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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思
在一颗满是红绳红丝的姻缘树之下，坐着一道水蓝色的影子，正有些无奈地翻阅着桌上一本厚册子。
在他对面坐了个亮红袍，嘴里正不止念叨着：“你看见没有！这不可能！”
“月管事，如此大费周章叫我来你这姻缘幻境，只是叫我来看这个？”扶额，苏临抬手合上书册，朝月老平和询问。
“只是？什么叫只是！”一拍桌子，月老急吼吼道：“我要是不叫你看看，你都要和这些人一样了！”
轻叹了口气，苏临又瞥一眼这书册，上面赫然写了一竖排字：《除籍记载》，小字批注：天府元年至乾礼五百零九年。
“月管事，......”扶额一阵，苏临再度缓声开口。
“总之，我觉得你这根本就是送命！”月老又着急打断他，激动得站起来，道：“你何必这么做啊？”
“并不是送命，......”开口，苏临正要解释。
“不是送命？你看看这记载，你跟我说这不是送命！”打断，猛地又翻开这书册随意一页，月老一拍这书，道：“你自己看看！”
扫上一眼，这页苏临方才看过。
“神官沈北，职位天府灶君，因私与凡人勾结，天府劝阻不改，执意背离天府条例，降罪除籍。施行于乾元二百三十九年，不堪剔骨之痛，死于受刑。”
没说话，苏临只是沉默。
“你再看！”又随手往后翻开一页，月老声音更高。
“神官彭泽，职位天府火神，因私与凡人勾结，破坏天府条例，执意与凡人同堕，降罪除籍。施行于开乘四百六十六年，不堪受刑之苦，死于期间。”
“月管事，......”缓缓出声，苏临张了张嘴，妄图说点什么。
但月老没给他这个机会，“噗啦”又是一页。
“神官谢问，职位天府山水郎，因私与凡人勾结，有违天府大道，抗拒天府条例，坏天府高规，降罪除籍。施行于乾礼三百零四年，不堪重刑，死于除籍。”
这一页叫苏临更为沉默，盯着良久，才听见月老愤然响起的声音。
“你以为你天府山水郎的职位怎么来的？”又是猛拍桌子，月老高声道：“你也想走这个人的后路吗！”
“月管事，......”停顿，苏临叹气一声，缓缓开口，“我现在并没有这个打算。”
“现在没有？这以后也不能有！”月老急吼吼又一屁股坐下，摆出苦口婆心的姿势，道：“就一个凡人，你有这个必要吗！”
“你看看这厚厚的一沓！你觉得这不是送命！”高声道，月老着急得很。
“也有些许不是。”继续缓声，苏临方才确实是翻过几个成功的。
“些许？那叫些许？”质问，月老恨不得直跳脚，“你算算天府元年到现在多少时间？这成功的你用手指头都数的过来！这叫些许？”
“月管事说的是。”不想再解释什么，苏临只得迎合他，又说：“但我该回去了。”
“苏郎官！这不是开玩笑！”月老更是着急，拿出吵架的气势在说话。
“月管事，我真该回去了。”调转话题，苏临想着若是自己出来被发现，那可就麻烦了。
“哎哟，我天啊。”根本劝不动，月老也无可奈何，只得焦躁感叹一句，道：“你真就这么喜欢那个凡人？”
“月管事，我真该走了。”平和开口，苏临没有直接回应他的问题。
“不行！”月老张口接着追问，“那凡人有什么好的？你要去喜欢他？”
“月管事，......”略有些无奈，苏临抬眸看了他一眼。
“你要是不说，别想走出这姻缘幻境。”放下狠话，月老威胁他道。
仗着这姻缘幻境是自己的地盘，月老也是大了些胆子。
没开口，苏临轻叹了口气。
月老一拍桌子，又道：“你们一起做过什么惊天大事？”
苏临道：“未曾。”
月老继续斥问：“他救你于水深火热？你要以命相答？”
苏临低声道：“没有。”
瞪眼，月老又问：“你们俩游山玩水，日久生情？”
叹气，苏临说：“大概也不是。”
猛站起来，月老大声一句：“那你怎么说？”
“我也不清楚。”半响，苏临低喃道：“可能，是变蠢了吧。”
月老不解：“什么？”
苏临没搭话。
只是明明连原因都说不出来，就喜欢得死去活来，心甘情愿要搏命，大概只能解释为变蠢了。
月老又开口：“你真喜欢那个凡人？百分之百？”
片刻，苏临抬眸道：“千分之万。”
“哎......”盯他良久，月老颓然坐下，道：“罢了罢了，你走吧，反正我劝过你，你这样我也没辙。”
缓缓站起身，苏临正想走，却又回过头去，朝月老一句：“多谢月管事挂记。回见。”
“哎......”看着苏临的影子消失在姻缘幻境，月老这才嚎起来：“天啊！这劝不动，可咋办啊！”
偷偷摸摸溜出房间，小心翼翼看一眼隔壁，苏临盯一阵里面晃动的烛火，暗自松了口气，又折回自己房间。
一阵后。
不放心。苏临站定在蒋安房门口，抬手叩了叩门。
居然没人应声，苏临下意识暗想：难道真被发现了？不对，莫不是月老这家伙，又在背地里找他？
暗道不好，苏临赶紧又唤一声：“蒋安？”
依旧没回应。
皱眉，苏临顾不得这么多，直接推开房门，扫一眼，里面竟是没人。
......
某处酒馆。夜色，昏光，人声嘈杂。
一桌三个人正围坐在一起，显然是都喝高了，满面红光，嘴里含含糊糊唠着八卦。
“哎，那什么，刚才，说到哪儿了？”其中一个为首劝酒的，是个五大三粗的横肉胖子，端着酒杯东倒西歪。
“说，说到皇宫泛了妖怪。”坐他旁边是一个发福的中年男子，正应声道。
“你搁这儿，这胡扯，”舌头打结，那胖子对面是个精瘦男子，反驳道：“刚才分明，说到，那个了！”
“啊，对对对！”两人纷纷点头，作势想起来了，于是那胖子便接着讲下去。
“那个，大家伙儿的都知道，那是，干嘛的。是吧？”一句话隔开几段，胖子灌上口酒，醉醺醺说着。
“我，我知道。”赶紧抢答，精瘦男子卖弄博学，“妖，妖怪。抓妖怪的嘛！”
“听说这地方，和皇宫那些，”说到一半刻意压低声音，中年男子继续开口，“那些权势，暗地勾结交易，乱国啊！”
“害呀，你可真敢说。”咂咂嘴，精瘦男子又插话进去，道：“要是没有那个，咱更难过安平日子！”
“我，我知道。”不耐烦一摆手，发福男子接着说：“这不就，说，说说而已嘛！”
“行了行了！”见两人出了火药味儿，胖子赶紧打圆场，捞起酒壶给两人倒上，道：“喝酒喝酒！谁管他的这么多呐！”
于是三人又纷纷端起杯来，举过头顶碰了一下，仰头倒进嘴里，同时长哈出一口气，嚷起来：“过瘾！”
“蒋兄？”一个声音把蒋安的视线扯回来，面前一个人，询问道：“这么晚了找我何事？”
“李兄，好久不见。”客套一句，蒋安又道：“听闻李兄经常在京城一带接取任务，想来打听打听。”
“赌神这是什么话？”自谦为先，这人道：“若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尽管开口。”
蒋安暗瞥一眼，不紧不慢说：“听说李兄近日刚完成了任务，只是不知这妖丹，现在何处？”
皱眉，那人接着开口：“赌神这是来要交差的？”
没说是也没说不是，蒋安只刻意挑起眉梢，玩味盯着他。
猜不透蒋安的意思，那人只得承认道：“此物就在我身上，不知赌神何意？”
“你认我何意，我便为何意。”弯弯绕绕，蒋安手指叩两下桌子，不紧不慢，悠悠然。
琢磨一阵，那人犹豫着拿出妖丹，踌躇道：“还劳烦蒋兄转交情网。”
“嗯。”点点头，蒋安接过去那东西收好，接着冲他开口：“你可还有事？”
摇摇头，那人没说话，满腹狐疑看着他。
“那我就失陪了。”站起身，蒋安冲他行了个礼。
“那......”纠结一阵，那人还是站起身，回礼道：“回见。”
迈步踏出酒馆，蒋安转了方向往别处去。暗摸着刚拿到手的妖丹，不知在盘算什么。
这天子脚下不比它处，即使早已入夜，如今依旧人来人往，灯火浮光。
但有个地方在晚上尤为热闹，曼歌轻舞，踏云翻雨。弥漫着迷离恍惚的沉沦空气，哪怕隔着老远，也能感受到里面正释放出沉醉因子。
但月色还是清亮。人声鼎沸嘈杂贯耳，醉生梦死深夜糜烂，朦朦胧胧酒客闲话，全都在一瞬间远去，消失，又重新浮现，响彻。
蒋安站在一条人少的巷子里，对着自己脚下影子模糊轮廓叹了口气。
“赌神，大半夜的来都来了，竟是不进去？”走出来一个人，身上还带着那地方特有的胭脂香。
“这个进展如何？”开口寒暄，蒋安瞥一眼里面，示意他道。
“哎，得了吧。”愁眉苦脸，那人皱着眉，道：“谁知这回的任务会在这种地方？整天在这儿进进出出，老鸨都快给我当成风流成性了。”
“那上次的如何？”不动声色，蒋安接着追问。
“上回？”提起别回任务，这人又赶紧道：“上回可是简单得很！时限半年，我只花了三个月就得手了！”
说完这话又反应过来，于是便扫了兴致，悻悻然摆摆手，颓然道：“哎，忘了忘了，和你说这个有什么意思？谁不知道你赌神的别号叫蒋一月。”
“哎，”一笑，蒋安凑上去勾肩搭背，道：“那现在你一月兄，有事儿问问你。”
“你说！”果然爽快，那人立马应声一句。
“上次任务的妖丹，可还在你那儿？”先询问一句，蒋安瞅他一眼。
“哎，还真是。”那人急忙忙道：“这下糟了，忘了寄回情网。”
蒋安又开口：“你这时限都快要到了吧？还在身上？”
“哎，蒋兄。”急吼吼，那人道：“你不是住得离情网近吗？你看我这儿这么远，寄回去不知等到什么时候了，指不定上面的就要找我麻烦。你看......能不能帮个忙，你回去的时候顺顺路啊？”
蒋安一挑眉，道：“好说好说，都是兄弟嘛。”
“害，那真是多谢了。”道谢一声，那人又追问：“哎，蒋兄住哪家客栈呢？明早我给你带过来。是咱们名下的那个吗？”
“当然。”蒋安说：“时候也不早了，该回了。”
“哎，确实。东西明早我给你送过去啊！”摆摆手，那人丢下一句话，转身阔步走了。
折身，蒋安这才往客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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