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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逢
冯昱反应极快,不顾左臂剧痛,一把抓住被推过来的江传元,奋力将他往裂缝深处拖去。
召龙岩一击落空,掌风打碎了拖架,却猛然反应过来,朝着李乐安的方向厉声喝道:“是你!周朝公主!”
他立刻放弃了追击裂缝深处的冯昱和江传元。那两个残兵的价值,如何能与大周的公主相比!他身形一转,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饿狼,直扑李乐安!
李乐安见冯昱已带着江传元暂时安全,心中稍定。面对猛扑过来的召龙岩,她毫不迟疑地抬起手腕,“嗖!嗖!”两声,小巧的弩箭接连射出。
但召龙岩虽目不能视,听风辨位的本事却格外厉害。他头颈微偏,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扭动,两支弩箭便擦着他的衣角射空,钉在后方的石壁上。
李乐安心头一沉,边射边向峡谷边缘退去。她早就注意到身旁有一块根部已然松动的巨石。在射出最后一箭的瞬间,她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将那巨石推向下方轰鸣的湍流!
“轰隆!”巨石砸入水中,溅起巨大水花。
与此同时,李乐安发出一声短促而惊恐的尖叫,随即立刻屏住呼吸,整个身体紧紧贴在阴影处的石壁上,一动不动,连心跳都仿佛要停止。
巨大的落水声和那声戛然而止的尖叫,让召龙岩猛地停住了脚步。他侧耳倾听,眉头紧锁。水声轰鸣,掩盖了太多细微的声响。他努力分辨,却再也捕捉不到那个女人的呼吸声。
“掉下去了?”他低声自语,脸上闪过一丝疑虑。他站在原地,仔细感知了半晌,除了水声和风吹过裂缝的呜咽,再无其他。
又过了片刻,他似乎终于相信李乐安已经失足落水,被激流卷走。他啐了一口,脸上带着几分懊恼和遗憾,慢慢摸索着走到旁边一块较为平坦的大石头上坐了下来,面朝水流的方向,仿佛在眺望,侧身正好对着李乐安藏匿的方向。
李乐安紧紧贴着冰冷潮湿的石壁,连睫毛都不敢颤动。她知道召龙岩的可怕,丝毫不敢放松。时间一点点过去,腿脚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开始发麻僵硬,冰冷的石壁不断汲取着她的体温,她几乎能听到自己太阳穴血管突突跳动的声音。
一炷香的时间,在此刻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李乐安的意志力在身体极度疲惫和紧张下,渐渐逼近极限,视线甚至开始有些模糊。
就在她感觉自己快要支撑不住时,原本静坐的召龙岩毫无征兆地动了!他如同蓄势已久的猎豹,朝着李乐安藏身的方向猛地一跃而起,速度快得只剩下一道残影!他根本从未相信她落水,之前的安静,只是在等待她放松警惕的这一刻!
李乐安反应过来的瞬间,召龙岩那只铁钳般的大手已经近在眼前,避无可避!
既然逃不掉,那就拼了!
这个念头闪电般划过脑海。李乐安非但没有后退,反而迎着召龙岩扑来的方向,用尽最后力气,将一直紧握在手中的匕首,狠狠刺向他的胸膛!
召龙岩显然没料到她在绝境中不是格挡而是如此悍勇的反击,察觉到锐风袭胸,千钧一发之际猛地侧身闪避!
“噗嗤!”
匕首未能刺中心脏,却狠狠扎进了他的侧腹!
剧痛让召龙岩闷哼一声,但他抓住李乐安肩膀的手却丝毫未松,反而收得更紧,五指如同要嵌入她的骨肉!
李乐安挣扎着,想要拔出匕首,但召龙岩的肌肉紧紧夹住了刃身。眼看无法挣脱,李乐安把心一横,用未被制住的手肘对着召龙岩受伤的腹部猛地一撞!
“呃!”召龙岩吃痛,身体失衡,两人纠缠在一起,瞬间从陡峭的岸边滚落,直直坠向下方的湍急水流!
“哗!”
河水瞬间将两人吞没。
冰冷的河水如同无数根针,刺得李乐安浑身剧痛。她在水里拼命挣扎,好几次被浪头按入水下,又顽强地浮起来,肺部火辣辣地疼。不知过了多久,一股力量将她推上了一处浅滩。她趴在鹅卵石上,剧烈地咳嗽,吐出好几口浑水,浑身冻得直哆嗦,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不能停在这里!召龙岩可能就在附近!
李乐安强撑着几乎散架的身体,摇摇晃晃地爬起来,踉跄着冲进旁边的树林。幸运的是,她很快找到了一个被茂密藤蔓遮掩的树洞。她蜷缩进去,顾不上潮湿,赶紧拧干衣服上多余的水,又用力摩擦手脚促进血液循环,抵御那刺骨的寒冷。
与此同时,在距离她不远的地方,召龙岩凭借野兽般的求生欲,死死抱着一根浮木,也被冲上了岸。腹部的伤口被冷水泡得发白、外翻,一阵阵钻心的疼。他撕下里衣还算干燥的布条,死死勒住伤口,但额头的滚烫和身体的阵阵发冷告诉他,他发烧了。
不过猛烈的撞击和冰冷的河水,竟然阴差阳错地让他的左眼能够朦胧的看到一些东西了!他凭着模糊的视线和嗅觉,在附近摸索着寻找可能止血消炎的草药,同时靠耳朵警惕着四周的一切。
峡谷裂缝处,冯昱焦急地等待着,时间每过一刻,他的心就沉一分。
殿下一直没有跟上来!
“冯大人,你回去找殿下吧,我……我自己能行。”靠在石壁上的江传元虚弱地开口,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清醒了许多。
“可是,你这样子……”冯昱很是犹豫。
“我找了根结实的树枝,勉强能当拐杖。”江传元指了指身边一根被他磨平的粗树枝,“我顺着河岸往下游挪,总能找到路。殿下那边……不能等!”他知道,多耽搁一刻,李乐安就多一分危险。
冯昱看着江传元坚定的眼神,又想到生死未卜的公主,内心剧烈挣扎,最终下定决心,“好!你千万小心,沿着岸边做标记!”说完,他快速转身,沿着原路,向着之前与召龙岩搏斗的地方疾奔而去。
李乐安在树洞里休息了片刻,感觉身上有了点力气,也不那么冷了,才小心地钻出来,打算沿着河岸往下游走。
然而,她刚走出没多远,就在一片林间空地上,猛地停住了脚步。
空地中央,召龙岩正背对着她,靠在一棵大树下,似乎在休息。
他居然离她这么近!
几乎就在同时,另一个方向也传来了动静。李乐安一抬眼,看见江传元脸色苍白,满头大汗,正拄着一根粗树枝,艰难地一步步挪过来。
两人一左一右,正好出现在召龙岩的侧后方。三人在这片空地上不期而遇,形成了一个微妙而紧张的三角之势。
空气仿佛凝固了。
召龙岩似乎察觉到什么,猛地转过头来。就在他转头的那一瞬间,李乐安注意到,他原本空洞的左眼此刻虽然布满了血丝,却似乎有了一些焦距!
三人谁都没有先动,气氛紧绷得像拉满的弓弦。
突然,召龙岩开口了,声音因发烧而沙哑,他模糊的视线落在李乐安的方向,“周朝公主……有件事,你大概不知道。”他顿了顿,带着一丝嘲讽,“前几天你在湄县救下那些村民后,用匕首从背后刺杀你的……就是湄县百姓,不是什么细作。我告诉他,只要伤到你,就赏一袋金子。”
李乐安脸上没有任何意外,平静地回答,“我知道。”
这次,轮到召龙岩脸上闪过一丝诧异。
李乐安继续说道,声音清晰而冷静,“我救他们,是因为我是大周的公主,护卫子民是责任。我杀那个刺杀我的人,是因为我是李乐安,任何想杀我的人,都要付出代价。”
召龙岩愣了片刻,随即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放声大笑起来,笑声牵动了腹部的伤口,让他咳嗽不止,“哈哈……咳咳!果然……果然是虚伪的周人!永远都要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笑罢,他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声音低沉下去,“我小时候,阿父阿母就死了。后来,有个周人流落到我们那里,收养过我一段时间……他教我认过几个字,给过我几口吃的。”
召龙岩的语气里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但随即变得冰冷,“可后来,他走了,跟着一个路过的商队,头也不回地走了,再也没回来。我乞讨过,当过奴隶,像野狗一样挣扎求活,但我活下来了,而且最终,我坐上了王位!”
他抬起头,那只恢复了些许视力的左眼,目光扫过李乐安,“所以我说,周人……都是虚伪的!满口仁义,背信弃义!”
李乐安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更加冰冷。她看着召龙岩,一字一句道:“你的遭遇,或许不幸。但这绝不是你屠戮无辜城池、残害百姓的理由。说到底,你不过是一个用暴行掩盖内心软弱的屠杀者。”
这话如同尖刀,狠狠刺中了召龙岩内心最不愿触碰的地方。他脸上肌肉扭曲,杀意暴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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