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野

　　《逐风》在次年六月上映。

　　和期望的结果一样，电视剧上星播放后，但一声的口碑好了不少，一时间好的剧本邀约也多了起来。

　　作为星宇潜力和热度最高的种子选手，星宇调整了艺人合约，合同经由专门的律师把关。

　　现在他身上除了两条奢侈品珠宝和美妆代言，还有一个国民饮料代言，剩下的时间几乎都投入到拍戏中。

　　而商朝朝的电影《举报》则定了贺岁档，上映当夜十二点，大城市里的流浪者早已归乡，剩下喜欢热闹的年轻人已近凌晨还在外面狂欢，电影院更是连等待区都坐满了人。

　　零点场时间一到，众人纷纷排队入场，商朝朝和但一声定了VIP厅，缓了十分钟，由熟人带进场。

　　观影厅内黑黢黢一片，但一声没敢拿手机照明，仔细辨认着台阶上的数字，最后在倒数第二排找到已经舒舒服服躺在沙发上等他的商朝朝。

　　怕被人认出来，羽绒服脱下来盖到身上还遮住了半张脸，3D眼镜盖住上半张脸，还挺厉害。

　　他坐下，将松软的毛线帽往后推了推，要掉不掉地杵在头顶后方，学着商朝朝将羽绒服脱下来，只是他的外套太大直接铺到邻座商朝朝的底盘。

　　后者已经提前进入了度假模式，一桶爆米花吃得不亦乐乎，压根没注意到他的动作，但一声将手从衣服底下穿过，摸索着的握住了商朝朝的手腕。

　　后者一愣，偷偷摸摸将手机从兜里拿出来，屏幕光调到最暗，捣鼓了一会儿，但一声裤兜里的手机随之振动。
　　他忍了忍，失败了，把手机拿出来一看——

　　你的小商：哥，有点意思！

　　但一声咧嘴笑了笑，将注意力从他身上挪开，回到大银幕上，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有机会在电影院里看到商朝朝。

　　和生活里养尊处优的小少爷不一样，电影里的柯里是骄傲且刻薄的少年，出场时镜头慢放，那头白发和精致到冷漠的五官被放大，但一声清楚地听到数道少女激动的喊声：“商朝朝好帅他妈啊——！”

　　电影切到小欧和柯里放学在校门口偶遇，被家暴的女孩儿唇下还有未散的淤青，她和他哭诉，又强笑着说你别听姚清清的，你千万别惹我妈妈，她很厉害的。

　　少年表面冷淡，内里如火，有人在低声讨论说好暧昧啊。

　　但一声侧头轻轻和商朝朝讨论情节，“电影里，你喜欢她？”

　　商朝朝回道：“没有吧？”

　　他寻思了一下，加了一句，“就要的就是那种少年有的没的，说不清道不明才叫青春嘛。”

　　一场电影，换做别的小情侣恐怕百分之八十都在对方身上，不过商朝朝要做功课，而但一声的小情人就在屏幕里，宽敞的厅中谁也没他们看得认真。

　　电影结束后，等人群往外散去，但一声的思绪还停留在刚才的电影情节里，小欧原本只是个普通女孩儿，和很多重组家庭的孩子一样，盼望着长大，盼望着独立，盼望有自己的家。

　　柯里是她黯淡生活里突然而至的光，她发现自己可以利用这道光报复郑红时，犹豫再三，还是做了。

　　后半段，他看到柯里被为准堵截，被一棍子砸到脑袋，鲜血淋漓的画面里截选了商朝朝受伤的那一段，整个观影厅不约而同静了下来。

　　但一声抿唇，捏着商朝朝的手用力了三分。

　　再往后，郑红入狱，小欧放弃国重选择报考艺术高中，每天忙着准备面试课程，学化妆，表演课，整个人都生动了起来。

　　而当所有人都以为惊艳少年就这样被永远留在旧时岁月里时，电影结尾，片尾曲后的大彩蛋，如商朝朝所说乔三灵感来袭的那一幕——

　　他以寸头的造型漂染了浅浅一层金色，穿着纯白卫衣和灰色短裤，惬意地趴在大学教室里，一封信从前排经由几双手慢慢传到他的课桌上，风轻轻一吹，信封扇到了他的鼻梁上。

　　但一声缓缓舒了口气。

　　从电影院出来，他们避过人群从商场后门去了地面停车场，一场电影两小时，这会儿已经凌晨两点多，商朝朝摸摸肚子，饿了。

　　室外冷得厉害，但一声发动车开了空调，“要不要吃点东西再回家？”

　　“算了，不如回去泡杯热牛奶。”商朝朝打了个哈欠，“回月亮湖吧。”

　　新买的大众平稳地顺着昏黄路灯往别墅区走，虽说电影院里热闹，可到底是大过年，一路上没遇到几辆车。

　　商朝朝捣鼓着手机，突然看了他两眼，腻歪叫道：“哥。”

　　“嗯？”

　　“你十几岁的时候，有喜欢过什么女孩儿吗？”

　　也是看了电影有感而发，商朝朝十几岁确定了自己的性取向时已经半只脚踏进娱乐圈，他暗恋过的男生大概这辈子也不会知道曾经有那么一个同性喜欢过自己。

　　遇到但一声之前，商朝朝一直觉得青春最好的那几年是缺憾的。

　　现在想到对方，十几岁张狂的模样，在荷尔蒙乱窜的中学时代里，应该会引得一大片女生欢喜尖叫吧。

　　但一声腾出一只手去握住商朝朝的，冷静道：“我没有。”

　　商朝朝一怔，转头看向他，而后者又轻声重复了一遍，“我没有，从过去到现在，只喜欢过你一个，只喜欢你。”

　　大年初一凌晨两点多，狗都下班了，他们没多想，也没顾忌，车停在公路旁的内侧绿化带旁边，但一声掐着对方的腰将人搂过来小心地亲吻。

　　夜深人静，亲吻逐渐加深，商朝朝眼底潮热，身上的衬衫下摆被捞起，男人干燥有力的手在他后背安抚行的摩挲，他将头埋进对方颈窝里。

　　半晌，他开口道：“哥，明天你要不要来我家拜年？”

　　对方思考了一会儿，回答和吻同时落到耳边，“好。”

　　商朝朝气息不太稳，歇了会才想起，问：“电影怎么样？你还没夸我？”

　　但一声抓住他的手方牛仔裤拉链的位置上放，“我看电影的时候就这样了，夸不出好词，你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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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月，第二十三届青玉电视电影节拉开了帷幕，当晚，但一声和《逐风》剧组共同走过红地毯。

　　白敏敏挽着但一声，两人顶着寒风，碎钻轻纱礼服和黑色西装搭配相得益彰，想来会在明天的比美报道里占得头筹。

　　商朝朝去年结束《举报》拍摄后，并没有上映的新作品，只作为邀请嘉宾，和金乐离高调入场坐在前排。

　　落座后他往后看了看，找到但一声，对方正和身旁漂亮的女人耳语，看样子好不亲密。

　　白敏敏不知道有人在心底偷偷夸她，只专心和但一声讲着最近发生的撕逼事件，“刚才进场的时候，你看到杨慧了吗？”

　　“想当年姐也是清纯小白花一枚，当时为了去《清梦苑》剧组，好死不死和她一块儿住。”

　　“当时想着要低调，也没过明面，自己通过测试进去的。”

　　“这小妞，不知怎么晓得我和凌如君的关系，私底下到处乱说，还不说实话！”

　　但一声适时接了一句：“她说什么？”

　　“她说老娘浑身的都是冒牌货，还把凌如君嫁接到了自己那块儿地里，说自己是他亲侄女儿！”

　　“哈！你瞧见她刚才恨不得把手粘胸上的样子了吗？不就是鸽子蛋吗，老娘一对耳环能连她一块儿买了。”

　　说着，白敏敏警惕地四下观望了一眼，一脸的憨相，和当初第一面的美艳模样大相径庭，“对了，我听说最近有人要搞你，你小心点啊。”

　　但一声愣了愣，心思瞬间百转，在白敏敏戳他问听到没有的时候，轻轻点头。

　　终于到了颁奖环节，到最佳新人时，但一声凭着《逐风》入围，同排剧组人善意地朝他递眼色，青年没露太多表情，来之前公司那边已经提前和他通过气，能入围就是最好的结果。

　　你的小商：等会儿结束等我。

　　他回：好

　　你的小商：我妈说想一块儿吃个饭

　　这么突然？但一声下意识挺了挺腰，心情顿时比能不能拿奖还紧张。

　　片刻后，段情和一位影后级别的女演员从后台缓缓而来，女演员大着胆子调侃里段情两句，最后一期宣布了最佳新人奖的获得者——

　　“祝贺我们的白洛凡！恭喜！”

　　不是但一声，而是刚满十八的一位演员小花。

　　但一声适时抬头对着捕捉自己表情的镜头笑，双手也及其配合的鼓掌，作为颁奖典礼的保留节目，竞争失败者的表情向来是各位吃瓜群众的□□所在。

　　后半场，《逐风》意料中斩获了好几项奖，不过庆功宴但一声没去，别人把酒言欢时，他正局促地和商朝朝并排坐在通往金家老宅的车后座上。

　　小Kelly细细地给他讲了讲金乐离和商也的性格，“金总和商先生其实私底下都很好相处，商先生面冷心热，你别被他唬住了。”

　　商朝朝撇嘴，“那都是金女士凭一人之力惯出来的。”

　　但一声敷衍地勾了勾嘴，没感觉轻松多少，萧家派车等在岔路口，小kelly 下车前给了他一剂定心丸道：“其实只要朝朝喜欢，他们是不会甩支票让你走人的。”

　　很快，车驶入老宅地界之后四周都安静了下来。
　　京市落了雪，路是被提前清扫过的，而两边的树上都盛了雪，乍一看像是误入了童话世界。

　　上一次来已经是两年前的夏天，车灯两了两下，大门口一只松鼠眼睛biubiu地闪过绿光，然后极快地窜上旁边的大树上，不知道是不是他遇见的那只。。

　　他俩裹紧了长款的羽绒服下车，客厅大门开着，高老姨拄着拐杖已经等在了门口，一身中式暗红系带棉衣，陪着小雪花，怎么看都是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再往她身后一看，装修风格奢华，岁月静好且还流金。

　　有佣人上来帮忙拿外套，两帅小伙脱了羽绒服往门口一站，高老姨啧啧两声，“这是刚从结婚礼堂下来的。”

　　商朝朝直接被口水呛了，倒是但一声偷摸着红了耳朵，不知是紧张，还是千八百年头一回害羞。

　　商朝朝拿手怼了怼他，朝楼梯的方向抬了抬下巴，“我爸，我妈。”

　　但一声忙看过去，对上一双温度较低的碧色眼睛，商家两口子在家的穿着风格还算平易近人，一个长裙配披肩，一个灰色毛衣和休闲裤，并没有刻意为之，却搭成了情侣装。

　　“叔叔，阿姨，你们好。”

　　金乐离点点头，“忙了一天，都该饿了，我们边吃饭边说。”

　　金家餐桌文化走得温馨挂，一家人围坐长桌一边，高姨在主位，大商小商各领着自己的爱人坐在两边。

　　金乐离先给商也成了碗汤，而商朝朝将盘子里不爱吃的菜放到但一声碗里。

　　但一声在那一瞬间有些想笑，他感觉自己和金女士各领养了一只来自相同高贵血统的长毛白猫。

　　不过下一秒商也就让他笑不出来了，对方将上好的瓷碗往桌面轻轻一磕，“小声，听说你比朝朝大了五岁？”

　　“是。”但一声回答的同时点头。

　　“那你有考虑过，什么时候结婚吗？”

　　商朝朝咀嚼的动作顿住，“和我吗？”

　　但一声清了清嗓子，“至少要等朝朝到法定年龄之后，再看他的想法吧。”

　　商也没什么表情，“你们可以去国外，18岁就可以登记结婚。”

　　但一声犹豫了一下，诚实道：“朝朝还小，还可以再玩儿几年。”

　　“你不怕他玩儿野了？”

　　“玩儿野一点也行，他现在太乖了。”

　　商朝朝清了清嗓子，尴尬地避过家里两位成熟女人的眼神，“我，我也没那么乖吧？”

　　金乐离笑着转移话题，“听说你还有个弟弟？”

　　“嗯，”迟疑了一下，但一声没多说，“今年14岁。”

　　金乐离给他倒了一点酒，“听朝朝说他身体不太好，你妈妈一直在照顾他，最近天太冷了，等天气缓和点，我们一块儿吃个饭吧？”

　　“好。”

　　“喔，对了，我给你准备了一些衣服，等会儿朝朝带你去看。”

　　但一声微怔，很快反应过来，“谢谢阿姨。”

　　一顿饭还算愉快，结束后商朝朝拉着但一声换了厚衣服到外头堆雪人，两人只顾着谈情说爱，还拍了张雪地爱心发到朋友圈里，最后捂着冻红的双手一路上楼。

　　但一声第一次踏进商朝朝的房间，白色波浪纹床套，地板上铺着奶茶色长毛地毯，墙上挂着一幅泥人作揖的写意画，画下浅色书桌上放着游戏机，再往旁是落地窗，窗外一个漂亮的阳台连通旁边小客厅。

　　商朝朝没顾上带他参观，拉着人往浴室走，“困死了，快，我帮你卸妆，卸完睡觉！”

　　洗完澡，早打算带着人跑鸳鸯浴的商朝朝强迫着扒光了自己的男朋友，又利索扒光自己，“哥，你喝酒吗？”

　　但一声魔怔了似的看着他上身，很白，又很粉，他突然一把箍住小商的腰，没让他往外走，将人拖到镜子前，一手翻出手机找到相机，“能拍张照吗？”

　　商朝朝募地红了脸，身后青年低下头凑近，卖乖，“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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