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日葵

　　曲宽彦昨天晚上到的洺洲港，年二十九这天晚上，一家人正在一起吃晚饭，曲宋成，梁臻，曲宽禾，曲幼邻。
　　曲宽彦的出现让整个家陷入更加压抑的气氛，前两天的事情都让大家理所当然地觉得今年过年曲宽彦不会回来了，而此刻又突然出现在这。
　　前几天曲宽彦回了趟家，平静地跟曲宋成说出国申请的事情，曲宋成先是高兴，继而疑惑，明明他之前是很强硬的拒绝态度，他这个大儿子一直以来极有主见，他和梁臻很少能插手他的事情，这突然间改变了主意，让他觉得意外，本能地产生了怀疑。
　　“我要带个人。”
　　曲宋成看到面前放的一打申请需要的资料，抬头看着自己一直以来最为放心的大儿子，他知道梁臻一直有事在瞒着他。关于曲宽彦的事情，但是从没往这方便去想，可以接受他这个年纪遇见喜欢的人，但是不能接受性别为男。
　　“晚了，申请时间早都过了。”
　　曲宽彦看着曲宋成没说话，他知道时间已经晚了，所以他今天才回来。
　　两个人谁也没说话，脸上表情都如出一辙，隔了一会，曲宽彦转身开门要出去。
　　“我之前在你书房里见过这人，关怜是吧？”
　　曲宽彦听到声音停在门口，转身看着曲宋成，“爸爸，请您不要去打扰他。”
　　两个人父子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脸红过，交流虽少但是感情一直都很好，曲宋成从一开始就憋着气，这句话成功激怒了曲宋成，“曲宽彦你不要太放肆！”
　　梁臻和曲幼邻正在一起画画，闻声从隔壁赶过来，看到也立刻明了怎么回事，梁臻以为大儿子至少要等到高考结束，怎么突然这么着急，转头跟还在发愣的曲幼邻说道，“邻邻，带哥哥下楼。”
　　曲宋成看梁臻还在护着曲宽彦火冒三丈，“给他的卡停掉，把于姐也叫回来…”没等话说完，梁臻就把门关上了，外面就已经听不太清了。
　　梁臻无奈地看了曲宋成一眼，他刚才的威胁的发言听着她直皱眉头，“停他的卡有用吗？说那种话。”
　　曲宋成稍微冷静一些，深深地叹了口气，一直以来他能帮得上他大儿子的也没多少，刚刚的话简直是在自取其辱，“那你说怎么办？你怎么帮他合伙骗我！这是小事吗！”
　　梁臻拿起桌子上资料，关怜的成绩有序的列在上面，漂亮的让人没话说，“又不是坏事。”
　　“两个男的在一起像什么样子？以后就不结婚了！”曲宋成快五十岁了，他见过这样的，怎么也没想到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他思想还没开放到那个程度，对于梁臻的平静他实在不解。
　　“那个小孩挺好的，你儿子跟他学不坏。”
　　“都搞同性恋了还不叫坏？这是心理变态吗！”
　　梁臻扶额，“心理变态的是你儿子，别人原本好好的。”
　　曲宋成听完震惊地看着梁臻，哑口无言。
　　梁臻懒得跟他说，手里轻飘飘的资料在她心里沉甸甸的，曲宋成和这所大学的校长是极为要好的朋友，申请的事情易如反掌，她能劝着曲宋成帮他。她并不是对两人反对，反倒想看看两个半大的孩子到那边要怎么生活。
　　事情闹得不愉快的时间点刚好在过年，曲宋成无意中得知曲幼邻也早就知道，别人都在家里住两年了，更是憋着气，这几天家里氛围一直很奇怪。
　　曲宽禾回到家就发现了不对劲，抓着曲幼邻问出了事情原委，当场被惊得合不拢嘴，他大哥这么…出格…的吗？
　　此刻曲宽彦出现在门口，一家人都愣在那里，梁臻率先反应过来，“宽彦回来了？”
　　曲幼邻高兴地从座位上蹿出来，“大哥，我还以为你今年不回来了呢！”
　　曲宽禾倒是淡定很多，一脸坏笑看着自己的亲哥哥，俨然看热闹不嫌事大。
　　“快过来吃饭。”梁臻连忙让人拿碗筷过来。
　　曲宽彦点点头，脱掉外套挂在衣架上，走到自己位置坐下。
　　曲宋成没什么好脸色，吃着饭一句话也没说，吃完饭就坐到沙发上看杂志。
　　梁臻把曲宽彦带上楼，申请的事情她已经搞定了，“那孩子同意跟你一起出去了？”
　　曲宽彦摇摇头，“不知道。”但是他想等关怜下决定的那一刻，他是一切都准备好的。
　　梁臻不自觉地为曲宽彦感到有点心酸，她怎么之前没发现狼皮下面藏的是忠犬。
　　“你们最近遇到麻烦了？”
　　“没有。”
　　梁臻看着曲宽彦，认真地说道：“真去了那边妈妈也不会帮你，一切该置办的你自己想办法。”
　　曲宽彦点点头，他打算带着关怜一起去的时候就想清楚了，他要组建自己的家。
　　“过几天就要成年了，爸爸妈妈能管得也很有限，你找个时间跟爸爸聊聊，他一时间不能接受你要理解。”
　　“我会的。”
　　年三十这天还算和睦，曲宋成看起来依然神情凝重，梁臻倒是一副过节的样子，特地穿上了红色的旗袍，找人把家里装饰得满是新年气，曲幼邻也换上红裙子，两个人拉着于姑姑一起商量过年小游戏，想着人多能热闹一下。
　　于姑姑是今天早上过来的，曲宋成跟她说让她暂时不要回去了，于姑姑猜出来发生什么了，没敢说话。曲宽禾自从回来就闷在房里打游戏，应了那句孩子越大越是不亲近。
　　洺洲港在南边靠海，从来没下过雪，但今年比以往更冷，在外面一件大衣挡不住风，吃完中午饭，曲宽彦没做停留，准备回去。
　　曲幼邻不过脑子的话脱口而出，“大哥，你还回去啊？”
　　曲宽彦点了点头，一旁的曲宋成勃然大怒，“曲宽彦，这个年你是不打算过了是吗！你把家里人当什么！”
　　他今年可算是之后去年这个时候他去哪了，半夜走的，第二天一早梁臻帮他打掩护，说出去玩了，今年还这么早就走！
　　曲宋成很少在家里摆家长架子，又因为曲宽彦从小就是典型的榜样，可以说从来没对他发过火，他和梁臻同样面临困境，他的成长不需要家长费心思，导致长大之后没有约束的话语权，曲宽彦的整个人生冷静到不需要别人插手。但现在过年也不在家里，为了个外人，连家都不要了！
　　梁臻也感觉到事态不妙，跑到曲宽彦旁边，把他从门边往里拽，“宽彦，爸爸已经帮你把学校弄好了，你要在家吃个年夜饭再走，晚上很多亲戚也要来。”
　　曲宽彦脑子里又浮现关怜晚上一个人在医院走廊看书的场景，前几天那边下雪了，这两天化雪气温低到零下十几度，他晚上睡不好。于姑姑不在他只会去食堂买包子，从早到晚在那看着杨玉平，而他自己在这里和家人其乐融融，有人送早餐上楼，进门有人给他拿拖鞋，专门厨师在家里做年夜饭，他这里算不上冷但是始终还有暖气，他怎么忍心。
　　曲宋成盯着曲宽彦并不打算退让，曲宽彦的手始终没从门上放下来。
　　“吃完年夜饭妈妈送你去机场，你要顾及一下爸爸的心情。”
　　梁臻说着打了航空公司的电话，晚上九点钟还有一班，“来得及。妈妈保证。”
　　曲宽彦看向梁臻得到肯定的眼神，松开了门把手，曲宋和那边神情也有些松动，自责感压在心里，他如果能像梁臻一样好好跟儿子沟通，情况一定是要比现在好的。
　　下午的时候亲戚陆陆续续都来了，家里热闹起来，新年味十足。曲宽彦和每年一样微笑着迎上去，和姑姑伯伯聊天，这样的家造就了曲宽彦的性格底色。
　　他们整个家里没有这么多的利益纠缠，没有狗血的豪门乱斗，只是一些平常的，性格不同的家人，有摩擦无伤大雅。他们都一样，所有的尖牙利嘴应该朝外才对。
　　梁臻眼神示意曲宋成，看你的大儿子多好啊，还不知足，曲宋成端着茶杯深深地叹了口气，他怎么也没想到他最骄傲的大儿子给他整这一出啊！
　　“宽彦，过来一下。”梁臻把曲宽彦叫到厨房，“那个小朋友喜欢吃什么，走的时候带回去。”
　　“他喜欢吃饺子。”
　　整个厨房堆满了各式各样的食材，两只皇帝蟹正在水里吐着泡泡，旁边的池子里是刚清洗干净的红虾，三个不同菜系的师傅正在忙活，梁臻一眼看过去，指了几样，“麻烦师傅多做几个馅的，虾蟹羊肉的都做一点。”
　　曲宽彦交代道，“要蒸的，蘸料多放糖。” 关怜像长了一个某些南方地区的胃，什么东西都能放糖吃。
　　“还有什么想吃的跟师傅说。”梁臻说完就出去了，曲宽彦的面前琳琅满目，他选不出来，关怜不挑食，能吃饱肚子就行，相对偏爱面食，每次都能吃一大碗。
　　六点钟家宴准时开始了，桌子上的话题多数是大人们自己年轻时候的事情，说多了也不嫌烦，每次遇到这样的时机都要说上很久。
　　指针指向七点钟，大家还在兴头上，曲宽彦看了眼梁臻，找到机会跟大家道别，“我有点急事要出去一趟，今天就不陪大家了，祝大家新年快乐，身体健康！”
　　“去吧去吧，有事先忙，我们慢慢吃。”
　　一家人对曲宽彦的突然离席并没放在心上，他这个年纪每天事情可不少，这个孩子让人放心到即便是凌晨去夜场，大家也会觉得他真的有事情。
　　曲宽彦的小叔叔问道，“着急吗？要我送你吗？”家里司机这个时候都放假了，场上男性只有他没喝酒。
　　“没事，你们吃，我去送宽彦。”梁臻起身准备上楼换衣服。
　　“大少爷，我陪你一起去吧？”于姑姑在一旁问着，眼睛却看向曲宋成。
　　“都这么大了，不用陪，于姐你吃饭吧。”曲宋成自然听懂于姑姑的意思，板着脸拒绝了她。于姑姑不好再说什么，去厨房把饺子拿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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