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依存

　　临港废弃化工厂深处，枪声如同死神的鼓点，在巨大的钢铁骨架间疯狂敲击。

　　黎清欢带领的C组如同尖刀，在错综复杂的管道和设备间艰难推进，每一次交火都伴随着金属撞击的火星和刺鼻的硝烟。

　　“左侧压制！火力掩护！”

　　黎清欢的声音在爆炸和枪声的间隙中依旧清晰冷冽，她依托着一个巨大的冷凝罐，手中的□□点□□准，将两个试图从侧翼包抄的匪徒逼退。她的动作迅捷如猎豹，为身后的队员开辟道路。

　　许海川带领的E组正在执行迂回控制室的任务。他们刚刚突破一个由废旧集装箱构成的临时掩体。

　　突然，一阵密集的子弹从上方锈蚀的走道倾泻而下！

　　“小心！”

　　许海川大吼一声，猛地将身边一个队员扑倒！

　　“砰砰砰！”

　　几声沉闷的、不同于普通子弹击中金属的声响传来。

　　许海川身体猛地一震，闷哼一声，整个人扑倒在地，鲜血迅速从他肩胛和肋侧涌出，染红了深色的作战服。至少有两颗子弹击中了他。

　　“许队！” 旁边的队员目眦欲裂，试图去拉他。

　　“别管我！执行任务！控制室！”

　　许海川咬着牙，脸色惨白，用尽力气嘶吼，同时抬起还能动的手，朝着上方走道猛烈还击，压制敌人的火力。

　　激烈的交火声掩盖了这边的动静。黎清欢正全神贯注于前方一个火力凶猛的据点，丝毫未察觉侧后方许海川的倒下。

　　就在她利用一个管道弯折处作为掩体，探身准备清除前方障碍时，异变陡生。

　　一个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的匪徒如同鬼魅般从她视线死角的高处平台跃下，沉重的皮靴带着风声，狠狠踹在黎清欢毫无防备的后腰上！

　　“呃！”

　　巨大的冲击力让黎清欢眼前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踉跄扑倒，手中的枪也脱手飞出。

　　未等她挣扎起身，一根沉重的、裹着铁皮的木棍带着破空声狠狠砸在她的后颈！

　　“砰！”

　　剧痛瞬间吞噬了意识。黎清欢的身体软软地瘫倒在地，彻底失去了知觉。

　　“妈的，这娘们真能打！还有那个姓许的，也废了！”

　　踹倒黎清欢的匪徒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看着地上昏迷的黎清欢和远处倒在血泊中挣扎的许海川。

　　“别废话！老大说了，条子都该死！尤其是这个姓黎的，坏我们多少好事！” 另一个匪徒眼神凶狠，

　　“把他们拖到下面去！老大要的东西，正好用她的血来启动！”

　　几个匪徒粗暴地将昏迷的黎清欢拖拽起来，朝着工厂更深处、一个隐蔽的通往地下二层的入口走去。

　　那里，连接着工厂废弃的实验室区域，一台闪烁着诡异红光、连接着粗大管道的金属仪器正发出低沉的嗡鸣——正是他们准备用来进行某种非法血液提纯或生物实验的装置！

　　江平涛与这个团伙勾结，除了洗钱，更深层的目的是利用这种非法技术和人血样本，试图提炼某种违禁药物。黎清欢，成了他们眼中“优质”且带着“复仇”快感的“原料”……

　　﹉
　　冰冷的雨水敲打着车窗。邓语婷坐在出租车里，脸色苍白如纸，双手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陷掌心也毫无知觉。

　　她刚刚接到警队加密频道传来的噩耗：行动遭遇强烈抵抗，黎清欢和许海川失联，信号最后消失在地下二层区域，怀疑被俘，情况极度危急！对方可能持有非常规装备！

　　愤怒、恐惧、心痛……无数情绪在她胸腔里翻江倒海，最终都化为一股冰冷的、玉石俱焚的决绝！

　　——阿黎不能有事！绝对不能！

　　“师傅，就在这里停。”

　　邓语婷的声音异常冷静，甚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寒意。她付了钱，推开车门，冰冷的雨水瞬间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肩膀。

　　她没有打伞。径直走向那如同巨兽蛰伏的废弃工厂大门。此刻的她，不再是那个在爱人怀里撒娇的小女人，而是披上了无形的战甲。

　　她从容地从随身的医疗包里拿出那件折叠整齐的、象征她职业的白大褂，利落地穿上，扣好扣子。低马尾在风雨中纹丝不乱，雨水顺着她光洁的额头滑落。

　　她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恐惧压下，只剩下外科医生面对危重病人时那种极致的冷静和掌控欲。

　　她走到工厂锈迹斑斑的大门前，那里有两个叼着烟、眼神警惕的匪徒把守。

　　“干什么的？！” 一个匪徒粗声粗气地喝问，枪口若有若无地指向她。

　　邓语婷停下脚步，雨水顺着她白皙的下颌滴落。她抬起手，展示了一下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和身上的白大褂，声音平稳，带着一种职业性的冷淡：

　　“我是医生。里面有人受伤，需要紧急处理。之前不是有医生进去过吗？设备需要调试。”

　　两个匪徒狐疑地打量着她。白大褂，冷静的气质，再加上确实有“医生”进出过的印象，让他们放松了些许警惕。其中一个不耐烦地挥挥手：

　　“进去吧进去吧！动作麻利点！老大等着呢！别他妈磨蹭！”

　　邓语婷微微颔首，从容地走了进去。她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那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锐利如手术刀，冷静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

　　散落的弹壳、斑驳的血迹、通向不同区域的通道……她将一切细节收入眼底，大脑飞速运转，计算着黎清欢最可能被关押的位置。

　　她朝着记忆中有地下入口的方向走去，脚步不疾不徐。

　　途中，她看到几个正在搬运东西的匪徒，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下。邓语婷故意放慢脚步，装作在观察墙壁上的管道走向，实则在用眼角余光监视他们的动向。

　　“喂！那医生！” 一个匪徒不耐烦地吼道，

　　“瞎看什么看？让你去干活！磨磨唧唧的，找死啊！”

　　另一个匪徒更是暴躁，直接上前，抬脚就踹向邓语婷的小腿！

　　“唔！”

　　邓语婷闷哼一声，身体踉跄了一下，扶住了旁边的铁架才站稳。这一脚力道不轻，小腿传来钻心的疼痛，但她咬紧牙关，没有发出一声痛呼，只是抬起头，口罩上方露出的眼睛冷冷地扫了那个踹她的匪徒一眼。

　　就在这一瞬间，邓语婷心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崩断。

　　黎清欢生死未卜，这群畜生还在肆意妄为！

　　她不再伪装。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邓语婷的手闪电般伸进白大褂口袋！下一秒，一把冰冷□□的手枪赫然出现在她手中——正是黎清欢的配枪！

　　“砰砰！”

　　两声震耳欲聋的枪响在空旷的厂房内炸开！刚才踹她的那个匪徒和旁边一个举枪想瞄准的匪徒，眉心瞬间爆开血花，哼都没哼一声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啊——！”

　　剩下的匪徒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短暂的死寂后，是惊怒的咆哮。

　　“操！你是谁？！你敢杀我兄弟！” 一个头目模样的壮汉目眦欲裂，枪口猛地指向邓语婷。

　　邓语婷缓缓摘下被雨水和呼出的热气打湿的口罩，露出那张冰冷如霜的脸。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混合着溅上的血点。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而带着一种宣告死亡的平静。

　　“上海市第一人民医院，急诊外科，邓语婷。”

　　“邓……邓语婷？！”

　　匪徒中有人失声叫了出来，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你……你不是……那个……那个车祸假死的医生吗！”

　　“没错，是我。”

　　邓语婷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枪口稳稳地指向那个头目，

　　“现在，告诉我，那位警察，黎清欢，你们把她关在哪里了？”

　　匪徒们被她身上散发出的、混合着血腥味和死亡气息的压迫感逼得连连后退。

　　“呵……那个漂亮的女警官？想知道？她就在下面，仓库地下二层，血还没冷透呢……不过嘛……快了，要不要……我带你去看看她最后一面？”

　　那个头目脸上挤出一个狰狞的笑容，凑近邓语婷耳边说着

　　闻言的这一刻，邓语婷只觉得一股暴戾的火焰瞬间烧穿了她的理智，所有的冷静、所有的伪装在这一刻灰飞烟灭。

　　“去你妈的！狗畜生！”

　　她猛地转身，枪口几乎顶在那个头目的太阳穴上，嘶声怒骂

　　然而，就在她情绪失控的瞬间，身后两个一直伺机而动的匪徒猛地扑了上来，一人死死箍住她的双臂，另一人则试图去抢夺她手中的枪。

　　“放开我！”

　　邓语婷奋力挣扎，眼中是滔天的怒火和疯狂的杀意

　　“哈哈哈！还挺烈！” 制住她的匪徒狞笑着，

　　“省省吧小娘们！就凭你也想救人？那个女警察，现在估计血都快被抽干了！救？下辈子吧！”

　　——血都快被抽干了……

　　这句话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邓语婷的心上！

　　她挣扎的动作猛地一滞，眼中的疯狂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令人灵魂颤栗的黑暗。她不再挣扎，身体甚至放松了下来。

　　那两个匪徒以为她放弃了，刚想嘲笑。邓语婷却缓缓地、用一种极其诡异而平静的语调开口了:

　　“放弃？呵……你们是不是觉得，一个外科医生，只会死板地拿手术刀救人？”

　　她微微偏过头，冰冷的视线扫过制住她的两个匪徒，嘴角勾起一个毫无温度的、近乎残忍的微笑：

　　“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人体的639块肌肉，206块骨头，还有那些密密麻麻、脆弱又致命的神经和血管……都在什么位置。”

　　“我可以让手术刀避开所有致命点，让你清醒地看着自己的皮肉被一层层剥开，内脏被一件件取出……感受着极致的痛苦，却验不出一处能让你立刻解脱的致命伤。”

　　“我能让你活着，清晰地感受什么叫……生不如死。”

　　“再问最后一遍！人！在！哪？！”

　　整个空间仿佛被冻结了。匪徒们脸上的狞笑僵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源自生物本能的、对未知痛苦的恐惧……那个头目更是脸色煞白，他毫不怀疑眼前这个眼神疯狂又冰冷的女人绝对做得到！

　　“妈的！她……她是那警察的姘头！是来报仇的！杀了她！快杀了她！”

　　头目终于反应过来，嘶声力竭地命令。

　　几个亡命之徒被恐惧和凶性驱使，嚎叫着举起砍刀和匕首，朝着被暂时制住的邓语婷猛扑过来！

　　就在匕首即将刺入她身体的刹那，邓语婷动了！

　　被箍住的手臂以一个不可思议的柔韧角度猛然反关节一扭！同时膝盖如同毒蛇出洞，狠狠顶在身后匪徒的裆部！

　　“啊——！”

　　制住她双臂的力量瞬间松懈，电光火石间，邓语婷如同挣脱枷锁的雌豹，身体猛地一矮，躲过正面刺来的匕首，同时手中的枪口抬起。

　　“砰砰砰！”

　　三声急促的点射，冲在最前面的三个匪徒应声倒地，鲜血混合着雨水，在她洁白的白大褂上溅开大片刺目惊心的红梅。

　　动作行云流水，狠辣精准，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外科医生的精准和此刻爆发的杀意完美融合！

　　剩下的匪徒被这雷霆般的手段彻底震慑，看着如同浴血修罗般持枪而立的邓语婷，眼中只剩下无边的恐惧……

　　“带路。” 邓语婷的枪口稳稳指向那个面无人色的头目，声音冷得能冻结骨髓，

　　“去地下二层。快！”

　　匪徒们彻底崩溃了，颤抖着指向一个隐蔽的、向下延伸的厚重铁门。

　　邓语婷押着头目，踹开铁门，冲下潮湿阴冷的楼梯。浓重的血腥味和福尔马林的气味扑面而来……

　　地下二层，一个废弃的实验室改造的空间。中央，那台闪烁着诡异红光的仪器正在低鸣，几根粗大的管子连接着，一个躺在冰冷金属台上的身影。

　　——是黎清欢！

　　她脸色惨白如金纸，嘴唇毫无血色，双眼紧闭，手腕上插着粗大的针头，暗红的血液正顺着透明的管子，缓慢而持续地被抽离她的身体，汇入那台罪恶的机器，她的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阿黎——！！！”

　　邓语婷目眦欲裂，心胆仿佛俱碎，她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

　　“啧啧啧……真是一场感人至深的独角苦情戏码啊……”
　　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从阴影处传来，江平涛叼着烟，带着几个手下走了出来，脸上带着扭曲的快意，

　　“邓医生？真是意外之喜！正好，用你们两个的血，一起给我们伟大的事业添砖加瓦吧！黄泉路上，也好有个伴！哈哈哈！”

　　邓语婷猛地停住脚步，缓缓转过身。她看着黎清欢濒死的模样，看着江平涛那张令人作呕的脸，看着周围虎视眈眈的匪徒，所有的愤怒、悲痛，在这一刻，都化为了一种超越极限的、冰冷的、毁灭性的平静……

　　她轻轻放下指着头目的枪，仿佛那已是无用之物。雨水和血水混合，顺着她的发梢、脸颊滴落，在她脚下晕开一小片暗红。

　　她抬起手，用沾满鲜血的手指，轻轻拂开黏在黎清欢冰冷额前的一缕碎发。然后，她站直身体，面向江平涛和他的爪牙。白大褂上猩红的血迹如同盛开的血花，映衬着她苍白却毫无惧色的脸。

　　她的眼神，不再是愤怒，而是一种洞穿生死的、神明俯瞰蝼蚁般的漠然。

　　“呵……”

　　她轻笑一声，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充满血腥味的地下空间

　　“你们……太天真了。”

　　“以为杀了我，杀光我们……就能掩盖你们的罪行？就能逃脱审判？”

　　她缓缓抬起手，不是举枪，而是如同在手术台上拿起她的柳叶刀，指向江平涛：

　　“听着！今天，就算我邓语婷的骨头被你们一寸寸碾碎在这肮脏的地狱！我的血染红这里的每一寸铁锈！我也定要睁着眼睛，看着你们，”

　　“——被一寸寸解剖在正义的审判台上！永坠无间地狱！天诛地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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