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佳人伴读
“父皇,母后至今没有回宫,您快想想办法啊!”修霁扑上前去,双手盖住父皇正在批阅的奏折。
冷冷地扫了一眼女儿,承熙帝道:“朕在处理国事,霁儿退下。”
修霁并不退却,对母后的担心让她忘记了对父皇的敬畏,抢白道:“一家不治何以治天下?!父皇,母后是您的正宫皇后,肚里还有您的孩子,您怎么能任她飘零在外,受风霜之苦,还要被那些恶人追杀?这种事,别说是您,世上任何一个男人也做不出来啊。”
“大胆!”承熙帝一拍龙案,桌上的东西一阵乱跳,“快给朕退下!此事不用你管!”
修霁吓了一跳,猛退了几步,眼泪就在眼眶里转了几圈:“父皇——”见父皇脸色铁青,忍不住有些害怕,刚刚鼓起勇气又泄了下去,可要放弃,又实在放不下母亲的安危,犹豫再三,还是拼尽最后的勇气道:“父皇,连伴伴都答应去救母后,难道您与母后的情谊还比不上伴伴吗?”
承熙帝将拳头捏得作响,努力呼了口气,才没有让自己咆哮出声:“滚!”声音虽低,其中的怒意却丝毫不低于雷霆怒吼,修霁的勇气耗尽,不得不痛哭着跑出父皇的书房。哭了一晚之后,她简单的收拾了衣物,打算再次偷跑出宫自己去寻母后,但这回皇帝有了防备,派了一队侍卫将她软禁了起来。
修霁又吵又闹,用尽了十八般武艺还是没法见到父皇,只得使出最后一招,绝食!
这回她是下了最大的决心,无论其它人怎么说怎么劝,她粒米也不肯沾牙,这一熬就是四天,她一个娇生惯养的公主,哪里受过这样的罪,四天下来已经面无人色,虚弱不堪,承熙帝这才现身黑着脸告诉她,他已安排好了一切,马上就能接皇后回宫。
修霁又惊又喜,顾不得头晕眼花,一把捉住皇帝的袖子道:“当真,母后马上就可以回宫。”
承熙帝见女儿惊喜交织的模样心中一酸,低声道:“她若要回宫,朕又怎会不答应。只是——这次离宫本来就是她自己选的。只怕朕派人去接她,她也不肯回宫。”
“怎么会?母后怎会不回宫?”修霁惊问。
承熙帝苦笑,他怎能告诉女儿,皇后从修琅口中得知伴伴自戳双目后立即与他翻了脸,无论他如何解释,甚至不顾身怀六甲,一定要离宫随那人而去。在她心中,可信赖可依仗的终究还是那人。受此打击,他大病了一场,至今尚未痊愈。他是想不管,身为皇后,竟然随另一个男人离宫,她早已失去了母仪天下的资格,但是——对她,他无论如何也狠不下这颗心,所以病情略轻,他就安排了手下去保护皇后,知道那人的厉害,他命手下不要太靠近,只悄悄的暗中保护,只是这种丢脸的事,他宁愿永远不让女儿知道。
修霁问不出来,只得暂时放弃,转眼又缠着父皇答应她跟着一起去接母后。承熙帝缠不过她,也希望皇后能看在女儿的面上回心转意,终究还是许了。
修霁虽然不懂父皇的心事,却感觉得到他的孤单,她出宫那天去永昌宫辞行,父皇看着她的眼光里深深的挣扎让她心里像被扎了一把尖刀一样的痛。可是那时,她更担心离宫的母后的安危,现在看到母后无恙,并且比在宫里时还开心爱笑了些,心里却开始更加担心起父皇来。
心情烦闷更看不得花家天伦之乐的情景,修霁寻个托辞匆匆退了出来。低头走了几步,不小心竟然撞到了一个人。
“你不长眼啊?!”修霁心情本来不好,刁蛮公主的性子就发了起来,抬头就骂,不小心对上那双冰刀一样的利眸,后面的话就冻在了唇边。他什么时候出来的?
斯辰冷淡的看了修霁一眼,一言未发转身走了。修霁见他走了,忍不住对着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阴阳怪气的男人,在人家家蹭饭吃,却像所有人都欠了他一大把银子似的。
修霁回了皇后房间,皇后也刚刚用完饭,见女儿开开心心的去,垂头丧气的回,意外道:“霁儿,你怎么了?”暗暗思忖女儿是不是又和伴伴起了冲突,声音一转,柔声问道:“可是伴伴惹你生气了?”
修霁抬头,认真的看着母后,问道:“娘,伴伴到底是什么人?他是人是兽?还有那个花愆,你为什么要我叫他伯伯,他却自称家仆?”
皇后脸色一变,眼光闪烁不敢与女儿对视,口中道:“白泽入世总要借于人身,也算不得什么。你花伯伯当年与我的娘家有些渊源,白家对他有救命之恩,他自称家仆不过是不忘旧恩之意。其实算起来白家欠他更多。你可千万不可无礼。”
“我哪敢无礼啊?”修霁心里暗思:“我一看见他,就从心里又敬又畏。”想到这里眉毛皱得更深:“母后,我们离宫这么久,父皇他,一定会很思念我们的,我们——什么时候回宫?”
皇后脸上闪过一丝忧色,低声道:“你想父皇了?”
“难道母后不想?”修霁反问一句,立即见母亲脸色沉了下来,她接着道:“还有弟弟妹妹们,还没有见过父皇呢。弟弟可是父皇的嫡子啊。”
皇后叹息了一声:“正因为他是嫡子,所以我才不敢回去啊。”
修霁拉住母亲的手:“母后,父皇一定能护得您和弟弟周全的。你要信他。”
“我信他。但我也知道,他若想护小六周全,怕就要对你几位兄长动手。他这人平时极好,但若是狠起来,就算是亲生儿子也——我不回去,是不想骨肉相残。至于这孩子能不能当太子,我真的不在乎。”
“母后,你说什么?弟弟是嫡子,这皇位当然该是他的。”修霁对母亲的话很不以为然,低头逗弄着母后身边的小弟弟,爱极了他一双黑葡萄一样的眼珠儿。
皇后淡淡一笑:“嫡子?”精致的脸孔略略上扬,看着窗台放着那盆兰花,轻喃道:“嫡庶之别真的这么大吗?”
正在此时,睡着的小公主醒了,一睁眼就瘪起了小嘴好像要哭,修霁连忙小心翼翼的抱起小妹,一边学着乳母的样子轻轻的摇晃着她,一边回答母亲的话:“那是当然。”
皇后叹了口气抱起儿子不再多言。修霁又是哼歌又是做鬼脸,将怀里的妹妹逗得“格格”笑起来,修霁也心情大好,抬起头来问母亲:“母后,你就不思念父皇吗?”
怀中的小皇子伸出两只胖胖的小手去够母亲的脸。皇后腾出一只手,将那两只小手握在了掌心,低低道:“再过些日子吧。”
修霁还想再说,皇后却道:“伴伴这两天都没来,怪想他的。”
听母后提到伴伴,修霁的心思也转了方向,道:“他最近天天都在忙着练功,据说是练听声辩位的功夫。我真不明白,他的眼睛明明没事,为什么要装成一个瞎子?”
皇后低低道:“你不明白的事还多着呢,总之伴伴的事你不要多问。他有他的道理。这孩子虽然比你大不了几个月,聪明却远远胜过你。”
修霁噘嘴道:“母后就是偏心。”
皇后微笑:“谁说的?母后心里也是一样的痛你,只是你总是不懂事,我若再不管教一点,你就要上天了。”
修霁听母亲这样说,不依的扎进母亲怀中撒娇,刚才的一脸愁容早已不见踪影。
不觉就又过了两月,修霁在花家越住越开心。花家上下人人对她都是极好,而她现在与花玥的关系也大不一样,她现在是天天往花玥房中跑,帮他做些事情,搀扶着他到街上去玩。
花玥玩笑道:“我发觉你一出宫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还是这样可爱些。”
修霁回嘴道:“那是本公主慈悲为怀,可怜你看不见行动不方便。”
花玥忍不住笑道:“你就这么看我不顺眼吗?每天都要跟我拌次嘴?”
修霁也不禁宛尔:“还不是怪你。”
“是,是,都怪我。”花玥心情很好,也不再跟修霁计较,大方地将所有的错都揽到了自己身上,话锋一转:“有些闷,你念书给我听如何?”
修霁笑着拿起桌上已经念了一半的书朗诵了起来,花玥就坐在了她对面,静静的听她用抑扬顿挫的声音将一个个字符念得像歌一样动听,猛然之间有一丝恍惚。
修霁的声音在屋内回响,院子里不知何时却多了一道落寞的影子,苍白的手攀扶着院内将枯的老树,他目光定在远方的天际,似乎在寻找着天上的神踪。他与这尘世格格不入,因为他早就厌弃了尘世,所以尘世也已将他遗忘一样。一双如万载寒冰一般的眸子里向来不带半点情绪,此时却有流光在冰底闪烁,他低不可闻的轻轻叹了口气:“唉。”
屋里的花玥忽然挺直了腰,起身推开木窗,喝道:“谁在那里?”
正在读书的修霁吓了一跳,丢下书蹦到窗前:“外面有人吗?我怎么没听见?你不会听错了吧?”
话音未落,却见从树影中真的走出一个人来。一身宽大的黑袍罩在他身上,却生生将身旁那国色天香的芍药花比了下去。修霁怔了怔,不置信地道:“斯辰?”
那个冰冷又奇怪的男子,一向高傲视众人皆如草芥竟然会干出这种偷听的事?虽然修霁对他并无好感,却也想像不到他会做这种事。
斯辰却看不出半点愧意,一双眼飘过修霁,看得修霁如坠迷雾里,那双眼睛亮是亮到了极处,偏偏让人觉得他什么也没有看。花玥虽然看不见,可心里却清楚的很。而这个斯辰明明看得见,却觉得他更像一个瞎子。或者说是目中无人。
斯辰的目光终于在花玥身上有了片刻停留,他依然用他那特有的,冷漠到骨子里的声音对花玥道:“我是来谢谢你的。”
“谢谢?”修霁疑惑的看看花玥。花玥好像也有些茫然,眉峰微皱。
斯辰见他茫茫然全然无所觉的样子,声不自觉便愈发清冷了几分,却是道:“那日晚饭,其实——是我——你替我顶了。我总要说声谢谢。”
花玥听了这话忍不住笑了:“就为这个?多大的事。我早就忘了。”
“你可以忘,我不能。”斯辰目光飘渺,却又隐约透出一丝坚定。
花玥摆摆手,完全无视对方眼神中的恍惚,只道:“你真是个怪人。好了,你的‘谢谢’我收下了。不跟你说了。琦儿还没放学,你还是先回去吧。”
斯辰沉默了一下,薄唇微启,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回身往外走。修霁站在在花玥身旁往外张望,口中道:“原来那天真的是他。这人真的好怪,哪有人道谢也是这么冷冰冰的?”
花玥笑道:“其实也好啊。难道个个都要像你一样泼辣刁蛮。”
“花玥,你找死!”尖叫着扑杀下来,两人又闹作一团。
已经走出院子的斯辰再次停下了脚步,听着里面笑闹的声音,良久没有移动脚步,脸上唯一还有些血色的薄唇又向脸色靠了三分。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