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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难忘（4）【捉虫】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曲厌宵慢慢进了屋里，目光投向床上。
他还在。
依然在那里。好好地。
心中一阵苦笑。
换做过去有人告诉他，他终有一天会为了一个人，如此的小心翼翼，担惊受怕,他绝对会当那人是胡言乱语将他毒死。
如果有人告诉他的话。
曲厌宵慢慢走过去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唐鸩。
他眼睛直愣愣的瞪着床顶一言不发，像是也没在意曲厌宵已经坐在自己身边。
两人静默的呆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唐鸩这才收回目光，看向曲厌宵。
他没说话，曲厌宵也就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来，轻轻贴着他的脸旁。
唐鸩微微皱起眉，被捆住的双手不自主的攥成了拳。
曲厌宵默默将手收了回来，似乎也只是摸了摸他脸上的温度，不发一语地站起走了出去。
这木屋太久无人居住，连门都被风雨拍打的残旧了，一出一入不停不休的吱呀吱呀。只是不懂为什么他从前跟曲厌宵在这里住时却从未觉得。
几进几出，一会的功夫便将浴盆里放满了水。
“你还是清洗一下。”
说完目光投向依然躺在床上的唐鸩。他一动未动的，也只是看着他。
“不是没有绑着了么。”
曲厌宵最终还是先收回目光，开门走了出去。
他这次并没有很快再进来，唐鸩叹了口气，手轻轻动了动，捆在手腕上的牛筋早已经变得硬脆。阿幼朵嘴里说是不肯帮他，还是将冰蚕丝揉进了牛筋绳之中，冰蚕丝本就寒气十足瞬间将原来柔韧无比的牛筋绳僵化生硬。
唐鸩稍微用力一怔，那原本解不开的绳子，瞬间断裂成了几段，再也不能困住他半分。
慢慢从床上坐起，趿着鞋子站起来。
走到屋子正中摆着的沐桶边上，伸手轻轻碰了碰桶中的水。
水温刚刚好，他刚刚是看着他一桶桶提进来水倒进去的。
原来，他也有这样细心的时候。
翻手划过水面，眼尖的盯着手腕上那几道错叠在一起的刀疤，本来也不能算是上扬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下。
是啊，他都那样谨慎，还是能被他骗了，若他不细心，怎么做得到呢。
抽出放在水中的手，慢慢的解开衣服，踏进沐桶之中。
唐鸩隐忍的皱起眉峰，背上的伤口一碰到热水，敏锐的痛了起来。
那日山谷之中，若不是他的蚀蝶，只怕他们都早已经被暴雨梨花打成了筛子。
过了片刻，门又吱呀响起，曲厌宵推开门，缓了片刻才踏进屋子，左手端着见方的托盘。
他只扫了一下，身体动也未动，便觉着脖子上一凉，一把泛着冷光的银色匕首已经贴紧在了他的脖子上。
“你做什么？”
他的身高原本比唐鸩高出一点，只是近来清瘦了太多，气势上也不比唐鸩，两人这样贴着站，竟显不出一点来。
“送药。”
曲厌宵冷静极了，似乎这一切都已经发生在他的预料之中。
唐鸩瞥了一眼他手中的盘子，确实只有金疮药与干净的绷带。
“你不必这样。”
他不明白曲厌宵的意思，只将手中的刀握得更紧了些：“什么？”
“你想杀我，把刀给我就是了。”
他这句话说得云淡风轻，几乎像是再问唐鸩这样裸着站在地上冷不冷似的。
“你背上有伤，洗干净了才好上药。虽说你的暗器从不淬毒，但也别放着不理。”
又来了，又是这样的温柔。同样的手段，同样的呵护备至，令他防不胜防。以前他还能骗着自己说他们不是一个人，这是厌宣，是那个在他穷途末路之时救了他一把，是那个虽然话多但却并没什么心机的人。
可这世上根本没有过这个人！
厌宣。
呵呵……
这世上有的从来都是他刀下的这个。
唐鸩的手止不住的颤颤发抖起来，僵持片刻，还是慢慢地撤开了刀刃。那匕首锋利至极，本就紧贴着曲厌宵的脖颈，此时就算他再如何的谨慎，仍然是在曲厌宵的脖子上留下一道不深不浅的伤痕。
这刀一撤开，唐鸩只觉得刚刚自己身上绷起的力气，霎时丢去了一半，本来沾了水的身体也觉得冷缩缩的，踉跄了两步差一些倒了下来。
曲厌宵见他摇摇欲坠，右臂使力搭了他一把，免他摔倒，感觉着他瑟瑟的抖，心里一个忍不住，便将人紧紧地搂紧了怀里。
“很冷的吧。”
他的右手吃不上力气，只能放下左手的托盘，这才将唐鸩抱起来，几步走去沐桶，慢慢将人放了进去。
靠在桶背上，唐鸩目光垂在水里，一只胳膊仍然被曲厌宵拉在手里。沾水湿滑，他只是轻轻一抽便轻易躲开了曲厌宵：“你出去。”
“伤口在背上，你自己怎么上药。”
他转过身取来放着药和绷带的托盘，半蹲下来，用手拨开他欺在背上的头发：“上完了药，我就走。”
那伤口其实也并不是太深，钢针刺进肉里穿透了出去并没留在身体里，只是一直压着，血都淤紫了，肿起一个大包，对穿的针孔却细而缓慢的往外渗着血。
曲厌宵伸手压住伤口，那肿块需得用刀割开让里面淤住的血流出才能好得快，可他就是下不去手，他那时第一次看到他的身体，还调侃着说他白净的像个女人，丝毫也不像个杀手那样。可后来却也是他亲手用铁链穿了他的锁骨，留下碗大的疤，又一刀一刀划烂他的心。
想也知道，他得多疼。
“刀在桌上。”唐鸩自己清楚该怎么处理，便出口提醒了他一句。
他这样用指腹摩挲着他背上的伤口，像是一条虫放在伤口上一样，既疼又痒，扰的唐鸩心中难忍：“你动作快些，别磨磨蹭蹭的。”
曲厌宵被他这样一说，也回了些神，取过桌上的刀子，握着刀柄仿佛那刃上的寒光浸的手都有些僵硬：“你忍着些。”
唐鸩配合的弯着腰，便听见曲厌宵这样说道。
刀刃贴着针孔笔直缓慢的划开，曲厌宵努力的稳住了手，力道控制的平平稳稳。一刀下来，血一下子也涌了出来，滴滴答答的顺着他的后背流进桶里。
这金疮药消炎止痛，可敷上去却痛到骨头里。淤血流净，他抖上金疮药用干净的绷带压好，直至完全的包扎好，唐鸩都动也没动，反倒是他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
倚在沐桶边上，唐鸩倒不觉得伤口怎么疼了，只感到泡在这水里十分舒服，浑身都没什么力气：“水里，又有什么？”他撑着胳膊以至于不让自己滑进水里，连眼睑都不抬一下。
“只是煮的时候放了些夜交藤，安神镇痛的。”
曲厌宵这倒说的是实话，他并不是想要动什么手脚，只是想让他缓缓绷着的精神。
“你……还不走？”
唐鸩这个逐客令下的没什么力道，但对现在的曲厌宵来说，他不会不听。
这水是不能再泡了，唐鸩一手撑着沐桶边打算跨出来，可才一站起来就觉着赞了半天的力气全都用尽了，直直的朝地上摔去。
曲厌宵本都要出了屋子，见到他一头栽倒，毫不犹豫的冲回来抓住了他的胳膊，脚下还未站稳，便被唐鸩一带也跌进沐桶之中。
水花四溅，那沐桶之中三分之二的水，都被这一扑从桶中瞬间涌出。
已然全湿的头发贴着额头，唐鸩缓缓睁开眼睛，看着把自己拦在怀里的曲厌宵，他不挣了。
有什么用，反正这辈子都已经挣不脱了。
曲厌宵再难忍住冲动，低下头一口堵住唐鸩抿着的双唇。
“唔……”
唇齿纠缠的似是要与他一起窒息到死掉。曲厌宵移开唇却贴着脸继续吻，左手扣着他的脑后，贪婪的在他脸颊上亲着。
“唐鸩……唐鸩……”
他是一边在亲一边在低低的喊着他的名字。
像在梦里一样。
不，梦里的他，只会伸出鲜血淋漓的手来；只会阴冷仇恨的盯着他。
而现在，唐鸩在他面前，不恨他不恨他……
“我爱你……我再也不骗你了……我爱你……发疯的爱着……”
唐鸩已经比刚刚清醒了许多，可却似乎更加迷离了，他不看曲厌宵，目光越了过去看着自己搭在桶边上的手。许久抬起来，一把拉过曲厌宵的右手握在手中，口中低沉而清醒地应道：“哦。”
曲厌宵只觉着右手心传来一股尖锐剧痛，可他却只是微微的抽动了几下眉毛，嘴角的笑一点也没放下。
唐鸩用力的捏着他的右手，他一直将右手背在身后，从山谷见到他的那时就是，唐鸩刚刚便注意到了，他的右手样子奇怪扭曲。
现在捏上去，仿佛是在捏着锦囊之中装着的碎玉一般。
这右手，是那日被他踏在脚下狠狠地踩碎的。
“我知道了。”
曲厌宵说着，又轻轻的啄了下唐鸩的鼻尖。左臂抱住了他从沐桶中走了出来。
他将他放回到床上，自己也跨坐上去，眼神闪烁温柔。
曲厌宵弯下身轻轻的亲过他的鼻尖，温声细语的说道：“为什么还要回来？你知道这样我不会再放开你了。”
唐鸩想着要说成全他这三个字，可现在看着他的脸忽然间就说不出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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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还有一更。
嗯。等我睡醒再说。
没留言我要掀桌了！(╯‵□′)╯︵┻━┻！(╯‵□′)╯︵┻━┻！(╯‵□′)╯︵┻━┻！！！
作者有话说
第83章 自难忘（4）【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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