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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新的神宫建成后,“天下祭”正式开始。
碧内着亮白的单衣,同色裤袴,外面是面黑里红的直衣,衣裳的色泽鲜明清丽,裤袴上隐隐交织出抚子纹样。乌黑的头发梳成发髻,髻上又带了纱冠,在鬓边处插着白色的山桂。这幅打扮,正是祭神时候所用。这个时候他已经不可以再触碰任何凡俗之物,只能由他人替他舀水净手。
法事开始后,此次前来的所有人都奉持列队以行。仪式先进祭物,由两人并列手捧白木盘拾阶而上,供奉于祭台上,自两侧退下,又有两人并排而来。如此循环往复几十次,祭台上的祭品不断增多,仅食物就有许多。
譬如有白饭,用不上珐琅的赤色瓦器盛着,盛成圆锥形;有鱼,用醋炖熟,并用酱油和柚子皮精心调味,装饰以用盐和醋腌过的蔬菜;有山物,红松下生长茂盛的松茸,各种果实;有鸟肉,烤好后放在方形平底盘上铺着雅致长松针的顶端…端这些祭品的人,两眼以下用白纸遮蔽着,是为了不玷污神的食物,捧的时候手也要伸得十分直,尽可能远离人的身体。
除此之外,还有各种贵重衣饰、金银器皿、珍玩骨董…在最后一次奉上祭物时,是由四个人共同托举着一个等身高的长形白木盘放置在祭台中央,其中的祭物令人毛骨悚然——那是一位活生生的少女——她被利刃分别固定住手脚,也许是使用了什么秘药,血液流淌得并不快,虽然陷入了昏迷,但仍然在呼吸着。
不过其他人完全没有任何诧异之色,碧缓步上前诵读祝词:“献诸男神以服,华美粗细之帛,五色之物,盾,戈,马,鞍。献诸女神以服,金麻笥,金线柅,金线卷,华美粗细之帛,五色之物,马,鞍,种种币帛。盛酒盈瓮,又如米稻之属,居于山者如毛兽之属,生于野者如甘菜辛菜之属,居于海者如鱼鳖藻苹之属,堆积如山,以飨我皇神,幸以为食。无令天下公民之作物,遭恶风荒水,则盛酒盈瓮,亦汁亦贝,百千之稻,以行秋祭。王乡百官,倭国六县之长,至于男女,齐集皇神之前,顿首叩拜,朝暾荣上,诵我赞辞。神其来飨!”
尔后巫女们身着白色水干与红色的绔裙,手持铃、金银扇与杨桐枝而舞。整个仪式整整进行了一天,等到结束之后,所有人都已经精疲力竭。但这样的安抚仪式似乎真的起到了作用,亘可以感觉到空气变得清爽了,草木深处开始有虫鸟鸣唱。
“这片土地开始重新活过来了。”
碧换下白天的装束,只穿着一件雅致的窄袖便服,系一条紫色丝带,他眼睛清亮,深红的嘴唇十分鲜明,乌黑的头发垂到额前,衬着身后神秘的灰色的色彩,真是如描如画。
“十六年一次循环,这块土地十六年一次从死到生,从生到死。”他和亘站在山坡上,俯视着无数灯火闪烁、飘忽如云的谷地,神灵得到了安抚,收拢起翅膀与他们一起并肩静静俯瞰着这平静的夜景。
“你猜为何称这里为‘宫’?”碧突然偏过头,含笑看着亘。“何为宫?有神灵居住,拥有着无上权威,受人叩拜,才可以称为宫。虽然隐瞒了皇族的曾经存在,大名们却依然心存畏惧,因此他们的居处也好,家庙也好,都不敢称宫或者殿。你追问我当年究竟发生么什么,我就告诉你吧。”
他望着远处,此时四处已经一片黝黑,他的声音也变得更加不可捉摸。
“千年之前,皇族虽然是一国的统治者,境况却并不好。那时国内有四大姓,分别是源氏、平氏、橘氏和藤原氏,大概从清和天皇开始,皇室逐渐颓废,实权外落到藤原氏手中,天皇家族的权利被旁人所操纵。安德天皇虽然是最末一位天皇,但死时年仅八岁,他的父亲高仓天皇在他三岁时逊位于他,之后不久就发生了以仁王、源赖政举兵讨伐平家的事件…从我的祖先留下的手册来看,那个时候真是个无比的乱世啊。”
碧幽幽叹息,他沉默了一会又继续说:“当时平、源两氏争斗不休,藤原氏与橘氏也搅浑其中,此外,跟随源氏共同反抗平氏的足利氏也在逐渐崛起,将天下当作自己的囊中物肆意争夺,在那个时候,世界只不过是一次苦难的轮回,生于世上完全是一场灾难…也许正是因为这种罪恶,世界突然崩塌了,洪水自天而降,为世间的纷乱画上了休止。
大部分人在这次破灭中死去,只有一小部分…那些大人物们乘坐着船逃出生天,高仓上皇和安德天皇也在其中。这样的境况下,人们想到的居然还是如何划分等级、抢占利益,乘着混乱,平氏希望利用皇族的权威击败源氏,源氏则将高仓上皇推到幕前,希望以院政的名义废除安德天皇。
尔后平氏败落,平清盛之妻二位尼御前怀抱安德天皇投海自尽。高仓上皇向藤原、橘及足利氏求援不成,悲愤之下,在多年来自己血书的经文上写道:‘为君戮民,为民弑君(皇を取て民となし、民を皇となさん)以业力投入三恶道,助我成为大魔缘,寡人死後要继续为后继的朝廷留下祸殃。天下不久又将大乱,天下将永无宁日。’,写罢将经文沉入海底,咬舌自尽,皇族自此尽絶。五氏惧怕承担逼死天皇的罪名,只说高仓上皇与安德天皇乘坐的船只不幸没入风浪。
高仓上皇死后,向西行驶的船队找到了新的大陆,他们在今日被叫做音无群岛的地方流放了忠于皇室的人,驶过星玉海,到达了现在的五大国之地。那是全新的地方,丰饶肥沃,尚无人烟。新一轮的争夺开始了,大大小小的氏族为了那片土地杀红了眼,八、九岁的孩子就要走上战场,六旬老妪也要入役准备晨炊…天下万物都在享受生命的快乐,只有人类在忍受煎熬,忘记了自己的生命是上天赋予。他们任意妄为,杀戮、仇视、崇尚并依赖着武力,却积累了无尽的悲哀和怨恨。
就在这时,平、源、藤原、橘和足利这五氏中开始不断有人死亡,无病无伤,突然间就倒地死去。不仅如此,这五氏所在之处也不断发生各种异相,居住频遭雷击,死伤多人,甚至家庙也遭盗贼放火…整片大陆也突然全部陷入干旱,夏季流行疫病,秋冬两季又流行痘疮,病死、饿死人数多不胜数。
五氏只能将流放于音无群岛的阴阳寮再次召回,才知道是高仓上皇的咒怨作祟,引动皇族及旧大陆无法瞑目的亡魂,这些怨气凝结成型,祸乱天下。五氏无法,却又不能将真相公诸于众,只得将高仓上皇供奉为“祸祟神”,并十六年一次举行“天下祭”安抚故地的亡魂。
这一路你曾亲眼所见,愁见海,的确是愁见之海,恶鬼之海——以臣弑君,下勀上,布满了皇族的恶灵,是旧时代的领地,而这片旧大陆,则成为了皇室的祭场,活生生的黄泉,甚至需要活人的生命来祭祀,那个作为活祭品的女子,就是五大国的宗室之一。
但高仓上皇怨念不息,为了摆脱种种血债,五大氏汇集了当时的巫觊、咒术者和阴阳师的意见,将那一片大陆设计成封杀所有怨灵的咒术空间,以厚土飓风为盾,以巨浪雷电为矛,火焰燃燃不息,五行相应,成为了今日五大国的格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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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着对设定的热爱,我又赶出来一章耶!!明天就出差了%>_<%
本章设计日本历史与神话,并被我胡乱篡改。
第一,仪式的形式,来自于小泉八云的《神国日本》,祝词也来源于此,供奉的食物参考了《神国日本》和《查理曼大帝的桌布》(那其实是茶道的食物)。
巫女的装束,参考《阴阳师》中晴明扮作巫女跳舞穿的衣服,金银扇、铃和杨桐叶是巫女舞蹈时需用的道具。
第二,高仓天皇和安德天皇确有这两人,当时也的确是平源之争,但高仓天皇在逊位次年就死去了,安德天皇也的确是被抱着跳海的。
关于足利氏,正式崛起的时间其实在此后几百年,室町幕府就是足利氏建立的,这里被我提前了。因为足利在元弘之乱时打到了镰仓幕府(源赖朝建立),被醍醐天皇赏赐御名“尊”,并可以使用皇家的纹章“桐纹”。(虽然那时候皇家已经在用菊纹了)
第三,从洪水开始我胡编乱造,各种添加,将经书沉海的是崇德天皇,此乃日本四大怨灵,祸祟神也是他,有兴趣的可以自行百度。之后的异相我融合了崇德天皇、早良亲王和菅原道真这三大怨灵的传说。
PS:真心觉得AB取国名好草率,不过方便我设定了。
作者有话说
第83章 第七十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