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梦长安十五年

　　汤池馆

　　唐岚轻轻推着汤池上飘着小木盘，上面放着果露与点心，它漂浮在平阳与她之间。

　　平阳靠在汤池壁上，放松身心：“好久没有洗过这么舒服的澡了。”

　　“在边关很不方便吧。”

　　“嗯，确实没有长安舒服。”

　　“当初为何要去？”

　　平阳拨弄着池水，轻轻泛起波澜： “为自己。”

　　实则也是害怕长久待在长安。

　　“你说男人能做的事情为什么女人做就要被议论？”

　　“因为他们本质上认为我们是弱者，而我们有时候也会把自己认定为弱者，这是时代的问题，不是你的问题。”

　　平阳诧异地看着她，说的话简直和陈星野语调一模一样。

　　“他也这么说。”

　　“他？谁啊？”

　　平阳一时愣神，下意识说出心里话，垂下眼睛。

　　“没有，没谁。”

　　唐岚感觉她心里总有一种说不出的话：“平阳，你不是有什么事？”

　　她看着小木盘漂浮的点心，拿起来细嚼一下。没有回答唐岚的问题，而是问起来了李建成和她的感情。

　　“你和阿兄怎么样了？这么多年，我还真从来未见过他对一个女子这样，我想他是真的爱你。”

　　“我们啊…”唐岚挠了一下自己的脖劲 ：“挺好的。”

　　“你没想过嫁给他吗？”

　　嫁？还真的没有想过。

　　平阳开门见山道：“是因为他现在是太子，以后会是皇帝，会有很多女人，你接受不了？”

　　“嗯。” 她也不否认，虽然知道他做不了皇帝。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皇帝一定要这样吗？”

　　平阳摇头，在她的认知里，皇帝都是这样。

　　“你会离开他吗？”

　　“如果他不爱我了，我就会离开。”

　　“那他爱你呢？你们当初因为阿娘的阻止没有在一起，虽然后面他娶妻生子，婚后我是真的没有见过他找别的女人，所以，对于感情我相信阿兄不会让你失望受委屈的，他爱一个人就只爱一个人。”

　　唐岚也靠着池壁，看着前方波动的水波：“我知道，我也爱他。”

　　“真是羡慕你们一开始就找到了自己最爱的人，虽然发生了一些坎坷，但是你们还是走到了一起。” 羡慕又遗憾。

　　“一开始？”

　　唐岚看向平阳，发现她情绪突然低落起来，语气有些悲伤，怎么为感情伤感起来，眼神里是她从未见过的忧伤，一向果敢坚毅的人，怎伤情起来。

　　“你怎么了？”

　　“没事，为你们的破镜重圆感到开心。”

　　平阳嘴上好像说的都是为他人感到开心，但句句都在为自己惋惜。

　　··

　　半夜睡不着，唐岚又翻动着系统，看着平阳的资料，越看越奇怪，中间的历史好像被抹去了，而且还看起来合情合理，最后来一笔去世时间也是模糊的。

　　“以前怎么没发现有问题呢。”

　　她点开协议：

　　根据系统提示，请完成每一项任务。

　　不得与对方产生感情，不得改变他人命运，不得更改历史的大方向，否则会遭遇反噬。

　　“每一项任务，对于拯救对象并无意义，这是拯救吗？”

　　“不得更改他人命运，否则遭遇反噬。”

　　这次她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平阳走向结局呢，她要摸清楚时间。

　　第二天下午去长安酒楼找陈星野，但是他不在，管家说他去庄子上了，她正好也没事，就索性坐一会。

　　一个人点了瓶果露和点心歇息一下。

　　“唐岚？”

　　王嘉然从楼上下来，看到她一个人在窗户边坐着。

　　唐岚悠然的品尝着美食，看了她一眼：“哟，还住着呢？”

　　王嘉然也不拿自己当外人，直接坐在她面前，要了份吃食，让店伙计直接送到这张桌案上。

　　“你挺不客气呀。”

　　“我为什么要对你客气。”

　　唐岚也不在意，知这小作精的脾气。

　　“怎么不去找陈星野？”

　　王嘉然倒腾着手中的筷子：“他啊，天天躲着我… 气死我了。”

　　“呵呵… 你这么喜欢他啊。”

　　“怎么了？不能吗？”

　　“能，能… 他有人喜欢那是他的福气。”

　　“那当然。”

　　王嘉然小心观看着唐岚，和她对比自己简直太像一个小孩子了，心里嘀咕：陈郎，喜欢这样的吗？

　　容貌绝佳，娇弱似柳，让人一看就心生怜惜。

　　唐岚被她盯的不舒服，说道：“怎么？我脸上有花啊？”

　　王嘉然当然不愿意承认自己在看什么，轻轻地给了一个白眼。

　　“对我好像不是很友好嘛？”

　　“陈郎说他喜欢你这样的女人，我看也一般嘛。”

　　此话一出，唐岚差点没被呛死。

　　“什么？陈星野这么说的？”

　　“嗯。” 她重重发声。

　　这王八蛋，挺会甩锅啊。

　　长安郊外

　　陈星野连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今天这么多人骂我吗？”

　　他在庄子上视察工作，看着账本，擦了擦自己鼻子，轻轻叹了口气，眼睛看的酸涩，起身伸了伸懒腰。一会家奴来报，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些悄悄话，他眉头紧锁。

　　“知道了，你下去吧。”

　　他走到门口，看向外面的山头。

　　“这个秦王他到底在做什么？” 想了一下，决定偷偷看看，先探一下具体情况。

　　陈星野独自一人去了山的另外一边，走到附近的路口，看着前面像教场一样地方，心沉了沉，打算冒险进入。他在路口破旧的客栈，观察到他们在大量的做食物，这附近也没有很多客流量，怎么会有这忙的样子呢？

　　带着怀疑，洋装成路过的客人，去里面买吃的。

　　见到有人来，店家立即招待：“客官，里面请。”

　　陈星野点头，故意挑了个离厨房近的位子。

　　“客官，要不然还是这边坐吧，这一会出出进进的碰着您了。”

　　店家见他太靠近厨房，听到不该听到的话。

　　“这样啊，好。”陈星野移动地方。

　　见他挪动，店家才放下心来，进去做事。

　　陈星野再次说道：“再来壶酒吧。”

　　目光投向另一个人身上，他全心全意做着事情，头几乎是没有抬一下，仿佛这个世界和他没有关系一样。

　　“兄弟？” 见对方没有反应。

　　店家听见声音，便赶紧出来解释道：“他是个哑巴，脾气古怪，不爱理人，客官不要见怪。”

　　他认真的煮着汤饼，浓浓烟火气息扑面而来。

　　“原来是这样。”

　　这时他要的吃食也端了上来。

　　同时，那个哑巴停下了手上的活，进入后厨，不一会拎出了一个大桶出来，把刚煮好的汤饼一瓢瓢的舀到里面。

　　拢共做了十大桶。

　　陈星野搅拌着汤饼，眼睛是不是注意着那几个人，倒是谁需要这么多吃食。

　　见他们拉车开始往后面走，他一口也没吃，付了钱离开，在不远处，等着那个送吃食的人，如果没猜错的话，一定是去前面教场的。

　　半路那个哑巴想上茅房，他给同伴比划手势，只见那人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让他快去快回。陈星野趁机这个时候跟去，躲在角落，等哑巴出来后，打晕了他。

　　他佝着背，把脸挡起，伪装成哑巴，那些人本身也就瞧不起哑巴，从未认真敲过他，所以并未觉得异样。

　　负责接送吃食的人看着他打量：“兄弟，你好面生啊。”

　　陈星野比划着手势，表示自己是个哑巴。

　　那人回想，好像是有个哑巴一直在送吃的，但是，今日感觉有些不一样，不过他也没有多想。

　　打开盖子检查了一下：“进去吧。”

　　陈星野四处观看。

　　男人警告他：“别乱看，送你的东西。”

　　他只好低头，跟着那些人进入房间，他听话的打开食盒，把吃食摆放好，跟随来的人在一旁舀汤饼到各个碗中。

　　“殿下，午饭来了。” 听见一女子在内室说话。

　　慢慢的，感觉那人走了出来。

　　“这几天，辛苦了。”

　　“哪里，殿下都不幸苦，我哪能说幸苦。”

　　“过些天这些人会送去洛阳，你也随去一趟，别人我不放心。”

　　“是。”

　　 陈星野听到这个声音把背佝的更低了，脸上的面巾捂的更加严实。

　　李世民的脚步越来越近，他的手不自觉的握紧，默默把头转另外一边，手上还舀着汤饼，因为怕被认出，就显得更加小心翼翼，明明只有几碗，感觉碗像被砖了无底洞一样，怎么都舀不完的感觉。

　　终于结束，他心里开始庆幸。

　　正要离开，高惠通开口：“你的旧桶不拿走吗？”

　　他定住，若是现在转身必会被看到正脸。

　　高惠通见他不动，再次说道：“叫你呢。”

　　“抱歉贵人，他是哑巴，我来拿就好。” 其中一个人怕他惹事，只好替他说话。

　　“哑巴？又不聋子，怎么会没反应。”

　　这话让送饭的人心中一颤：“他脑子也不好，和傻子一般。”

　　高惠通看着他佝偻的背，没再说什么，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听到嗯，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恭敬的去拿旧木桶，然后出去，陈星野也跟着离开，还未走到门口，他又被拦住。

　　“站住。”

　　这次开口的人是李世民。

　　陈星野背对着他，再次定住身子，内心大喊糟糕，这要是知道是我，是不是就被当场灭口了。

　　李世民紧紧的盯着他，注意到他的手紧张的握住：“转过身来。”

　　陈星野的眼睛在四处寻找能逃离的机会，显然不太理想，脑子里想到了小笼包，心里正想召唤。

　　突然有人大喊：“走水了。”

　　一股烧糊的焦味袭来，浓烟弥漫，李世民转身看去，他想到高惠通还在里面，便赶紧跑了过去。

　　陈星野趁这个机会赶紧逃命，守候的士兵回头，发现不对朝他追了过去，秦王的人不是白训练的，很快将他拦截围堵，他不在装哑巴，而是选择正面交锋。

　　但是毕竟敌多，他自己还是占了下风，他拼出一条血路，往后面山上跑，一边跑一边呼叫小笼包，向唐岚发出求救信号。

　　正在和王嘉然拉扯的唐岚，看到小笼包的提示，她突然站了起来。

　　“你干嘛，有病啊。” 这个行为吓到了她。

　　“陈星野有危险。”

　　说着唐岚赶忙跑了出去，牵起马儿往城外狂奔。

　　王嘉然只听到陈星野的名字就慌了起来，追随着唐岚的身影，快马加鞭，跑的比她还快。

　　“你知道在哪里吗，你就跑那么快。” 见她如风般的超越自己。

　　“那你还不快追上我。”

　　“这小孩姐真行。”

　　··

　　浓烟滚滚，看着黑烟往天上冲去，李世民看着眼前的一幕，高惠通完好的站在自己面前。

　　“你没事就好。”

　　“让殿下担心了。”

　　她在饭到来之前烧的水，一下子忙忘记了，炉子上的火苗顺着旁边的干草，一点点的燃烧了起来，从无声无息到漫天大火。

　　士兵来报：“殿下，那哑巴跑了。”

　　李世民有些恼火：“可恶，我就知道他有问题。”

　　“应该跑不了太远，这里到处都是我们的人。”

　　“一定要抓住他，总觉得他像谁。”

　　“可有怀疑对象？”

　　李世民确定自己一定认识：“一时想不到，肯定是我见过的。”

　　“殿下不必出面，我来处理就好。”

　　“找到直接杀掉就好，不必带回来。”他特意交代高惠通，相信她的能力也能做到。

　　“是。”收到指示的高惠通立即去执行，带人去满山搜捕。

　　唐岚根据系统指示来到后山树林，没有找到陈星野，但看到地有血迹和杂草践踏的痕迹。

　　王嘉然大惊失色：“这不会是陈郎的血吧。”

　　“你们看看哪边，我去这边...”

　　唐岚听见声音赶紧拉着王嘉然躲在树后，小心翼翼的探头，看到一个女子，身着圆领长袍，简单的发髻，尽管是男儿装扮，也掩盖不了她姿形秀丽，她手持长剑，眼睛认真的寻找着。

　　高惠通蹲下却确认血迹后，顺着血迹一路往前走。

　　唐岚用余光看着高惠通的身影慢慢消失，轻呼出一口气，她慢慢站起来，这女人好眼熟。

　　她为何追杀陈星野？

　　于是，她也跟了过去，正巧没几步，就看见高惠通抱着剑等着自己，原来她早已发现，故意走开的。

　　高惠通慢慢转过身来，看到唐岚表情有些失控。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唐岚拿出越女剑，把王嘉然护在身后，两人眼神对视，却在她的眼睛里看到诧异，她认识我吗。

　　高惠通主动发起攻击，她巧妙避开，二人快速移动着，兵器相见，纠缠到一起，用手和膝盖互相攻击对方。唐岚能感受到对方一定是个练家子，有几年功夫在身，对方明显可在让着她，若说是让着，但又招招用力。

　　唐岚大声的对王嘉然说：“你快走。”

　　王嘉然害怕后退，不想自己单独逃跑，又不想抛下唐岚不管。

　　唐岚不耐烦的吼出声：“走啊。”

　　高惠通剑风一转，直接对王嘉然开启攻击，被唐岚一剑挡下。

　　王嘉然赶这次果断往血迹的前方跑去。

　　高惠通不在让着她，而是加大力度回击，准备转身追击王嘉然，被唐岚死死拦住，不管打不打的过，她在磨时间。

　　唐岚突然向她发出质问：“你认识我？”

　　高惠通眼神透出惊讶，很快就消失了，这一点正好被唐岚的眼睛捕捉到。

　　“你是谁？”

　　高惠通只想甩开她，并不想伤害她，自跟随秦王以后，每次陪同出入任何场地，她都能看到这位唐小姐的身影，只是她的眼睛范围内看不到秦王而已。

　　唐岚摸到了高惠通的发功技巧，迅速转移到她身后，将剑置于她的脖颈处。

　　终于停了下来。

　　“你到底是谁？”

　　她还是不说话，唐岚再次用力，准备加以追问时，“嗖”的一箭，射在了她的肩颈，疼的她下意识的松开手，越女剑掉落在地，高惠通一个转身逃脱。

　　唐岚摔倒在地。

　　伤的不深不浅，她仰望着高惠通，渐渐地意识模糊，直到闭上眼睛。

　　“唐小姐..” 高惠通小声的喊起，看看她的反应如何。

　　李世民手持弓箭出现在身后，这一箭是他射的，箭上沾染了麻药，使人很快失去意识。

　　··

　　晚上，蝉鸣的声音一起接着一起，像是没有在被人追捕而欢鸣似的。

　　唐岚迷迷糊糊的喊着：“疼。”

　　肩上的箭早已经被拔出来，李世民正在为她上药，轻轻地擦拭着伤口，她趴在床榻之上，半裸着背部，眼睛半睁不睁的样子，高惠通在一旁把药罐收拾好，起身出去看一下大夫熬的药怎么样了。

　　她一直哼哼唧唧的，李世民趴近才听清她说的话。

　　“好疼..” 略感撒娇的语气。

　　他抱起唐岚，靠近自己的怀里，像哄孩子似的跟她说：“乖，一会就好了。”

　　唐岚闻到李世民身上的味道，淡淡的甘松的香气，是最近长安非常流行的一种香料，用来熏衣物的，也是她最近送给李建成用的。

　　“大朗..” 唐岚神志不清地抱住他，鼻子在他的脖颈间磨蹭：“肩膀好痛…”

　　李世民想否认，张了张嘴，却没有说任何话，任由她这样乱动，突然他享受起这一刻。

　　尽管她叫的是李建成。

　　鼻尖蹭到他的下巴，她的唇轻轻碰了他肌肤，他顺势吻了下去。

　　药由大火沸腾慢慢转小火煎熬，看时间差不多，高惠通垫起布隔热，把熬好的药倒入碗中，感受了一下温度，适宜后，端了过去。

　　走到门口，脚还未踏入内室，就看到秦王抱着唐岚如此亲密，她赶紧转身退出。

　　看着手上端的药，思绪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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