师叫他回答问题都没听见。

　　为了让他高兴起来，江野偷偷做了一份寒假旅行攻略。他查了A大所在城市的景点，订好了酒店，甚至买了两张去那里的高铁票，想等事情过去后，带沈漠川去散散心。

　　“漠川，你看这个！”江野把攻略递到他面前，笑得像个孩子，“寒假我们去这里玩吧？我查了，这里的雪景特别美，还有你喜欢的科技馆……”

　　沈漠川的目光在攻略上扫了一眼，随即移开，声音平淡：“再说吧，我可能没时间。”

　　“怎么会没时间？”江野愣了一下，“寒假那么长……”

　　“我要刷题。”沈漠川打断他，“竞赛的事还没解决，我哪有心情去玩。”

　　江野的热情瞬间被浇灭了。他看着沈漠川冷漠的侧脸，心里有点委屈：“我只是想让你高兴点……”

　　“我现在只想好好学习。”沈漠川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拒人千里的疏离。

　　江野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没过几天，江野又提起旅行的事，沈漠川却忽然捂住了肚子，脸色发白：“我胃疼，先回房了。”

　　看着他匆忙离开的背影，江野手里的攻略飘落在地。他知道，沈漠川不是胃疼，他只是在回避。

　　那天晚上，江野去沈漠川的房间找他，想跟他好好谈谈。推开门，却看到沈漠川趴在桌上睡着了，手边放着一本笔记本。江野走过去，想给他盖上外套，却不小心碰掉了笔记本。笔记本摔在地上，自动翻开，露出里面的字迹。

　　江野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心脏猛地一缩。

　　笔记本上写着一行字：如果我没考上A大，就去别的城市读大学。

　　江野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来。他颤抖着手捡起笔记本，翻来覆去地看，那行字像一把刀，狠狠扎进他的心里。

　　他一直以为，他们的目标是一起去A大，一起在那个城市开始新的生活。可现在，沈漠川居然在想，如果考不上，就去别的城市？

　　难道他放弃了？难道他觉得自己的前途真的毁了？

　　还是说……他想和自己分开？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江野就控制不住地心慌。难道他觉得，自己和一个“作弊”的人在一起，会影响自己的前途？所以想提前离开？

　　江野的眼眶瞬间红了。他死死攥着笔记本，指节泛白。沈漠川被惊醒了，看到江野手里的笔记本，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江野，你听我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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