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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尽之夏
菊姐站在走廊上打哈欠,眼睛都睁不开。一想到明天还要处理几个棘手的艺人的事,感觉头都要炸开了。
她看了眼时间,这是她等待的第十五分钟,正当她打算电话联系时,何怜青姗姗来迟。
他一袭白衣,面色比霜月还冷峻。菊姐眼皮一跳,隐隐有不详地预感。
罢了,大人物打架,她一个凡人还是不观不闻不语,省得被殃及。
夤夜,六楼静悄悄的,两人的脚步声尤为明显,所经之处次第唤醒了声控灯。惨白的光线照在何怜青的身上,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是白得透明。
菊姐背后发凉,连忙拿钥匙开锁。
这是艺人统筹部门平时上班的地方,是一个大平层,设置了很多格子间,最靠里用透明玻璃隔出一个简易办公室,是菊姐自己的办公室。
她开了锁,打开电脑,用自己的权限进了学员档案系统。
“我自己来查吧。”
菊姐让开了位置。
何怜青在搜索框缓缓输入“阿特”两个字,按下回车,页面中心的加载指示器开始转圈。
何怜青没有说话,表情淡淡,食指一下一下,有节奏地敲击桌面。
几十秒后,加载动画还在转圈。
何怜青扫了眼网络,果然,信号不好。
他重试了几次,无奈道:“这么晚了,还信号不好么?”
菊姐摸了摸鼻子,“这个……我们这边的设备一向很落后,网也经常卡,正常的事,你等一会儿就好了。”
何怜青继续试,逐渐不耐,“马上就四点了,你……”
话还没说完,那圈儿不见了,页面的模型显现出来,缓缓出现了文字。
阿特带着淡淡笑意的脸出现在屏幕左上角。侧边记载着他的姓名籍贯以及过往经历。
系统真的很烂,字体忽大忽小,甚至有的地方没加载出来。但何怜青已经不在意了,他盯着“艺名:阿特”,边上显示的名字与籍贯,瞬间松了口气。
逻辑都对得上。
阿特的本名为“李壮”,籍贯在安阳。果真如阿特所说,是个很土的名字,难怪他不肯对外人道出真名。
何怜青想到每次让阿特介绍自己的真名时他那扭捏的态度,忍不住笑了。
原来阿特说的都是真的。
他浑身松快,面色和煦,站起身来,对菊姐点头示意,“晚上陪我过来,辛苦了。”
菊姐连忙说不辛苦。心道:命苦。
她复杂地盯着何怜青远去的背影,关了电脑,拨通了电话。
“楚欣,搞定了。”
***
何怜青驱车去了江滩,夜半无人,凉风习习。
他打开了车窗,忽视掉远远跟着的几个狗仔,拨打了何志远的电话。
凌晨四点,何志远的电话打不通。
何怜青没有放弃,打了好几遍,终于,电话被接通了。
“你知道现在是几点吗?”电话里响起何志远略微沙哑的不耐烦声。
何怜青哈哈大笑,似乎极为快慰,“你知道我为什么选择这个点跟你打电话吗?因为我刚才去档案室了。”
何志远沉默了。
何怜青自顾自地说:“你莫名在网上放他的黑料,究竟是想警醒他,还是想警醒我呢?”
何志远快速接话道:“从小到大总有许多心术不正的人接近你,我这也是为了你好,我不想你受到伤害......”
“为了我好?!”何怜青的声音有点失控。“永远都是为了我好!把我关在玻璃房里是为了我好,把我当试验品是为了我好,背着我跟讨厌的公司签合同也是为了我好!”
“怜青,你根本就不懂......”
“那你们就懂我吗?!”何怜青吼道。
车内再度恢复一片安静。
许久,何志远才说:“总之,我们不会害你。”
何怜青平静下来,面无表情地说:“你违背了爸爸的旨意,但是我遵守了。我去了档案室,那个人既不是栗阳人,也不姓乔。”
何存高道:“既然不是,那也没什么。你和他玩玩可以,但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何怜青没有答话。
何存高加重了声音,“怜青,我所做一切都是为了你好,我不会害你,你要相信我。”
何怜青冷笑,“是么?可关于栗阳的一切是我爸千方百计要在我面前保守的秘密,你为什么偏要揭露呢?”
“我不是在揭露,我只是怕你受到伤害......”
“够了,我已经受够这套说辞了。不要再以任何方式去伤害他,也不要再跟我提关于过去的一切!我不想听!”
何怜青挂断电话,眼角余光里,看见远处一道影子行驶过来。
此时天地寂寂,只剩远处深黑大江传来的浪流声。他定睛细看,分明是两个人坐在摩托上,企图朝他靠近。
后面那人手上还拿着相机。
何怜青阴狠一笑,瞬间打开远光,晃得那两人睁不开眼。旋即,他脚踩油门,直直奔着摩托车而去......
******
“爸,这边气候可真极端,能把人晒脱皮。”
“我看你是在及川呆傻了,不知道自己是栗阳人了,怎么,第一次体会栗阳的夏天呀?”
乔照笑道:“我是真没见过哪个地方像栗阳一样,忽冷忽热,这么极端的。你来及川体验一下就懂了,饭菜做好没,我妈可是心心念念这一口呢。”
乔妈妈瞪他一眼,“什么叫我心心念念?真不知道是谁馋。”
乔照笑了笑,摆渡车靠岸,两人出了机场。
才四月,栗阳的太阳已经要将人烤化。乔照用湿纸巾擦了擦鼻梁上的汗珠,在路边随便拦了一辆空车,报了地址。
司机问他,“你去那儿干嘛?”
乔照奇怪,“我不能去那儿吗?”
司机道:“也不是,就是最近那一块不太太平。”
“不太太平?”乔照跟乔妈妈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见了疑惑。他爸搬到那儿快一年了,从没听他爸说起过。
司机把他们送到地方,两人下车。这是个分岔路口,车少,人也少。两人按照乔爸给的地址找到地方,敲了敲门,没人回应。
也是,才上午11点,乔爸可能还在忙公司的事呢。
乔照打他爸电话,一时半会儿没有打通。过了几分钟,他又打了一次,还是没人接;他干脆打了个电话给乔爸的助理,结果显示是空号。
乔妈尝试打,得到同样的结果。
乔妈于是把通讯录里面认识乔爸的都打了一个遍,结果没有一个人知道他在哪儿。
两人心里都开始忐忑起来。
自从两人搬去国外后,乔爸就卖了房子,搬到一个老旧民房里住,那地儿不大,胜在干净整洁,光照极好。
两人在民房门口站了一会儿,远远走过来一个人,那人戒备地望着他俩,问道:“你俩有什么事儿吗?”
乔妈焦急道:“您认不认识住在这户的租客?”
那人更奇怪了,“我就是啊,你找我有事儿?”
乔妈和乔照瞪大了眼睛,两人都呆住了。
“你住在这儿?不是,你什么时候搬过来的?”乔妈问。
那人道:“三年前啊,你们到底想干嘛?”
乔照看了眼门牌号,问了那人详细地址,确认自己没找错地儿。
他眼皮一跳,心里越来越不安,“就是我们有一个认识的人,他说他住这一块儿,可能是我们搞错了。对了,那人很高,微胖,平时看着有点严肃,姓乔,您见过他吗?”
那人逐渐收起吊儿郎当的神色,皱起眉头,“乔春晖?”
乔照点头,“对对,您认识他?”
那人嗤笑一声,“整个栗阳有谁不认识他?你们找他干嘛?讨债啊?”
乔照心里突突的,总有不详的预感,他犹豫了一下,道:“总之我们找他有事,您知道他在哪不?”
那人随意道:“西边桥洞吧,说不定快被打死了。”
“你说什么?!”
乔妈妈尖着嗓子出声,把两人都吓了一跳。
那人瞥了眼乔妈,掏出钥匙来解锁,浑不在意道:“西边桥洞,我刚才路过时看见围了老多人呢,这边杀人犯都没这个待遇,估计就那乔春晖了。”
乔照跑一千五百米都没这么拼过命,在废弃工厂被歹徒追着打时都没这么拼过命,此时,他感觉自己的肺叶被人捏成了一块,喉管被利刃剐着,难受无比。双腿慢慢软得跟面条一样,踉踉跄跄的,跑错了好几条街才找到西边桥洞的位置。
乔妈逐渐被他甩开,他也无暇去管。
远远的,就见一群人围着涌动,声音嘈杂。
乔照嘶吼道:“让开!都让开!”
可他的声音在喧闹的人声里就像一滴水投入沸水,没有人在意。
乔照终于跑到人群外围,还没喘口气,就被一个急促后退的人撞翻在地。与此同时,他总算听到这伙人在说什么。
“怎么不动了?不会出事儿了吧?”
刚才包裹紧实、像波纹般动荡的人群慢慢散开。
“唉,我刚才就轻轻碰了他一下,我可什么都没做!”
“刚才就你下手最黑!我在边上都看见了!”
“切,把自己摘得倒是干净,说得像你没动手似的!”
乔照慌忙从地上爬起来,桥洞下很多黄泥和沙砾,他身上都是灰,好不狼狈。他从人墙的缝隙里钻进去,使了蛮力,没有及时推开的人都被他毫不客气地撞到一边。但此时此刻,竟没有一个人抱怨。
乔照终于挤进了圈子的最中心,当他看见地上趴着的人时,心凉了半截。
那人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身上的衣服满是褶皱,覆盖着黄泥、沙砾与脚印,头上的发丝已经斑白,看上去了无生气。
乔照慢慢凑过去,犹豫了一下,把手放在他肩膀上,颤抖着叫道:“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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