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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眼看着太阳落了山,一无所获的东方诀,心事重重的何逸天,莫名其妙的钟离谣纷纷回到了客栈。
“东方诀!”刚走近客栈,钟离谣就看见了迎面而来的东方诀,兴奋的喊了起来。这一喊,活生生将一旁的何逸天吓回了魂魄,也将东方诀拉回了思绪,更是将早上自己与东方诀的那些别扭震散了去。
“你去哪了?”钟离谣迫不及待的问道。
‘就随便走了走,’
“你不是不出去嘛!”钟离谣赌气道。
‘有些无聊。’东方诀尴尬解释道。
“不带我!”钟离谣撅着嘴说道。
‘临时起意。’东方诀摸了摸钟离谣的头,算是抚慰。
‘你们今日去了什么好地方?’
“我们去占卜了。”
‘占卜了什么?’东方诀好奇的问道。
还未等钟离谣开口,何逸天抢先答道:“江湖骗子!”
钟离谣倒是没有反驳,顺着说道:“确实,说的东西都听不懂。倒是睡了一个好觉。”
听到两人都如此说,东方诀也就没有再多问什么,道:‘进去吧,外面冷。’
“哎,王婉清呢?你们没一起吗?”钟离谣问道。
‘没,我自己出去的。’东方诀简短的答道。
“哦。”
在外面待了一天,三人都没有了什么精力,钟离谣将王婉清叫出了房,四人简单吃了些,便各自回了屋。
在没搞清楚王婉清的正式意图之前,东方诀并不想打草惊蛇,于是在吃饭的时候,找机会,悄悄将竹哨又放回了王婉清的身上。
“你今天是不是出去查你早上说的你想要搞清楚的事情了?!”房门一关,钟离谣便质问起了东方诀。
东方诀被这突如其来的问话愣了一下,但也没有觉得多突兀,毕竟丫头对自己从来都是直接的,直接到有些“不礼貌”,但就是这份“不礼貌”让东方诀觉得自己在钟离谣心中与他人不一样。
东方诀看着钟离谣,没有眼神的回避,点了点头。
“那你搞清楚了吗?可以给我说了吗?”
‘还没完全搞清楚。’东方诀诚实的回道。
“那可以先给我说一半吗?”
东方诀的眼神开始闪躲,半天不出声。
“算啦,算啦,我都等了这么多天了,也不差这几天了。”钟离谣看东方诀扭扭捏捏的样子,终究是不忍为难,道:“但你得快点,我的好奇心可没那么多耐心。”
‘嗯。’
何逸天向小二要了两坛好酒也回到了房间,那是何逸天第一次觉得生活是如此的滑稽可笑,而比生活更可以当作笑柄的,就是自己。
被自己一直敬爱有加的舅舅竟是一个贪慕虚荣、心胸狭窄的小人,而那个不久前才被自己认为是贪得无厌的爹,身上却生出了些许情有可原。
何逸天将酒再次倒满,咕嘟咕嘟一口下去,明明是进入了胃,心里倒好像是被填满了。
“爽!”何逸天将酒碗狠狠甩在了桌上,发出“嘭”的一声,喊了出来:“原来大口喝酒是这么过瘾!”
何逸天再次斟满了酒,打开了窗户,任冷风往温暖的房间灌,冰冷的感觉往脸上扑,刚刚因为酒带来的倦意被一扫而空,看着楼下形形色色的人,热闹喧哗的街,琳琅满目的商品,大人们在讨价还价,小孩们在疯笑欢跑,他羡慕,心喜,看着人间烟火依旧会笑,可相比这些,何逸天更觉得,此时的这一切还是不如手边的一坛酒让他觉得踏实。
何逸天仔仔细细的回想着从小到大的一切,舅舅与娘亲对自己的一个眼神,一个拥抱,一声鼓励,一次惩戒... ...都在何逸天回忆的范围内。
在何逸天的记忆里,娘亲从未哄过自己入睡,小一些的时候是家中的奶娘陪自己,大一些时是婢女,又过几年,他已经不再害怕一个人的房间,于是只有一两个小厮候在门口。幼年的何逸天不是没有找过娘亲,只是每次娘亲都会简单的应付两句,第二日一早醒来,小何逸天一定在自己的房间,旁边是陪自己的奶娘或婢女。娘亲告诉他:“男子汉,不可以和娘亲睡。”
到了闹腾的年纪,舅舅便叫他拜赵叔为师,教他习武,强身健体;又请来了全城最好的先生,教他读书识字,明事理,懂人情。小孩子想不到远处,也想的简单,只觉得习武苦,师父严,想念之前什么也不用做只用玩的日子,他跑去对舅舅哭,向娘亲撒娇,最后的结果都是徒劳无功然后被赵叔领回去,该扎马步扎马步,该练剑练剑;读书的时候又觉得那些一撇一捺的东西很是枯燥,坐在房间里哪都不能去,也不能动,只能听老先生捏着须念着之乎者也,无聊至极。他跑去对娘亲说自己的委屈,娘亲告诉他:“男子汉,武要习,书要读。”后来,何逸天总是在习武时想念坐在屋子里读书的时间,在念书时盼望院中习武的时候,如此反复很多年。
书中窥世总觉单薄,剑不出鞘总是乏味。
何逸天不再满足于舅舅与娘亲划出的那一亩三分地,他开始好奇于外面的世界,自己探索的世界。起初娘亲舅舅不同意,赵叔便陪同着;后来次数多了,娘亲与舅舅也放开了些手,不再过于管束他。可人在江湖,哪能总是平平安安,大伤小伤也算是平常的事。回到家,娘亲与舅舅看到,也不多问原因,只是及时找来大夫,包扎,开药,休养。
娘亲说:“在外小心些。”舅舅在一旁坐着,不说话。
后来有一天,舅舅通知他该履行婚约了,何逸天彻底懵了。婚约?过去的日子里,何逸天未从任何人嘴里听到过这个词,原来一件事是喜是悲都是有前提条件的,而不关乎事情本身。
何逸天看向娘,娘说:“到年纪了,该成家了。”
那突如其来的婚约原来是吞并紫来堂的伏笔,舅舅对自己的抚养与教导不过是剩存良知的赎罪,娘亲的爱总是不冷不热,就连曾经对爹爹的埋怨与厌恶也开始飘忽不定... ...
拥抱,鼓励,惩戒,何逸天想着想着就笑了出来,原来当自己开始关注这些字眼的时候,脑中竟无一与它们对应的画面,还有眼神,就连一个对自己嫌弃的眼神都回忆不出。
原来,自己也只是这人流中的一员,没有比谁更高贵,没有比谁更金贵,就连普通人家的父母之爱也从未体验过。曾让自己骄傲的“何少”的这个称呼,真相也不过是幸运了些,出生在了好人家,而这份幸运不过是随机而为。也正是因为这份幸运,让何逸天蒙住了眼,模糊了脑,混乱了心。若事实如此,“幸运”还能称之为“幸运”吗?
若吾求不到,那便自己主宰!
何逸天哼笑一声,将坛中的酒一口灌下了肚。
隔壁的王婉清躺在床上,一会儿看看地上月光照下来映在地上的窗框的影子,一会儿看看手心中托着的竹哨。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一夜的光景在睡梦中总是过得很快,再睁眼,已是第二日。
天刚刚亮,东方诀便悄声起了床,收拾好东西去往老人说的那间小屋,他想要去看看那究竟是一间什么样的小屋,总好过什么准备都没有,就让丫头只身前往。
睡醒后的何逸天大脑也相比前一日清醒了不少,洗漱过后,也出了客栈,重新回到了那间占卜的小屋。
时间还早,街上只有一两家早点铺冒着热气。
何逸天推开并未上锁的门,出声道:“有人吗?”
见无人回应,何逸天便关上了门,径直走到小桌前,点燃了蜡烛坐了下来。
虽说前几次何逸天进到屋子的时候都是昏暗不明的,但也不至于一片黑暗。
在他的印象里,这张小桌上只摆了烛台和装模作样的笔墨纸砚,简单几物罢了。可这次点亮了竟发现只有面上的第一张纸是空白的,下面的纸密密麻麻写满了字。何逸天仔细瞧了瞧,发现那既像是日志,又像是控诉。
一记
半饼之恩,此生永记。
二记
登门取物,觅得佳人。
三记
隔海送物,为得佳人心。
四记
河边相约,情定此生。
五记
兄妹深谈,恨由心生。
六记
与兄重逢,欣喜若狂。吐露实情,不欢而散。哀其为情迷,怜其此生苦。
七记
苦钻摄心,为揭真相。
八记
工元密谋,兄恐失紫来。
九记
锣鼓喧天,只为佳人欣。
十记
卿悲相求,为时已晚。
十一记
后院闹剧,此生蹉跎。
十二记
愤愤不平,誓揭真相。
何逸天将纸一页页翻过,看着越来越狠劲的用笔,憋在胸口的气终于慢慢吐了出来。原来尘埃落定也是一种轻松。
真假不再有疑,是非不再混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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