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八十二章病倒
第八十二章病倒
“你在干什么？”
河间王的质问让郑蓁华微微羞赧。可是已经被抓包了，郑蓁华也就不再遮掩了，索性一口气都说了出来：“我心悦拔什已久，想嫁与拔什为妻，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少女的眼神，天真、大胆又热情，她的声音也如黄莺般悦耳，樱唇微启，说出了这世上最动听的誓言，让人不忍拒绝。
这般绝美的少女，这般纤柔的姿态，配上这样醉人的情话，或许能让任何一个男人动容，却让河间王惊怒交加。
“蓁华，我竟不知你……如此…不知检点！”河间王因为情绪激动，又犯起了咳疾：“我问你，何谓‘天地君亲师’？”
郑蓁华见河间王这般反应，心中已是一凉，但还是硬着头皮回道：“天悬日月，地载山川，万物有道，各安其理；君主为贵，当守臣道，父母生养，当守孝道；至于师者……师者……”
郑蓁华嗫嚅了两下，说不下去了，她隐隐猜到河间王想说什么，所以不接这个茬。
河间王替她说了下去：“师者，传道授业，解惑正心，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弟子当尊之敬之……严！守！伦！常！”
最后那四个字几乎是一个一个字用力吐出的，像一把重锤砸在郑蓁华的心上。
她有些受不住，一时之间，泪盈于睫。她看向河间王，发现他脸上写满了失望和震怒，她自己也是伤心透顶。
话说到这个份上，郑蓁华也不想装了：“可我拜的是‘拔什’，不是‘老师’……”
“拔什”是兀烈人对老师的称呼，兀烈人虽然也尊重拔什，但绝没有像汉人一样，把“师道”拔高到伦理纲常的地步。
郑蓁华一直唤河间王为“拔什”，既是为了显得亲热，也暗藏着她不可告人的小心思。这会儿她破罐子破摔般地都说了出来。
河间王闻言，凤目闪过不可置信，死死盯着她，胸口一阵剧痛，旧疾发作，不可抑制地咳了起来。
郑蓁华看着他，又是担心，又是害怕，终于是担心压过害怕，上前想要给他捶背，被河间王一把推开。
河间王发病，力气并不大，但这轻轻的推拒，让郑蓁华心酸不已。她心道：拔什竟然连碰都不让我碰了。我是什么脏东西吗？
她再也忍不住，泪如雨下，明媚的脸上竟也透出愁苦来。
“好啊，你竟然连老师都…不…认…了……”河间王气极反笑：“这就是我费尽心血教出的好…弟…子……”
不知何时，外面变了天气。腊月一道惊雷，震得人头皮发麻。
郑蓁华慌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她扑上去，想要抱住河间王的腰。
河间王退后，指着她骂道：“你还有什么欺师灭祖的话，一并说了吧。让我瞧瞧，我教出了个什么东西！”
郑蓁华哭得雨打梨花，这么一个娇人儿，一辈子没有受过这样的重话，抽抽噎噎地回道：“我只是喜欢一个人，难道喜欢也有错？”
河间王见她不知悔改，失望地闭上了眼睛。
屋外风雨交加，掩盖了郑蓁华凄楚的呜咽之声和河间王病怒之中的喘息之声。
往常，只要她撒娇作痴，总能达成心愿。哭泣，更是无往不利的武器，她略略红了眼眶，阿母、阿耶什么都能答应她。就算是河间王，便是开始沉下脸，只要她迂回恳求，最终也获得他的同意。
但现在，百试百灵的手段失效了。
郑蓁华偷偷瞟向河间王，发现他倒在榻上，显得疲惫又绝望，竟一眼都不看她。郑蓁华有些慌了。
她真的错了吗？
电闪雷鸣间，她看清了河间王中衣上的血迹。
郑蓁华吓得魂飞魄散，什么也顾不得了，扑上去问道：“拔什，您怎么啦？您是……吐血了？我……我去叫医师……”
刚刚歇下的寺人，又忙乱起来。
河间王居然吐血了，刚才不是好好的吗？
寺人心中疑惑，扫了一眼吐血几近晕厥的河间王，和惊慌失措、泪痕未干的郑蓁华，总觉得事有蹊跷，但此时不是追问的时候。
医师上前把脉，又问郑蓁华发生何事。
郑蓁华支支吾吾，说自己言语不慎，触怒拔什。
医师皱眉：不知是何事，惹得殿下如此动怒。“殿下旧疾未愈，又添新症，怒火攻心，伤及肺理……”
郑蓁华听着听着，两行清泪再次滑落。
原来河间王的病情并没有好转，只是想让她高兴，才办了庆生的宴席。拔什是很疼她的，可是为什么就不能喜欢她呢？
郑蓁华这十二年的人生，顺风顺水，父母外祖对她极尽宠爱。长大后，她遇到不少小郎君，哪个不是对她另眼相待。
她总觉得自己想要的，没有得不到的。
是她不够美貌，还是她不够聪慧？为什么拔什非要讲师徒伦常呢？他们不是兀烈人吗？汉学中，能够为我所用的，可以听一听，像这等无关紧要的，为什么要遵守？
她听说汉人的神仙，伏羲女蜗，乃是兄妹！兄妹都可以，师徒就不可以，这是什么道理？
郑蓁华哭得泣不成声，李媪见状，心疼不已，她知道：其中必有隐情，但此时若追问，女郎肯定不会说。
阿竺也在猜测，或许是两人没有谈拢，哎，怎么会这么不顺利呢？
又一想，情人间，你一言，我一语，万一说错了，谁都不愿低头，想来就是这么吵起来的。
哎呀，一边是亲王之尊，一边是郑家贵女，自然都是心高气傲的。闹成这个样子，又是何必？
女郎难道不心疼殿下？要不然这些天辛辛苦苦，侍奉汤药又是为了什么？她怎么从未见过女郎在太夫人生病时如此殷勤呢？
殿下难道不重视女郎？他从来不过生辰，这次为讨女郎欢心，还不是违背了惯例？太皇太后赏赐的宫人，他一个都看不上，难道不是因为他心中有人？
阿竺叹气，上前劝道：“女郎，这里乱糟糟的，您先回去吧！”
郑蓁华不听，守在梢间。寺人搬来火盆，郑蓁华坐于席上，看着跃动的火苗发呆。李媪和阿竺相视一眼，无奈在一旁陪着。
腊月惊雷，不祥之兆。大雨倾盆，直到天亮才停。
河间王醒转，却不愿见郑蓁华，发话让她去宾霞观清修。
“什么？”郑蓁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马上就是火神节了，让她去道观清修？这不是发配是什么？拔什就这么不想见她吗？
寺人挡不住她，她冲进内室。河间王背对着她，一动不动，对她的哭喊也置若罔闻。
郑蓁华盯着他绝情的背影，死咬着嘴唇。
河间王不松口。
郑蓁华转身而去，她不想自取其辱。拔什既然不想见她，她何必碍他的眼。
“收拾行礼，我们去宾霞观！”郑蓁华断然道。此刻的她，羞愤大于自责，只想躲到山上去，谁人都不见。
“啊？”
“这……”
李媪焦急起来，天寒地冻的，去山上的道观吗？那里可不比弘恩寺啊！
阿竺倒是生气了，女郎从平城到寿春，一路奔波，就为了见到河间王。河间王生病，她衣不解带地照顾，就换来这样的待遇吗？
女郎也不是非他不可啊！
宾霞观自从栖云子名声大噪之后，已经换了模样。三重殿宇复建了不说，祖师爷淮南王的金身也重新修好。沿着山势起伏，又筑别院，颇为壮观。
小道士迎了出来，笑着说道：“师父说今天有贵客到，果然让他说中了。”
阿竺随手打赏了南朝的五铢钱，小道士笑嘻嘻地将她们迎进了一处清幽雅致的院落。李媪一看，与弘恩寺别院也不差什么，稍稍安心下来。
郑蓁华一言不发，坐在窗前发呆。阿竺为她解下氅衣，一摸手，方觉她全身冰凉。
阿竺吓得大叫起来：“保氏，保氏……”
李媪进来一看，心道不好。连忙命人烧水，又服侍郑蓁华吃下一丸白驼散。然而当晚，郑蓁华还是发起热来。
阿竺害怕，去请了宾霞观的医师。栖云子的徒弟们，也通医术，把脉之后，沉默不语，最后商量一番，说是要去请都督府的栖云子亲自过来诊治。
这叫什么事？！
阿竺越发恼恨起河间王来。若是不喜欢她家女郎，直说就是，把人发配到山上，求医问药都不方便。怎么一点都不念师徒情谊了吗？
栖云子先是给河间王诊治，瞧了两次，见到淳于都等人问询，只能摇头。到了这个地步，药石枉然。
突然山上又来人，说女郎急病，请仙师过去看看。
淳于都等人面面相觑，这闹得哪一出啊？！
栖云子苦笑无语，又回宾霞观。郑蓁华用了药，昏昏沉沉的。
梦中，河间王长身玉立，隐于山间浓雾中。她数次想靠近，他却若隐若现。郑蓁华终于哭了起来。
“痴儿！”他叹道：“你回去吧！”
多年心愿，终成泡影。郑蓁华心碎欲绝，生生把刚刚吃下的药都吐了出来。
插入书签
插入书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