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八十幕：声音。
漆黑的，仿佛闪烁着水玻璃光芒的两只大眼珠，正直勾勾地盯着少年。少年猝不及防，手腕一软，身子与墙紧紧地贴在一起。
距离很近，少年能够明显地感觉到那怪物口中喷出的热气，它伸出一条热乎乎的红舌头，在少年的脸上来回舔=弄着。少年只觉得脸上一阵刺痒，不用照镜子也知道现在自己肯定满脸都是口水。
怪物伸着舌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雪白锋利的尖牙一览无余。它的眼珠中映出少年精致的五官，像是表示友好一样欢快地摇晃着身后那条棕黄色的水獭尾巴。沧忍不住笑了，伸手温柔地抚摸着怪物抖动着的两耳之间的柔软毛发，手感很佳。
这是一只猎犬。沧的神色有些涣散。怎么会忘记了呢？刚才明明听见有狗叫声的，原来是这孩子循着自己的气息，不知什么时候爬了上来，居然连这点都没发现啊……他注视着眼神友善的猎犬，抱紧了它。
正宗的拉布拉多猎犬。
……
“头部的骨骼线条清晰，眼睛下方轮廓分明，牙床结实整齐，眼神锐利并且友善，有良好的贵族气质，这个品种的优点是聪敏而机敏……”眼神温和神秘的少年蹲下身体，摸了摸草地上竖着尾巴的黑毛小狗，他的手指长而有力，上面青青紫紫全是咬痕。
“弟弟，不摸摸看？不会在害怕吧？嘿嘿，放心！这只狗很乖的，绝对绝对不会伤害你。况且……”他的笑容中有糖果的味道，“哥哥会保护你的，一切都交给我吧！”
……
“汪汪！”响亮如鹤唳的犬吠声猛地惊醒了神游天外的少年，他连忙拽住拉不多拉猎犬的尾巴，捂住由于莫名的激动而跳起来大叫的它的嘴，小声地喊道：“阿布，小声一点啊，先不用把我介绍给你的主人，乖乖乖。乖孩子，待会儿给你买糖吃啊！别闹，别闹！”
他这才听见，底下由于老鼠的骚动已经乱成了一团。即便是如此，拉不多拉猎犬独有的响亮声音也极为突出，在这空旷的大厅中回旋回旋。
拉不多拉猎犬果然不是吃素的，沧的力气根本无法与这明显是训练有素的猎犬相提并论。阿布似乎是铁了心要将自己的新朋友介绍给自己的好主人，几下就挣脱了沧的舒服，站在三楼的走廊栏杆空隙中，伸出脑袋去，一个劲儿地边摇晃着尾巴边大叫着。
主人可以帮你的忙。沧无力地听见猎犬的心声。是可以帮忙。可以帮我回老家去。“阿布，别叫了！会给我添麻烦的！”但是阿布根本就不听沧的话，猎犬固有的倔强在阿布的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突然听见阿布的声音，下面的吵闹声也减少了一些。沧听到的那个领头的人好像停下了动作：“阿布在叫什么？臭老鼠，滚下去！……喂！上面有人吗？！……他妈的，我都说了滚下去了！……喂！别跟老鼠玩了！你们几个……跟我来！”
沧全身冰冷地听着脚步声渐渐上移。阿布的声音愈发地响亮起来。
怎么办？以前从来没有面对过这种情况，他一下子不知所措……
走廊尽头的门近在咫尺。他是否应该立刻跑过去，然后从里面把门反锁上？那门一看就是年久失修，真的还能用吗？……但是，无论如何，不能坐以待毙！
阿布，我被你害死了！！还有，这警察动作怎么这么慢啊！
“有人吗？上面的朋友，不如下来谈谈如何？我们不会伤害你的，请你喝杯茶怎样？”脚步声很轻，渐渐地，渐渐地越来越近。
“老大，真的有人吗？”
“哼，不知道哦，看看再说吧。阿布叫得那么大声，怎么着也得有个鬼影子不是？”
“老大，你别吓唬我啊，我我、我我我胆子小！”
“这样就怕了？哈哈哈哈，你到底是不是干我们这一行的啊？鬼？哼！我今天就给你看看，别说是人了，就算是鬼，我也给它打个魂飞魄散！”
螺旋形上升的楼梯，那些人踏上了二楼。
一个黑影忽然间迅速地从沧面前掠过。阿布兴奋地跟着追了过去。撒开细长的四肢，边跑边叫。是旧鼠！阿布黑乎乎的小鼻子尖几乎要碰到旧鼠的尾巴，旧鼠的小爪子像是螺旋桨，滑得飞快，拼了老命地向前跑，最重要的是——冲着楼梯向下蹿！
“切，老鼠啊。”领头的人松了一口气，脚步停在了二楼。
“阿布还是老样子没变呢，那么喜欢追老鼠。看来一开始在三楼猛叫也是因为大厅中全是老鼠吧？”
“有时候真的不知道阿布到底是狗还是猫了！”
话未说完，随即就响起惊愕的声音，凌乱的脚步声：“咦，阿布，你你在干嘛？啊！小心，左边，右边，往那边去，别、别过来，啊啊啊啊啊啊！！”
“老大，小心！”
在几个人惊诧的目光下，旧鼠灵巧地躲过阿布的利爪，从领头的□□钻了过去，阿布也跟着追了过来。由于惯性，这时即使是它想要刹车也不行，一只猎犬重重地撞在了主人的腿上，领头的被绊了一跤，向后仰翻。正巧碰到了身后的人。
于是乎，这几位就像是多米诺骨牌一样稀里哗啦地倒了下去。
就是现在！沧甩出一张黄符使得周遭的声音一瞬间被屏蔽，随即像闪电一样地起身，冲到那扇门前，一把推开了门，然后连忙重重地关上。那张黄符即刻便失了效果，悄无声息地从三楼飘飘悠悠落到一楼地面上的灰尘中。
“呼……旧鼠，千万别受伤啊！”沧在心中默念了一句，深吸了一口气。快速地打量了一下这间房间。与上一件房间相差无异的灰尘遍布。几盏高脚台灯，几个大柜子，空空荡荡的房间，像是被废弃。清晰的脚印从门口一直延伸到地面上很大很长的红地毯下，旧鼠所说的气息也正是在这里消失了。
红地毯上倒是光洁如新，一个脚印都没有。它的占地面积很广，几乎把整个房间都盖住了。有一股很浓郁的发霉的味道从上面散发出来。或许，旧鼠是被这种味道打扰了，所以才分辨不出迹部的气息来？
沧向前走了几步，咬着唇角：“……迹部会在哪里呢？”他翻过了柜子，里面什么都没有。那么，有暗道是可以肯定的了。但是暗道会安置在哪里呢？在四周的墙壁？房顶上？还是在地毯下面的某一个角落呢？
“总觉得好像忽略了什么……对了！”沧忽然想起一个细节来。
……
他喘着气，额头不断有汗珠滑落。抹了一把汗，这三楼怎么这么高啊？足足比二楼高了一倍多……
……
为什么三楼会比二楼足足高出那么多来？因为……沧注视着脚下的红地毯，在这地毯下面绝对有一个暗室！迹部肯定在那里面。可是一个问题解决了，另外的问题又紧跟着接踵而至。这么大的房间，暗室的位置相当于完全是未知。他总不能把地毯全掀起来吧？再说了，就算是他有那么大的力气，时间也不够啊！
顺着你的心走，孩子。你可以的。
一个声音忽然从心底响起。清澈的、苍老的声音，听了就觉得全身都暖洋洋的，像是泡在温水里，每一个毛孔中舒张开来。
“谁？谁在说话？”沧转了一圈，空荡荡的房间，除了自己并无其他人。手指抚上胸口，“请问，您，能够帮助我吗？找到我的朋友？”
呵呵，不是我帮助你。是你自己帮助自己。孩子，用心去感受一下吧。那个孩子的气息，你应该体会得到。
“……我不行的。”
不试试看，怎么会知道行不行呢？那孩子，现在需要你。你就忍心这么看着他，痛苦？孩子，要相信你自己。无论做什么都是，自卑，是毫无意义的。
“……那，我试试看。”沧决定听从那个沉稳冷静的声音，就这么放弃的话他同样觉得很不甘心。
轻轻地合上双眼，世界顿时变得一片黑暗，到处都是虚无，层层叠叠的，迷障一般。四周的空气也是透明的，所有的一切，万物的重量仿佛都消失不见，少年皱着眉头，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油然而生。
要想做到，就听我的话……想象一下，物体的形状。在这里的，本来应该存在的物体。圆形、方形、矩形，那些不光滑的边边角角，凸出的粗糙的部分，木制桌椅一圈又一圈的年轮。你可以触摸到它们，每一处，每一处，就在你的手上。它们不是无定形的，不是水，是坚硬的。没错，你的手上，正握着一把锋利匕首的刀刃！
“……”少年的睫毛颤抖了一下。不知为什么，只要顺着那声音想象，四周就仿佛真的存在他所说的东西。匕首的刀刃，切割着自己的手指，好疼。
对，做得很好。现在有感觉到吗？万物的气息……所有的、混杂在一起的，有泥土的气息、鸟鸣的气息、月光的气息，都交织在你的世界里。那些都是没有形状的东西，慢慢地，慢慢地，像是……花朵一样绽放出来。
越来越多的不知名的气息涌入少年被物体填满的世界，那些气息，渐渐地，随着声音的起伏，正在融化那些原本的物体。所有的气息都仿佛找到了自己的归宿，它们和那些有形状的物体慢慢融合，成为各种颜色的气体，在空气中一起一伏。
……真是比我想象中还要出色啊。现在，注视着那些东西。别睁开眼睛，用心去看。将你的心打开，你的心上，有一双眼睛。你能找到吗？那孩子的气息，那孩子在哪里，你知道吗？
沧忽然睁开双眼。他看见了迹部！在这红地毯下，每几平方米就有一条暗道，各自通向不同的场所。他不禁感觉幸运地眨了眨眼睛，幸好自己没有粗心地掀开地毯来查看，否则要不是会误入暗道要不就是会被众多的暗道弄晕。
去做吧……
那声音也渐渐地消散了。
沧此时没有心情去想太多。他走到某一面墙壁面前，随意地用手用力地扳开，墙壁脱落下一个正方形的黑洞，里面有几根相同的短绳子。少年敏锐地找到了正确的那根，伸手一拉。
“吱呀”一声，地毯上开了一个小洞，刚好能容纳一个人通过。沧向下望去，有一架长长的木梯直通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暗。他一咬牙，握紧了手中的符咒，下去就下去吧！
……
沧拉着灰头土脸的迹部景吾站在了红地毯上。到这个时候，沧才真的觉得放下了一大半心。他微笑着帮迹部景吾拍掉衣服上的灰尘，看那华丽的大少爷露出不华丽的表情：“真是不华丽的方式。Shadow，真没想到你居然找到了本大爷，”迹部景吾抚着妖媚的泪痣笑了，“本大爷会好好记着你的恩情的！”
“这句话呀，等出去再说吧！”沧揉了揉眼睛，忽然有种很累很累的感觉。使劲了闭了一下眼睛，感觉有温热的物体触上了自己的脸颊，他睁开双眼看见迹部景吾古怪的笑容。
“先把自己弄干净再帮本大爷吧！本大爷自己来也可以的。”白皙的修长手指，迹部景吾嘴上说着不客气的话，但动作却很温柔。他拭去沧脸上沾上灰尘的一块。凌乱的黑发，脏兮兮的小脸，真是的，怎么搞得这么狼狈啊？不过……好像有点可爱……
“别乱动！”迹部景吾有些粗暴地低声喝止住拼命想逃离自己手指的少年，“Shadow，你私自离开工作岗位，和忍足出去游玩的事，本大爷还没跟你算账呢！哼，功不抵过，因为过错很大。怎么着，这么急着让本大爷跟你算算账？”
“……”少年认命地叹了一口气，乖乖地站好，不再乱动。
两人似乎都忘记了身在何处。不过，立刻，就有人“好心”地提醒起来了。
“嗒嗒嗒嗒”急促的脚步声，很明显是冲着这个房间的位置。迹部景吾眼疾手快，一把拉起沧，躲进了距离最近的一个大柜子里。柜子挺大的，但是对于两个少年来说还是小了点儿。迹部景吾的身体修长，他的背顶在了柜子顶，只能弯下腰来，沧无奈地缩在了迹部景吾的怀抱中。
少年一双碧瞳圆溜溜的，转来转去，很紧张地听着外面的声音。迹部景吾忽然觉得很有趣，忍着笑一直盯着少年的表情。在阴暗的柜子里，一条浅浅的光线渗入，少年的肌肤恍若透明，晶莹诱人。
“呐，迹部，”沧轻轻地小声地说道，“要是那些人下去了，我们是待在这里呢，还是溜出去呢？外面不知道有没有人，有可能被抓住哦。但是要是躲在这里的话，肯定也会被发现的……”
“……”迹部景吾的笑容中有些迷惑的成分，好像没听见一样，伸出手去轻轻地抹掉少年脸上的脏东西。
“……？迹部？哎，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啊？”感觉到有些痒，沧想要挣脱掉迹部景吾的手，转过头去，却感觉有一个柔软的物体贴在了自己的额头上。
迹部景吾在沧的额头上印下一吻。
“迹迹迹迹迹部……”少年口吃中，憋得一张小脸通红，觉得身旁的空气都散发着蒸笼的热气，“为为为为为为为什么？”
“呵呵。”迹部景吾的眼神中有着宠溺的成分，握住少年冰冷的手，叹息道，“还是这么冷……本大爷真是怀疑，Shadow，你到底有没有加衣服保暖的自觉啊……”见沧神色迷惑，扬起戏谑的笑，顺手将他拥入怀中，“有什么好怕的啊……”
“迹部……”沧明白，迹部是因为感觉到他在害怕才会这样做的。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那么害怕。也许是，又被回忆束缚了吧。以前，也曾经躲在柜子里，捉迷藏。
有人推开门走进来。
少年身体微微地颤抖。
迹部景吾又将他拥紧了些：“说了没事的吧？……呐，Shadow，我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我真的很爱她，在她去世之前，我不停地不停地哭，跪在她的床边祈求她不要离开我。然后，她吻了我的额头。她告诉我，这是祝福之吻，神会与被祝福的人同在。被祝福的人会一直幸福。刚才，我把它送给了你。Shadow，所以，不要害怕。不会有事的。绝对，不会有事的。”
有着华丽妖媚泪痣的少年淡淡地扬起唇角，笑容中是与生俱来的高贵与骄傲，他的双瞳在暗淡的光线下闪闪烁烁，颜色深浅不一，像是最华贵的水晶。
真的、好多了呢。沧的手臂缠住迹部景吾的脖子：“谢谢，迹部。”不再害怕了，很奇怪，全身都放松下来了。迹部，好温柔。以后嫁给迹部的女孩，一定会很幸福吧？即使没有这祝福之吻……
“……！”沧猛地想起了一件好了不得的事情来。他忘记把墙壁上的黑洞掩盖起来了！当时实在是太过于急切，一心只想着迹部的事，完全把这个忘得一干二净了！
沧的脸僵住了。果不其然，外面的几个人立刻就反应过来“俘虏”逃跑的事实。他们开始在屋里四处巡视有没有藏匿的“俘虏”。
有人走到了两个少年藏身的柜子前。慢慢地伸出手去，摸上柜子的把手。光线，一点一点地在扩大，照耀在两个少年的身上。迹部景吾笑着将紧张的沧再次拥入怀中。
“……”柜子被打开了。
插入书签
插入书签
作者有话说
↑返回顶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