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滨甜月已失格

　　2011，池袋。

　　脸色惨白，雾岛栗月在电脑上搜索淀切阵内的资料，屏幕上那张脸，逐渐与记忆中一闪而过的人影重叠。

　　关于自己的过去有了线索。

　　要查下去吗？

　　他并不确定。

　　心绪纷乱，索性闭上眼，在植物视野中毫无意义地搜查。

　　对方大概率不在池袋，甚至不在东京，不在他异能力的搜寻范围之内，何况没有任何具体标记信息，能找到的几率近乎于无。

　　但，他依旧寻找着。

　　就像很多时候，人们明知无用，依旧会去做一些事。

　　不过，好像也不完全是无用功？

　　——因为，他发现了一点奇怪的事，一个不该在这个时间点到达的人，——坂口安吾。

　　虽然对方确实应该今天到。

　　但雾岛栗月记得，在接到的通知里，九点过从横滨出发，等对方到达池袋怎么也该是中午了。

　　而此时正值清晨，还不到七点。

　　坂口安吾为什么这么早来，港.黑出了变故？

　　还是，森鸥外想抓他的小辫子，特意让对方提前来？

　　带着疑惑，雾岛栗月将目光投了过去。

　　便见那个总戴细边眼镜的青年，今天穿了一身深灰色西装，拎着公文包，随人流出了车站，

　　气质温和内敛，但混在人群里，一眼看去完全是一副普通上班族的模样。

　　坂口安吾路过TEXI打车口，走到私家车的停车场，上了一辆平平无奇的轿车。

　　？

　　那家伙，在东京还有人接吗？

　　一边想着，雾岛栗月一边用异能力追踪。

　　幸运的是，在超出他植物视野范围之前，那车在一条河边停了下来。

　　坂口安吾下了车，走到河边，开始看风景。

　　！？

　　！！？

　　雾岛栗月：欸？

　　雾岛栗月表示很惊讶。

　　因为，隔着一点距离在坂口安吾旁边钓鱼的那个人，正是他兼职时标记过的——东京异能特务科分部.部长。

　　和内务省其他科室不同，异能特务科总部设在异能力者众多的横滨，在东京反而只有分部，只对少量异能者和[异常]进行管理。

　　也正是因为刚来东京时不清楚这边官方对待异能力者的态度，他才特意注意过这个人。

　　而此时，清晨河岸一片宁静。

　　离人行道很远，冬青与柏树下，坂口安吾将手搭在栏杆上。

　　像是不经意间发现美景的游人，看着早春河水微暖，叮叮当当，水雾弥散被朝阳斜斜一照，遵循丁达尔效应化成一片波动浮光...

　　“还不错吧，这里的风景？”钓鱼的男人偏头看了他一眼，搭话到。

　　他们显得并不熟悉，但，瞥了眼钓鱼佬全副武装的专用鱼竿、钓桶、遮阳帽...坂口安吾平静的语气中似乎带了点无奈：“你的爱好还是没变啊，前辈。”

　　“爱好什么的，倒也说不上吧...”男人咬着一根烟，含糊道：“人上了年纪以后，没有用的习惯就会多起来。”

　　坂口安吾推了推眼镜：“请不要假装老年人。”

　　“嘛，没听过那个说法吗？入官场一日如十年啊，我早就该退休了才对。”明明是年纪轻轻就当上部长的手段圆滑之辈，说话间却透着旧江户时代花街武士一般的轻浮气质。

　　“......”坂口安吾和远观的雾岛栗月都颇感无语。

　　“得咧，所以，你们那边黑手党有什么动向吗？”钓鱼佬终于正经了几分。

　　“资料都在这里了，黑手党首领有意开拓东京渠道，派了先遣人员来探查情况。”坂口安吾从公文包中抽出文件，扔进对方怀中。

　　“哦，年纪这么小？”隔着透明文件袋瞄了一眼，男人惊讶。

　　雾岛栗月看见，文件第一页正是他自己。

　　面无表情的照片，搭配文字说明：

　　雾岛栗月，原[羊]组织成员，由现任港.黑干部太宰治引入，隶属首领直属部队黑蜥蜴，百人长...异能力疑是暗杀异能...出众的情报才能...

　　剩下的他没看太清，男人很快将资料收了起来。

　　对方并不认识他，没有过正面接触，而他兼职时都带着舞台妆，留下的照片皆只有模糊的脸。

　　“别小看他。”谈话仍继续着，

　　坂口安吾的神情平静且严肃：“那是这两年来新晋的新人，虽然职位不算高，却全权代理了东京事务，短短半年，就掌控池袋大半情报圈子...”

　　“情报官啊，怎么，你不会被小孩子压了一头吧。”

　　“......”透过薄薄的玻璃镜片，冷淡的目光射了过去，像是满肚子腹诽，

　　“咳咳，”颠了颠钓竿，男人正色到：“总之，就辛苦你了，去调查清楚相关部署，观察他们的动向...”

　　眸光微沉，他敛了笑意：“要知道，东京可不是能任由黑手党们胡闹的地方啊。”

　　“嗯，”望着宽阔的河面，坂口安吾的声音轻而清晰：“我正是为此来的。”

　　......

　　清风拂过，树影摇曳划过粼粼波光。

　　谈话结束，戴眼镜的青年微颔首，转身欲走。

　　“喂，安吾，什么时候回来啊？”

　　坂口安吾回头。

　　他身后，男人一手掀起了帽帘，笑容爽朗：“横滨不方便脱身的话，就来东京帮我吧。”

　　“不必了，还早着呢。”

　　“你呀..”对这样的回答并无意外，男人摇了摇头：“真不知道在想什么，那种功劳，是那么好拿的吗？——别死了啊。”

　　“多谢关心。”谨慎克制就如身上的灰西装一样，坂口安吾露出了一个极浅的笑，离开了河岸。

　　看完了戏。

　　雾岛栗月睁开眼，望向天花板。

　　啊，没救了，港.黑，毁灭吧。

　　他在内心倦怠地捂住了脸。

　　坂口安吾是特务科的间谍，异能力还是信息获取方面的。

　　雾岛栗月想起森鸥外曾叫他探查的结果，坂口安吾的异能力：通过碰触物品读取信息，

　　例如，从对方曾给出龙头战争中的死者生平来看，那些详细信息是旁人绝对无法观测的细节，所以，应是读取了死者的记忆。

　　有洁癖，不爱与人有身体接触，推测接触活人应该也可以读取，异能力可能是被动发动。

　　而除了人类，通过接触电脑手机等电子设备追溯信息则是其更常见常规的操作。

　　只是这样一来，对这个人，港.黑的机密根本就无从隐藏。

　　虽然他偶尔也会到处送盆栽来方便内部情报收集，但...

　　若坂口安吾的异能真的连物品周围所发生之事也可以观测的话，就太犯规了。

　　简直是作弊嘛，

　　这么想着，少年不由在心里嘀咕了一句，

　　复又担心起来，如果在接下来的接触中被对方发现自己知道了其异能力，

　　该不会被灭口吧，

　　要知道这里可不是横滨，万一被伪造成意外死亡之类的...嘶，

　　想想就头疼，总之还是小心点吧，

　　又回想了一下他和安吾君寥寥几次的见面，确定自己没有被读取过记忆，

　　少年站起身，抬手间不小心碰倒了咖啡杯，咖啡淋在插排电源上，

　　电花闪过，显示器啪地灭了，装着军警及之前各种探查的资料随着硬盘烧了个干净，

　　他拎起报废的电子残骸，出门。

　　*

　　中午，雾岛栗月准时见到了坂口安吾。

　　对方很谨慎，和特务科的同僚见完面后，居然又被司机送回了车站，再自己搭地铁过来。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谁让雾岛栗月的异能力同样作弊，他看了全程。

　　一楼客厅内，坂口安吾坐在茶几前的沙发上，雾岛栗月端来新冲好的咖啡，在另一侧沙发上坐下。

　　“谢谢，”抬头看了他一眼，坂口安吾没有喝，继续捧着笔记本电脑，看他新传的资料报告。

　　于是雾岛栗月也只能等在一旁，像接见□□的地方官员一样，一边等着工作审查，一边小心翼翼地藏好马脚。

　　打工还真是艰难。

　　灰发少年支着头，不知不觉走了神。

　　说起来，这个人又是为什么来到港.黑，成为间谍的呢。

　　明明看上去和他们完全不一样。

　　大部分异能力者、流民、孤儿，都是别无选择，

　　别无选择地加入黒帮、成为小偷、或当上杀手，别无选择地被命运裹挟，一路向前，生存，或走向死亡。

　　但，坂口安吾和他们不一样，

　　青年身上的温和、内敛，是生活在阳光下、日常中的人，才能拥有的东西...

　　若曾是普通人的话，又是为了什么来到夜晚的呢。

　　而若论起间谍的那一部分，对方和他或费佳也完全不一样。

　　他感觉得到，坂口安吾并非他的同类，并非天生的小偷，

　　这个戴眼镜的青年身上充满了理性的冷静与道德的人情味，二者矛盾地融合在一起。

　　雾岛栗月想起曾看见过的，对方与太宰治、织田作相处的时光，像忙里偷闲的珍惜与惬憩...

　　只是，怀着这种心情来进行偷窃的话，不就太过业余了吗？

　　一只手在面前桌上叩了两下。

　　回过神来，坂口安吾已看完了文件，薄薄镜片反着光，令人看不清神情。

　　“？”雾岛栗月坐好，乖巧：“有什么问题吗？”

　　“你在看什么？”坂口安吾问到。

　　“啊，没什么，就是想起太宰先生说你们常去喝酒...”灰发少年像是不好意思般挠了挠脸：“稍微有点想象不出来呢，严肃的坂口君去喝酒的样子。”

　　总之，先稍微拉近一下关系吧。

　　“没必要惊讶，成年人上班和下班总是两幅面孔。”推了推眼镜，坂口安吾冷淡地说。

　　“哦。”拉近关系的计划失败了。

　　“所以，”坂口安吾看了看电脑，示意到：“就只有这些吗？”

　　“报告的话，都在那了。”雾岛栗月不动声色，维持着沉稳。

　　“雾岛君，你也知道，我需要先写评估，这样的话...”是没有办法向港.黑总部交差的。

　　话语未尽，言下之意却很清楚。

　　......

　　盯着桌面的花纹看了一会儿，雾岛栗月扯出个笑来，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对了，坂口先生，欢迎来到东京，哪天有空的时候，我带您四周逛一逛吧。”

　　“.....什么？”

　　“您也知道，我还只是个小孩子，难免会有能力不足的时候。”

　　他面不改色地编了下去：“像是天气一冷就会生病、开学就会有倦怠期之类的，所以，这边的工作容易一点的话，对我们来说都有好处吧。”

　　“评估什么的，多一点少一点谁知道呢，正好是四月份，不如去新宿御苑看樱花好了。”

　　坂口安吾：“......”

　　坂口安吾被镇住了，不是被对方的气势，而是被如此正大光明的摸鱼宣言。

　　不，应该说是，摸鱼却如此委婉的表达，以及说着摸鱼却理直气壮的脸。

　　让你那么早就学会这种沉重话术还真是抱歉啊。

　　维持着面上镇定，坂口安吾在心里吐槽，他端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

　　平复吐槽之欲。

　　另一边，见咖啡被对方喝下，雾岛栗月也默默放下心来。

　　为了试探坂口安吾能力的读取范围，他冲咖啡时顺手倒了点过期牛奶进去，

　　对方碰到杯子的瞬间，神色如常，没有露出任何异色，

　　而咽下咖啡后，却微不可查皱眉，要么是咖啡太难喝，要么察觉了[牛奶过期]的信息。

　　不过，不论是哪种，起码说明了坂口安吾能读取的信息是有限的，

　　应当仅限于物品本身相关，如接触杯子就只能得到杯子的轨迹等情报，而不囊括周围物品及空间，

　　这样，就可以不用找借口绝对避开对方了。

　　反正[收集贩卖情报，进入情报圈子]这种事早已被知晓，黑手党的常规工作也无需避讳，

　　该扔的东西都已经扔了，二楼的空房间收拾出来给对方暂住，剩下的就只需注意把矢雾制药的情报和之前兼职的相关东西处理干净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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