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子

　　秋云深一头栽进黑暗之中，嗅觉先视觉一步发挥了作用，浓重的血腥味刺激着他的神经。
　　抬头，一张全然陌生的脸出现在他的面前。男人脸上被一道伤疤贯穿，血顺着下颌滴落，掉在两人之间的缝隙处。
　　楚修远对秋云深的到来很是满意，推了男人一把，对方立刻像失了骨头一般摔倒在地。
　　男人倒地的地方正巧对着秋云深，秋云深这才看清男人的真实情况。他应该已经死了有一段时间了，刀伤倾斜向下，从左眼，至鼻梁，最后是右侧的脸颊。
　　眼前皮肉绽开的景象过于血腥，秋云深猛地爬向一边：“楚潭！楚潭！”
　　他近乎绝望地开口，在昏暗的灯光下艰难地分辨着几人的身影。
　　“救我……”
　　楚潭回应的声音很小，可秋云深却真真实实地听到了。他想也没想，连滚带爬地冲过去，毫不犹豫地抱住了在角落中蜷缩着的人。
　　楚潭抗拒他的触碰，在秋云深抱住他的瞬间，便条件反射般地把人踹开了。
　　秋云深没有蹲稳，被他这么一踹，整个人向后栽倒，头磕在了地上。
　　巨大的声响没能让楚潭清醒半分，秋云深甩了甩头，再次冲过去抱住了楚潭。他这次做好了准备，饶是对方又踢又踹也没让他离开半分。
　　“楚潭，是我。别怕，是云深啊。”
　　“云深？”
　　这两个字终于让楚潭起了反应，他眨眨眼睛，转头看他，手也缓缓举起，摸上他的后背。
　　“是我，云深。秋云深。”秋云深的胳膊一点点加大力道：“别怕，我来救你了。”
　　“嘭”！
　　枪声让秋云深所做的一切都前功尽弃了。楚潭这次挣扎的比之前更加剧烈了，秋云深没抓住他，晚了一步起身。
　　“嘭”
　　又是一声枪响，楚潭被打中了小腿，霎时间失去了行动能力。
　　“楚潭！”秋云深接住他，两人一齐摔倒在地。他这回不敢大意了，赶紧转身把楚潭护在怀里：“楚修远！你疯了！”
　　“云深啊，我之前总觉得你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我这明明是在替你出气，你怎么不感谢我呢？”
　　楚修远如往常一般平静，对着死去男人的身子又开了两枪。
　　每响起一声枪声，楚潭的身子都会剧烈地抖动一下，而后嘴里小声嘟囔着道歉。
　　这一声声道歉如利刃，一下一下地扎在他的心口。秋云深心痛到无法呼吸，小声安慰他：“不是你的错，楚潭不是你的错……”
　　“楚潭，哥哥刚刚是怎么教育你的？我是不是说对待别人要友善？你怎么记不住呢？”
　　楚潭的精神已经在崩溃边缘了，再也经不起一丝一毫地打击了。
　　“闭嘴！闭嘴楚修远！”秋云深从后腰抽出匕首扔向楚修远。他没指望这样会伤到楚修远分毫，只要他能闭嘴就行了。
　　“我闭嘴？秋云深，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啊。”楚修远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瓶子：“还是得感谢你给我们留下的好东西啊。”
　　昏暗的灯光下，楚修远手中的瓶子闪闪发光——那是付景给他防身用的Alpha迷药。
　　那不是迷药吗？怎么会让楚潭变成这样？
　　“这不是你带进来的东西吗？难道你不知道它是做什么用的？这个，是刺激精神的药物啊。”楚修远勾唇：“秋云深，楚潭之所以会变成这样都是因为你啊！”
　　秋云深低头看了一眼楚潭，许是受的刺激太大，他整个人了无生气，颓然地瘫在地上。
　　“好奇吗？那不如就让另一个当事人把这件事情讲给你听听吧。”楚修远从身后拽出来了一个Omega。那是一个小姑娘，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撕碎了，露出的肌肤上还隐隐有几道暗红色的指印。
　　小姑娘明显还没缓过神来，除了被楚修远扯的那一下，整个人都一直以一种防御姿态面对着屋内的众人。
　　“说话。”楚修远踢了她一脚。
　　“呵，不是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么，何必劳烦这些不相干的人。”
　　楚修远转头看他：“好啊，那我就一字一句地告诉你，楚潭失控进入易感期后是怎么对待这个Omega的吧。”
　　指甲刺破手心的皮肤，扎入手中。秋云深咽了下口水：“好啊，让我听听。”
　　“你虽然是个Beta，但应该也知道Alpha进入易感期后会有一种生理本能吧。暴力，嗜血，还有一种特别的欲望。”
　　“何必说的这么含蓄，你说的是标记吧。”秋云深的语气轻蔑：“你是想告诉我楚潭把她标记了？”
　　楚修远不置可否，脸上的表情是掩饰不住得幸灾乐祸：“云深啊，当哥的劝你一句。这件事情你怨不得别人，Alpha和Omega在一起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标记与被标记，是我们的天性，任谁都忤逆不得。就像是怀孕这件事情……”
　　楚修远说到这里，楚潭突然抬手拍在了秋云深的脸上。楚潭的手抖得厉害，可仍旧执拗地往上够，血在秋云深的脸上留下了一道痕迹。最后，他成功地捂住了秋云深的耳朵。
　　被打断的楚修远脸上没有丝毫怒色，明知故问：“是我说错话了？难道你不知道自己之前流过产的事情？”
　　“流产？”秋云深整个人都傻了：“你的意思是说我怀过孕？”
　　楚修远对他的问话没有一点不耐烦：“不然呢？不怀孕怎么会流产呢？”
　　虽不能确定确切的时间，但只要稍微回忆一下也能知道大概的时间了。秋云深低头看了眼楚潭，他此刻脸色惨白，眼神空洞，可双手仍旧捂着他的耳朵不肯放下。
　　秋云深握住他的手，诱着他把手收回。
　　他已经不指望能从楚潭这里得到什么确切的答案了，把人扶到墙边靠着，秋云深脱下外套走向角落里的姑娘。
　　楚修远一直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见他这个动作严重闪烁着兴奋的火苗。
　　秋云深把衣服盖到女生身上后，迅速回身扑倒楚修远，一拳砸在了他的脸上。
　　他这一拳狠且准，使足了力气。楚修远的脸偏到一边，吐了口血：“恼羞成怒？标记的作用你我都很清楚，你们算是完了。”
　　又一拳砸在楚修远的脸上：“这一拳是替那些无辜被卷入这场争端的人打得。”
　　楚修远没躲，秋云深也没打算停：“这一拳是替楚思文打的。”
　　又是一拳：“这一拳是替你父亲打的。”
　　最后一拳砸下：“这一拳是替楚潭打的，打你害他失去了妈妈，害他一辈子活在内疚中！”
　　楚修远这下终于有反应了，他抬腿顶了下秋云深的侧腰，挥拳砸在秋云深的脸上：“是他！都是因为他！如果他是个Beta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是他！就是因为有他的存在我们才会没有妈妈的！”
　　秋云深还他一拳：“是你！错的是你！今天的一切都是你亲手造成的！”
　　天花板传来一声巨响，密室收到冲击，无数碎屑落下砸在屋内众人的身上。
　　重复几次，天花板终于被炸出了一道缺口，光线顺着缝隙照在两人身上。可偏偏两人却没有任何感觉，仍旧一拳一拳地往对方身上砸。
　　“住手！”楚霆大喝一声，
　　付景冲进来把秋云深架起：“别打了，老东西回来了。”
　　秋云深打红了眼，这会儿根本听不进去付景的话，只恨不能将眼前的男人扒皮抽筋：“放手！”
　　“秋云深你冷静点，咱们先送楚潭去医院。”
　　“知道了。”秋云深这下冷静下来了，他挣开付景，转身背起楚潭，一步一步走出了楚家，远离了身后的废墟。

　　……

　　楚潭送医及时，身上的伤经过处理后已经不成问题了，可不知是不是因为在密室里吸入了过量的精神药物，一周了人还没醒过来。
　　在这一周里，秋云深没日没夜地守在楚潭的床边，任谁来劝，他都不为所动。
　　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绪，止不住地想楚潭在那间密室的绝望和无助。他没有保护好楚潭，他去晚了，罪不可恕。
　　“楚潭，对不起。”
　　“楚潭，我好想你。”
　　“楚潭，你别吓我了，醒醒好不好？”
　　“楚潭……”
　　“楚潭……”
　　“楚潭……”
　　……
　　秋云深已经记不清这几天一共叫了多少次楚潭的名字了，可是他想叫，他必须叫。

　　……

　　楚潭最后是在一个清晨醒的，由于药物的缘故他的大脑反应有了些许的迟缓。
　　他花了几秒反应过来，那个趴在他床边叫他名字的人是秋云深——他的爱人。
　　又花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空气中那难闻的味道是消毒水的味儿。
　　“又是医院啊。”楚潭侧头看着秋云深的睡脸：“怎么只要一和你在一起，过年就永远是在医院呢。”
　　楚潭浅笑一声：“不过还好，这次躺在病床上的人是我。”
　　秋云深睡得浅，听到声音就立刻睁开了眼睛，他抬头见液体要见底了赶紧起身：“你在这等一下，我去叫护士。”
　　这是秋云深这段时间来养成的习惯，只不过这次与以往不同，他终于得到回应了。
　　“好。”
　　秋云深的动作停住了，攥着门把手的指节开始泛白：“我马上回来。”
　　“好，我等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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