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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二章暗流涌动
细雨丝丝,笼罩着杭州城。闻说西湖之美,却不知西湖之水。这时一切还是宁静祥和的,杭州仍在大宋皇帝隆泽下,安然地过着每一天。
这天清晨,街巷店铺尚未开张,商人未醒,旅客未行。却有一人,走到一家客栈门口,轻轻敲了几下门,节奏甚是奇怪。敲门声未落,门便开启,那人悄然闪进了客栈,空空的大街上并没有谁注意到,那人普普通通的打扮下,腰间藏了不少利刃。
“大哥,我从山东回来了。”他进了一间房,房正中的窗户前,站着一个衣着颇华贵之人,身材颀长,虽未见正脸,单从背影,便觉着小小的房间已撑不起他那威严之气。
“去各处的都已相继归来,却并没带回来多少好人和好消息,你来得最晚,想必有些收获吧。”他转过身来,正坐在窗户前的椅子上。
“尚可。”刚进来那人说道,“我虽没找到,却听说了这么一个人……”
“万里,坐下说话。”
“谢大哥。”他抱拳一礼,“从前,青州府由慕容晔做知府。大哥或许听说过他,因机缘求得的美女赠与皇上换来的官职,偌大的青州府,在他治下乌烟瘴气。只是他府里还曾住着二人。一个是他胞弟,名昭,另一人是他侄子、就是慕容昭之子,名昕。这个慕容昭虽少有人知晓,但听说,在他哥哥的官途中,出了些许力气。到是这个侄子,在青州府名声较好。听闻但凡有难破的案子或是蹊跷的事儿,只要这个慕容昕出马,立竿见影地便解决了。”
他咽了口茶,继续说道,“数年前,朝廷派呼延灼征讨梁山泊失利,那呼延灼逃往青州,因此引来宋江等人的追袭,宋江率人收复了青州三山的头领,又打下了青州城,杀了慕容晔。在那后,再没人见过那个慕容昕。我在青州城里及附近村庄问了几十号人,知这人虽喜好游历,但不喜好结交,因此无人见过他的真面孔,只道身长约八尺,常常穿着黑斗篷,来无影去无踪。”
“后来我试图接近梁山泊,但其中戒备森严,难以深入。离开后我去了泰州城,却依然有这么个有意思的事情。几个月前,有一处‘昭武饭店’出了梁子,有人说,那天只见到几个大汉不由分说地冲了进去,里面一阵混乱。依稀有人认出,那些人里有梁山泊的武松和杨志。另有一个身受重伤的被抬出,因为那人浑身黑衣太过显眼,凡见过的都记住了。听人描述,外形与那慕容昕极像。并且,梁山上也并没有他这号人。”
那个被叫做大哥的人沉吟半晌,微微一笑,“武松?”
“是的大哥。若那百姓说的属实,便可推测出一二。”
“你且说来听。”
“武松妻子乃是慕容雪傲,正与他们同姓氏。虽然此一族皆起于数百年前的慕容氏夫妇,但百年来也算散布于天下。民间有所流传,慕容氏的武学,每代只传一人,这便难免有些争斗。慕容雪傲既是此代传人,又是女子,这慕容昕等人,定与她有瓜葛。”
那人思索片刻,轻拍案几道:“好事。天下虽大,但我定要找到这个慕容昕,为我所用。——万里,那梁山泊现在如何?”
“梁山泊名气愈盛,几年来,破了七八处州府县城,四处长官都惧怕三分。那宋江是个有大志之人,但却不知他们下一步将如何。”
听罢,他挥手说道,“我们的时间也所剩无几了,不日便可起兵,先拿下杭州城。万里,你且回清溪告诉其他人,令各州郡的眼线寻找那个慕容昕——我之爱才,此人必得。”
卓万里起身,抱拳道,“我必尽力。方大哥,再会。”
天下虽大,却也很小。
一月后,一路南下的霞仗抵达了杭州,这个江南的重地。
杭州城南面,滔滔钱塘江畔的月轮山上,霞仗悬坐于一棵高大的梧桐树上。中秋将至,那江水或许在积蓄着力量,等待着既望之日的涌潮。
秋风飒飒,吹在他身上也颇觉寒凉。这几月,借着夏日的热气,他习惯于每夜坐于树枝上,倚靠着树干睡。天气转冷,他也需找个住处了。
雾气之中,霞仗的背后传来杳杳钟声。已是二更天,想必六和寺里的和尚们也歇息了。霞仗跳落树枝,未发出半点声响,他融进黑夜中,提气奔向六和寺,想看看寺里可有能歇息之处。
这院墙虽高,在他眼中不过是一步之事,已悄然进了寺中。抬头望望那高大的六和塔,在暗夜之中,煞是庄严。
霞仗推开一扇门,见那殿正中立着一尊佛像,走到两旁影影绰绰似乎也有许多雕像。此时他已有些乏了,径直走到正中的佛像后面,倚着它的后背,不一会儿,便坠入梦乡。
听惯了丛林里的虫鸣和风吹草动,因而在这么静的一处佛堂里,霞仗一觉睡得很熟。以至于直到那两个和尚拿着棍子指着他,大吼道“哪里来的野人,胆敢对佛祖不敬”时,他才醒来。刚一睁开眼,便看到其中一个光头举起木棍就冲着他头打来。霞仗只等到那棍尖离他不到几寸时才一扭身躲了过去。那小和尚收手不及,却打在了佛像身上。霞仗冷笑一声,“我只是在这儿睡了一觉,你却出手打它,你倒看,是谁更不敬?”
“你——”小和尚失了手又被嘲,只是话没说下去,却被门口的声音阻住。
“大清早,何人在此吵闹。”那声音浑厚敦实,震得这大殿似挂上了金钟。
“方丈”,小和尚双手合十,躬身向来人一拜,“我和师哥早晨起来打扫这圆通殿,却见这黑衣人睡在这里。”
那老和尚细细打量着霞仗,末了笑道,“既是未曾见过的客人,便请这位少侠进一步说话可好,老僧有上等好茶,盍请试尝。”
好茶……霞仗眼中闪过一丝悲哀。他转身看了看围过来的这一群和尚,并不想与他们多说些什么。他向那方丈欠身抱拳,边向门口走,边说道,“多谢方丈美意,只是我还有事,不多叨扰。”他清清凉凉的声音还未消失,人已经几个起落闪出了寺院,小和尚们未及追出,却早不见他影子。
霞仗向西北方向走去,不急不慢,回到了杭州城中。此时正是近中午,城中人群熙攘,道路两旁小贩叫卖与酒楼揽客之声此起彼伏。他正想寻觅一家饭馆解决午饭,忽然感觉背后有人跟随。他微微压低斗笠,心想:从来都是他追踪别人,何曾叫人跟踪过。他也不回头,从怀中摸出一文钱,走过一个小铺子,便从那货架上拿走一个面具,那店铺主人发觉,刚想叫他掏钱,却见一文铜钱正老老实实呆在那货架上。他心知是碰着了奇人,便也不再追究,继续做他的生意。
霞仗将那黑白相间的脸谱戴在脸上,摘掉斗笠拿在手中做扇。他虽然已发觉被跟踪,却隐隐感觉到跟踪者也非常人。他正思考间,一个青衣汉子伸手拦住他,抱拳道:“这位小哥走了这么久也累了吧,快请进小店吃点杭州名菜,喝些酒可好?”他打量了来人一眼,认出这就是刚才跟踪他的人,在刚才他思考的空隙,依然超到了前面。
霞仗颔首,随那人进了酒庄。那青衣汉子点了满桌菜,要了一壶酒,等菜肴时,那汉子热情地攀谈,霞仗艺高人胆大,也不吝啬地与他交谈,只是刻意压低了自己的声调。
见菜已全,那汉子举杯笑道,“我见兄弟身形不凡,便好奇,想结交。在下润州卓万里,请问兄弟姓名?”
霞仗看那汉子虽是满脸笑容,却也掩盖不了武者之气,他稍加思索,也举起杯来,“在下姓周,表字霞仗。”他轻轻嗅了嗅酒气,快抿了一小口,知这酒里并无药物,便仰头喝下。
忽然间,酒庄门口一人拊掌大笑着走了进来,他身后另尾随一人,卓万里一起身,向那人施礼。来人笑道,“旭日初升,霞光万丈,足下何不以真名和真面目示人!”
来人走近,霞仗颇感一股威势袭来,他自不怕这些,起身抱拳道,“如此说来到时我不够坦荡了。一副皮相,阁下倒不必在意,在下慕容昕。这位卓万里卓兄从上午我进城时便从城门口的裁缝店跟着我,阁下又做了这样一出好戏,不知究竟找我何事?”
“哈哈,万里,看来你这盯人的功夫还不到位啊。兄弟,坐下说话。”那人请霞仗坐下,自己也坐于他对面,抱拳一礼道,“在下方腊”他又回身一指随他而来的人“这位是江州和潼,久闻贤弟名声,今日特邀贤弟来做一番事业——”
霞仗并不言语,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等是潜伏在江南的一众人,已谋划数年,欲起兵为王,打那昏庸的赵家皇帝。如今起兵之日临近,我更需要这天下的贤才随我出征。我这卓万里近来前往山东地界,听闻兄弟声明,急于结交,不料今日却在杭州相遇,当真是我们有缘……”方腊说道。
霞仗听他讲着这些话,面具下的脸也毫无表情。他旧时在青州,便曾刻意隐瞒自己样貌、声音等特点,极少露出真容,也未曾很知名。这方腊这么说,必然是特意打听探寻过的。他观此人谈吐虽大气,面貌却透有凶气。听罢方腊之言,霞仗起身拱手道,“多谢阁下美意,只是这世上纷争,于我慕容昕已没什么吸引,我曾立誓不再帮助任何人。抱歉,只恐我不能参与。”他说的这些,倒是他心底的真话。
方腊微微皱眉,既而便说道,“兄弟这么一身好本事,难道甘愿白费在江湖里吗?”他知晓这人做决定未必在一时之间,“不过兄弟既然这么说,在下也不勉强,这间酒庄是我管辖下的情报处,兄弟何时愿随我等一统山河,随时可来此相会。”方腊起身,“今日这顿饭,权当我请,愿我们有缘再会。”说着,他便带着卓万里与和潼,转身离去。
霞仗见他们走远,吃饱了酒菜,便闪出了杭州城。
他虽然惊讶于方腊一行人,但转念想想也在乎常理。只是这人身带戾气,一旦有了江山城池,不知是否会作践了这江南景色。但此时,方腊那句“难道甘愿白费在江湖里吗”却时时萦绕他耳畔。
这个问题,自那天离了梁山泊他便在思考。他也是在这混沌的思考中不知不觉地来到了江南地界,现在,他又在思考中不觉回到了钱塘江畔。直到他又听见了六和塔的钟声,才发觉兜了一圈,又到了昨夜观江景之处。
他摘下面具,让江风吹拂着被面具捂出汗的脸。沉浸在涛声和风声中,霞仗眼神中显出一丝迷茫,正如他近来心中常常毫无思绪。
“少侠如此执着于江景,可是在等潮信前来?”霞仗身后响起那醇厚的声音。
“少侠?”他嗤道,转身,冲今晨那位老僧抱拳一礼。或许是出于对师父的怀念与敬重,他向来对长者是较好的。
“今早见到少侠,老衲想起一位故人。”老僧说道。
霞仗忽然心跳加速了起来,他生怕这位老者说出来什么惊骇的人名。
“他叫慕容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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