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必须死

　　经陆燚这么提醒，小培才恍然大悟：是啊，清泉镇压根就没有甘蔗林，哪来的甘蔗汁卖？所以那天他帮助的不是一个需要协助的孱弱老奶奶而是一个存心想害他的妖怪……

　　怎么会这样呢？

　　他明明是好意啊……

　　见小培低着头一副失落模样，陆燚按了按他的头，宽慰道：“想什么呢，你是小屁孩，和我们这种专业捉妖师不在一个层次，没认出来那是自然的。”

　　这实在不像是安慰人的话，小培一直低着头，盯着床沿，眼睛灰蒙蒙的，十分沮丧低落，他实在是想不通明明是善意的举动怎么会换来恶报呢？难道从小父亲母亲教育的‘助人为乐’这些处世法则都是假的吗？他做的一直是错的？

　　这时陆玄开口了：“你认为你帮助的是一个害人的妖怪，觉得自己的善意被利用了，是吗？”

　　小培点点头，望着陆玄：“大哥哥，我做错了吗？我不知道我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陆玄道：“从结果来看确实招致了坏的结果。”

　　小培更沮丧了：“嗯……”

　　陆玄继续道：“但这并不表示你的行为是错误的，能够帮助比我们弱小的人说明你具备这个能力，一棵树偶尔结出一个烂果不能代表这棵树不好，不要因为好意被利用了而怀疑自己的善良，真正坏的是那些利用你的善良做坏事的人。”

　　在陆玄看来，能够给别人提供帮助的在某种程度上可以称之为强者，他杀妖救人平祸害是强者，像小培这样一个单纯善良，能用自己的能力帮助别人的，何尝不算是某种程度上的强者呢？

　　只是他现在还小，对怀有祸心的‘人’分辨不出来，很多事情见得多了，自然就能分辨了，人总要面对许多问题或抉择，试炼得多了自然能总结出最适合自己的成长方式和处事原则，可以偶尔怀疑自己但不能永久陷于迷惘之中。

　　小培似懂非懂，他这个年纪的孩子，只知道黑和白，却不知道黑与白之间有一个灰色地带，大部分人都处在灰色之间，而在纯黑或纯白的仅占一小部分。

　　给孩子疏导情绪也疏导完了，现在要解决的问题是熊岭山那只树妖，以及那只树妖和钱爷爷口中的小芸姐姐之间到底有何联系。

　　钱爷爷对于他口中的小芸姐姐的了解也仅仅是他之前所说的那些，只知道她是外乡人却不知道是哪个地方的，唯一有所联系的就是和她一道私奔到清泉镇的那个人了，可惜那人早已离开清泉镇，不见踪迹。

　　“小芸姐姐在清泉镇没有家人朋友，她死了之后，我把她葬在熊岭山那棵桃树下……”

　　“桃树？”陆燚问，“你说的可是山神庙门口那一棵？”

　　钱爷爷点点头：“那个时候清泉镇最大最美的就属山神庙门口那棵桃树了，我想小芸姐姐有美景相伴应该不会太寂寞，所以……我没想到后来那里建了一座山神庙……”

　　再多的信息钱爷爷已经无法提供了，陆玄和陆燚贴了几张辟邪符纸便前往宴无极所在的医馆和顾家兄妹会合。献南还昏迷未醒，宴无极受了严重的内伤只能躺在床上休息，去熊岭山的任务只能交给他们这些身体状况良好的。

　　再一次来到熊岭山的山神庙时已经日落西山了，山神庙祈福的人都已经离开了，这样也好，方便他们在此结阵，以防有人出现打扰。

　　陆玄结了一个‘生人勿近’阵后，顾承欢便拿出他的箫奏起了安魂曲，安魂曲和入梦曲最大的区别便是，一个是用于生者，一个是用于死者，两种曲子所需的术法也不同，目前顾家能弹奏安魂曲的也就顾承欢和顾伯渊以及那个貌美如花却红颜薄命的顾伯渊的妹妹了。

　　箫声缓缓响起，许落觉得周围充盈着一股巨大的力量，像一阵狂风在她心里盘旋，一阵金色光芒闪过之后，她听到了轻缓的流水声然后是一阵低低的抽泣声。

　　小溪边站着一男一女，女孩低着头抽泣，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穿着浅绿色长衫的男人。

　　“阿程，我爹爹和娘亲不同意我们在一起。”女孩低着头啜泣道，“我……我爹还说要给我寻一门亲事，将我嫁给……镇上的一户富商人家，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啊？”

　　男人轻轻地将女孩拥入怀中，柔声道：“阿芸，我喜欢你，你不要嫁给别人，行吗？你相信我，我以后一定会对你好的。我一定会努力读书，考上状元，让你当上状元娘子，这样戴老爷就会同意把你嫁给我了吧。”

　　戴芸抬头感动地望向男人：“阿乘，我相信你，你对我真好！”

　　“那时自然，我不对喜欢的人好，对谁好？”张乘再次将戴芸拥入怀中，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撤下了笑容露出一个嘲讽的冷笑。

　　这把陆燚看得是目瞪口呆：“这这……这人变脸比唱戏的还快。”

　　前一秒还含情脉脉，后一秒就阴狠嘲讽，这是什么人啊。

　　其他人倒是很淡定。

　　不是因为事不关己，而是这样的事情本就不稀奇少见，人即便长了一双眼睛也无法看透人心，与人交往始终隔着一层皮，靠得太近，反而会看不清。

　　小溪边的两人依偎在一起，张乘将戴芸圈在怀中，贴着她的耳朵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见戴芸脸上红霞遍布，时不时用手锤了张乘几下，俨然是陷入爱情的小女孩状态。

　　接着画面一转，是一座小别院，戴芸红着眼眶道：“爹、娘，我不想嫁给杨员外的儿子，我喜欢的人是张乘，这辈子我要嫁的人就他一个。”

　　站在戴芸的中年男子拉着一张脸，听到这话气得笑了出来：“你这辈子，你才几岁啊，就敢说这辈子，我看你就是猪油蒙了心，吃了张乘给你下的迷药了，那个张乘哪里是个好人？没钱没势、贪财好色，还是个酒徒，你究竟喜欢他哪一点？？”

　　不等戴芸说话，戴老爷又道：“算了，你也别说了，免得我听了更生气，自古以来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门婚事不管你同不同意，都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了。”

　　原本还带着一丝期许的戴芸，一听这话又伤心又恼怒：“我不嫁！死也不嫁！你要是那么喜欢杨员外的儿子，干脆你去嫁给他得了！”

　　气得戴老爷胡子一斜：“你！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不嫁也得嫁，这几天你就在家好好待着，哪儿也不准去。”说完拂袖而去。

　　戴芸又气又急，望向一旁自己的母亲，拉着她的手哀求道：“娘，我真的不想嫁人，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我就喜欢张乘，别的我谁都不要！你帮我跟爹说一下行不行？”

　　戴夫人望着自己的女儿，道：“芸儿，虽然你爹平时专横了一些，但是这件事上你要听他的，他是你爹，不会害你的，那个张乘就不是个好相处的人家，你莫要被他骗了……”

　　戴芸松开了自己母亲的手，大声道：“你们就是对他有偏见，不喜欢他所以看他什么都不顺眼，为什么就不能让我自己选择呢，为什么你和爹不能相信他会对我好呢。”

　　“乖，孩子，这一回你就听你爹的话吧。”

　　“我不，你们让我嫁给别人就是逼我去死。”

　　戴夫人无奈道：“你这孩子，你瞧你说的是什么话，什么死不死的，不吉利，快呸呸呸。”

　　“娘，你就帮我跟爹求求情吧……”

　　以往很疼爱宠溺孩子的戴夫人这回却是坚决地摇了摇头：“这件事上，我和你父亲的立场是一致的，不要再说了，你就乖乖听这一回话，行不？”

　　最终自然是没有谈妥的，戴芸气呼呼地走了。

　　周围的景象又开始变动了，这回他们看到的是戴芸的房间，这间房内右侧是一个巨大的书柜，上面摆放了许许多多饰品首饰和一些精美的瓷器，左边则是一个摆放了一个木质大衣柜里面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衣服，从左到右按着春夏秋冬四个季节摆放的，旁边则是一个桃木色刻着凤凰与祥云图案的镂空木雕梳妆台，上面同样摆满了琳琅满目的珠宝首饰和化妆品，而戴芸正生无可恋地躺在铺着柔软羊毛毯子的大床上。

　　站在她床边穿着浅蓝色粗布裙的少女道：“小姐，你已经两天没有吃饭了，再这样下去吗，身体会受不了的，你就吃点东西吧，小果求求你了。”

　　戴芸视线从床幔转到小果身上，看了她片刻，眼神突然亮了亮，坐起身道：“小果，你帮我个忙。”

　　“小姐，什么忙？”

　　“我想出去一趟。”

　　小果忙摇摇头：“不行的小姐，要是被夫人发现了，非打死我不可，我……我不敢……”

　　“你胆子怎么这小，我就出去一下下，马上就回来了。”

　　“小……小姐，我还是不敢。”

　　戴芸见小果这一副怂样，失望地倒头躺下了：“那还是让我饿死算了。”

　　“这可不行，小姐你要吃饭啊。”

　　戴芸又坐了起来：“那你帮我，你帮我就吃。”

　　“小姐……”

　　“那没什么好说的了。”

　　一顿思想挣扎后，小果道：“……小姐，我……我就帮你这一回，你赶快起来吃饭吧。”

　　戴芸满意地吃完小果端上来的饭菜，然后换上小果的衣服便偷偷溜了出去，去见张乘，她来到之前与张乘见面的那个小溪，等了半刻钟，终于等到了张乘，小情侣一顿腻腻歪歪之后，戴芸才把她爹强制让她嫁人这事说了出来。

　　张乘知道后，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望向戴芸时又是含情脉脉的样子，他柔声道：“阿芸，我现在就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会……和别人成亲，抛弃我吗？”

　　陆燚看不下去了：“还你会抛弃我吗，一个大男人摆出这种可怜样给谁看？丢不丢人啊！”

　　戴芸果然心疼了，立刻摇摇头表明态度：“不！不会的，我不会嫁给别人的，我喜欢你，我会和我爹那边求情的，阿乘你别担心。”

　　张乘低下头一脸哀伤：“你别安慰我了，戴老爷一直都不喜欢我，这我知道的，是不是就算我科举考上了，他也看不上我，也不会同意你和我在一起，我就是个穷小子……”

　　陆燚：“是的，你就是一个穷鬼！”

　　“阿乘你别这么说……”

　　陆燚：“他是故意这么说的，别惯着他！”

　　张乘更难过了，声音中充满了哀愁：“都是我没有用，什么都给不了你，我就是一个烂人……”

　　陆燚：“没错，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这时，顾清忧忍不住了：“能不能把你的嘴闭上。”

　　陆燚：“我实在是忍不了，怎么能看着一个花季少女白白被骗呢？”

　　顾清忧道：“忍不了也得给我忍住了，这六七十年前的事情了，你现在知道了有什么用，戴芸早就死了，被埋在熊岭山那棵桃树下，我们现在看到的是已经发生过的事了，再怎么样，也无法更改。”

　　陆燚也知道他们现在看到的是戴芸的过去，是无法更改的，只是他不吐不快，停顿了两三秒后，他望向顾清忧道：“你好冷漠～你好无情～”

　　许落没忍住笑了出来，顾承欢则道：“我这个妹妹说话是直爽了点。”

　　陆燚这么一顿搅和，他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陆燚身上，再次看向戴芸和张乘时，只见他们两人又抱在一起，过了一会儿，张乘突然道：“……阿芸，我有一个办法，可是这个办法对你不好……”

　　“什么办法？”

　　“就是……”

　　戴芸急了：“到底是什么办法呀？阿乘你告诉我。”

　　“算了，我还是不说了。”张乘低下头，“这个办法对你名声不好……”

　　戴芸掰起张乘的脑袋，认真地看着他，道：“到底是什么，你就和我说，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都可以做。”

　　张乘顿了许久，才支支吾吾道：“阿芸，我们生米煮成熟饭吧，那个时候……戴老爷不会不同意的。”

　　戴芸犹豫了。

　　张乘见状，忙道：“你看我，我都说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我真是该死。”说着就抽了自己一耳光。

　　“啪！”又是一耳光。

　　张乘望着戴芸，眼底闪过一丝阴暗，又举起手，打算再扇自己耳光一次，这回手却被握住了，戴芸道：“别……别这样，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们两个的未来，我不怪你，只是……”

　　见戴芸没下死口，张乘觉得还有机会，便道：“我是喜欢你喜欢得紧，但是我再喜欢你也不应该说出这么个法子，只是……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如果……我也有一个好家世好背景，我是不是就配得上你了？”

　　“别这么说。”戴芸道，“你说的这些东西都是我爹在意的，我根本就不在意这些，我喜欢的只是你，你怎么样我都喜欢。”

　　“阿芸，你对我真好……”

　　两人又一阵黏黏糊糊，眼看天色就要暗了下去，不得不分离，戴芸道：“阿乘，你的这个提议我会考虑的，我爹那边我会再去做做功课的，如果三天之后没有进展，我……我就答应你……你说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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