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杏问惊鸿

作者:球宝贝球球球球球球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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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事


      林莺歌谢完就吃了饺子,林楚麒拿着筷子也夹了一只饺子给了林惊鸿,他微微颤抖的拇指被林惊鸿敏锐的觉察到了。
      三人一顿饭吃的安静,饭后林楚麒叫了林莺歌去了书房。
      “父亲。”林莺歌向林楚麒行礼,她对他这父亲的印象实在不算好。不仅奉行棍棒教育,还多少有些重男轻女,她低着头立于桌前礼数十分周到。
      “薄荷枇杷蜜糕还喜欢吗?”若是真正的林莺歌听到了林楚麒这温和的嗓音怕是要惊骇好一阵子,可惜,这莺歌已经不是莺歌了。
      “香甜软糯,我很是喜欢,谢谢爹爹。”林莺歌微笑道谢,她确实挺喜欢那糕点的,一盘子基本都吃完了。
      林楚麒顿时红了眼睛,果然与王妈说的一般不二,他的女儿“变了”。不过,只是因为生病吗?
      “这是你母亲的首饰,这次回去一齐拿走吧。”林楚麒从桌下搬出一个梨花木首饰盒,那匣子是他妻子的嫁妆。她曾和丈夫开玩笑的揶揄——以后女儿归宁时再一点点把最贵的首饰给女儿,这样有好处拿,也能勾着女儿多回来几次。
      林莺歌接过匣子,匣子上面刻着莺鸟啼叫的图案,花团锦簇的角落刻了两个篆体小字——婉婉。她摩挲着那小字,喃喃自语,“母亲原是叫婉婉。”
      林莺歌虽然对父亲的印象极差,但却十分向往和她那素未谋面的母亲一见。
      在王妈的口中,太太是世间顶好的人。家境优渥又天生丽质,每逢天灾,太太还是在苏州本家时就会施粥救济灾民。
      后来嫁到胶东,太太和老爷互通了心意后又有了孩子,就更是乐善好施、事事躬亲。可惜,天妒红颜,太太早逝,林昭然从小就指着照片上的太太叫娘。
      林莺歌觉得王妈的话也许有夸大,但放下其他不论,她这位母亲的确非常喜欢她。林莺歌有三匣子的首饰,王妈说那全都是太太的嫁妆。在林莺歌出生时,太太还没出月子,躺在床上时就一个一个的仔细挑了,说要抢跑,给她女儿率先准备好以后用的首饰。
      王妈说,那时太太还说,要是莺歌一直没有喜欢的人,就不嫁人了,她来养。
      因为这个,太太和林老太太——老爷的母亲,还为着这还没有影儿的事大吵了一架,最后以二爷拉着林老太太,老爷护着太太吵赢了开开心心回了家为结局。
      林莺歌沉浸在情绪中,没顾及眼前还站着早已脸色复杂的父亲。她想打开首饰盒,却发现有锁。
      “父亲,这个?”林莺歌一抬眼就看到林楚麒正疑惑的看着她,她的手指还搭在黄铜小锁上,眨了两下眼睛,疯狂回忆刚才她的所作所为。
      难道是他发现了什么?她刚哪表现的不对吗?
      没等林莺歌想明白,林楚麒率先开口,“钥匙在你先前的嫁妆里,回去再打开,早些回去休息。”
      林楚麒下了“逐客令”,林莺歌自是不会多留,她捧着首饰匣子和王妈回了后堂。
      几天下来,林楚麒只会在晚饭的餐桌上出现,其余时间无论是林莺歌还是林惊鸿都见不着他的面。
      在胶东,林莺歌也不能像在上海一般外出闲逛。在林宅,林惊鸿也进不了后堂。
      两个有情人在一个宅子里,看着同一轮明月,生像是在两处相思。
      “林先生?”林莺歌无聊,还下着雨就到花园里散步。
      林惊鸿本是去拿王五送来的报纸,正好经过花园,他左看右看没找到声音来源。
      “这里,回头啊,林先生!”林莺歌生生喊出了“偷偷摸摸”的感觉,她头上顶着不知道拿来的斗笠,躲在一棵银杏树后,那树茂密盛大,亭亭玉立几乎完全挡住了她,只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
      “怎么在这?还下雨呢。”林惊鸿缓步走过去,他撑着一把黄色油纸伞,撑到了林莺歌头上。
      “屋子里什么都没有,翻来找去就一本《女戒》和几个没绣完的帕子,我刚正绣帕子来着。”林莺歌说着从口袋拽出来一个刚绣好的帕子,角落有一片银杏叶,“你看,是不是还挺像样子的。”
      “确实很棒。”林惊鸿接过,手指拂过干净的针脚,用心称赞道。
      “那送你了。”林莺歌本来就是想随意绣着玩,哪想到王妈手艺好又严格,她本就是心血来潮,绣了几下想休息,王妈死盯着不让,几天下来她就活脱脱“唯手熟尔”了。
      “谢谢莺歌。”林惊鸿仔细看着帕子,欣喜非常的折好放进了口袋,和林莺歌站在树下看着一边的花园。林莺歌摘了斗笠,虚靠在林惊鸿的肩膀。
      雨滴融在土地间,散发明显的清新气息。氤氲之间,林莺歌挽了林惊鸿的手臂。她绣帕子绣的眼睛累了,眯着眼睛养神。她细细想来觉得有趣,明明是来雨中散步,随意拽了个帕子用,偏是遇见了林惊鸿。
      “雨中阡陌闲步处,一片银杏问惊鸿。”林莺歌闭着眼睛,微微笑着喃喃道。一滴雨水在油纸伞上砸碎,几点水渍溅在她眼下,几处晶莹。
      “什么?”林惊鸿拿刚刚那条银杏帕子擦掉了她脸上的雨水,轻柔的触感若清风拂过,抚慰着林莺歌的脸颊,却害羞般在林惊鸿的手指。
      “没什么,就是有感而发。”林惊鸿擦的林莺歌有些痒,她笑着躲了一步,手掌却搭上了他的手腕。
      “我没听清。”林惊鸿反手攥住林莺歌的手掌,两人十指紧扣,传递温度。
      “没什么好听的,你会笑我的。”林莺歌抿了抿唇,她和林惊鸿相扣的手掌心渗出了微汗,黏黏的触感,明明该松开,可她偏偏一点没有放开的意思。
      显然,林惊鸿也是如此。
      “我想听。”林惊鸿的大拇指颇为讨好般揉搓着林莺歌的虎口,眼神柔软香甜,堪比凯司令奶油蛋糕。他离开上海后,甚少戴眼镜,林莺歌才知道他根本就不近视。
      “不要,你会笑掉大牙的,我不能害你。”林莺歌说完自己先笑了,她环顾四周,黑眼珠滴溜溜的转动了一周。
      林莺歌话音刚落,一只莺鸟正好在树上啼叫了一声,林惊鸿从背后单手环住林莺歌的腰身。
      “偶得未备琼琚赠,数声莺歌待花逢。”林惊鸿说完,看向林莺歌的侧脸。
      林莺歌闻言也偏头看向林惊鸿,她有些臊得慌,扽了一下林惊鸿拉着的自己手,“你不是没听清?”
      “我得陪你一起被别人笑。”
      “哈哈……好!让别人笑去吧!”听他这般说,林莺歌哑然失笑,转过身结结实实抱住了他的脖子。她头发有些湿了,抵在林惊鸿的下巴,他有些痒痒的。
      “林先生,你说这是雷雨吗?”林莺歌抬眼看了乌云密布的天空,话音刚落空中就闪了一下。
      林莺歌迅速拽着林惊鸿从树下跑到空地,刚站定就听到了一声大雷。
      “林先生,你别走树下,早点回去。”林莺歌说完拔腿往自己房间跑,雨下大了,她的斗笠是破的,漏雨。
      “明天去祭奠母亲。”林惊鸿远远朝着林莺歌喊了,林莺歌回的“知道了”被雨水打散,细碎的传到他耳中。
      林惊鸿回了小屋子,空虚寂寞冷自是不必多说。
      林莺歌刚进自己的院子,远远就看到王妈迎了出来。
      “小姐,打雷了,我陪你进屋。”林莺歌一听这话立刻表现出了害怕的神色,不过很拙劣就是了。
      屋中桌上摆着一碗热牛奶,林莺歌换了干净衣服出来时奶还是温热的。她坐在椅子上,小口小口喝掉了,里面应该加了糖,甜甜的。
      林楚麒等林惊鸿和林莺歌都走了,才做贼心虚般从刚播种的合欢花圃中走了出来,他本是抄花园小路去看看女儿的。
      女儿与他太太一般,最怕下雨天,尤其是雷响之时,小时候时常吓哭,大了每逢雷雨季节也要躲在屋子里的。
      林楚麒一边让厨房热了牛奶,还特意嘱咐加了槐花蜜给女儿送去,一边急三火四往女儿那里赶,想着隔着院门陪着她也好,不料想正好在花园和女儿、女婿撞上了。这种时候自是不便打扰,林楚麒一头钻进合欢花地,狼狈非常。
      喜悦和落寞一齐涌上心头,林楚麒回了前堂书房刚好路过林惊鸿暂住的小屋,他在门前徘徊数步终是回了书房。
      “婉婉,我终归是错了。”林楚麒进入书房时,天刚好放了晴。他拿出手帕擦拭了银杏树上一片溅了泥水的叶片,轻轻叹息。
      王之和,小字婉婉,苏州王氏嫡女,从小便识文断字,饱读诗书,可惜她所生的时代不是文人惺惺相惜的盛世。婚后她虽与林楚麒琴瑟和鸣,可也只过了几年安稳日子。
      胶东,实际是整个山东都在他人餐桌之上,任人宰割。她明白,懂得,也就痛苦。
      林楚麒一直对爱妻的早早离世耿耿于怀,以至于他严禁女儿读太多书,又对儿子的学业极为看重,到底都是矫枉过正,过犹不及。
      “唉……”一声长长的叹息在雷电交错之中,混着屋内的古香,穿越时光,向夫人和孩子们认错道歉。
      第二天,林楚麒缺席了亡妻的祭奠,林惊鸿和林莺歌独自前往祖坟。
      林楚麒特意让人准备了衣服和贡品,妻子不喜苛刻的上坟传统,她不想见子女受苦,就是要穿的整洁贵气,她才能安心自在。
      故而林莺歌一袭月青色及脚踝的长旗袍,旗袍上花纹四起,精致又不凌乱。林惊鸿一身黑色西装,管家还特意暗示雨后的土湿,让他穿了皮鞋。
      他们路上遇见了几波祭祖的家族,不说披麻戴孝,也都是一身缟素,林莺歌和林惊鸿一行人在他们当中显得格格不入。
      清明时节林楚麒早来祭奠过亡妻,墓碑旁没有一根杂草,土已新培。
      王妈从食盒中取出贡品,一条鱼鱼头朝西摆放,一盘馒头垒了五层,又放了元宝用石头压在了坟头。
      林莺歌蹲下身将一杯碧螺春茶倒在墓碑前,茶香并不很浓郁,满满的都是雨后芬芳。
      墓碑旁不知名的花要开了,正含苞待放着。
      林莺歌看着墓碑上爱妻王之和那几个字,心里徒生悲伤。她明明不是她的女儿,可她的身体里流淌的是她的骨血。
      血缘奇妙,眼泪禁不住溢出眼眶,花了她脸上的红胭脂。
      “我定会待莺歌好,还请岳母放心。”林惊鸿看着林莺歌不断眨着的眼睫和眼下氤氲,心里知晓她的悲伤,他蹲下身依偎在林莺歌身边。
      林莺歌抿着唇,丝帕擦干净了眼泪,隐不掉心里的思念。
      她想她的妈妈了。
      林莺歌在心底为林家的其他人祈福着,甚至带上了林惊鸿,偏是没有提自己。
      您肯定知道我不是您的女儿的,但请放心,我会用她的身体活的好的。
      林莺歌说完最后一句,在林惊鸿的搀扶下起身,回程路上,阳光明媚,她却沉默不语,连王妈准备的茶点她都没有动。
      “莺歌,别伤心了,岳母大人见了会心疼的。”林惊鸿给林莺歌倒了杯茶,他用林莺歌送的手帕垫着捻了块糕点递给她。
      “嗯,谢谢。”林莺歌没办法说什么,她苦笑着接了糕点,咬了一小口,就着茶吃完了。
      林莺歌回到林宅自行去休息,林惊鸿目送她走向后堂,自己去了前堂书房,林楚麒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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