攀附仙路

　　第八十三章 媚儿诡
　　密道尽头的石壁后，“咯吱 —— 吱呀” 的摩擦声像无数生锈的铁齿在啃噬岩石，黏腻的声响钻进耳道，惹得人牙根发酸。王攀附将破界剑抵向石壁，剑脊上蛰伏的龙影骤然苏醒，金红色光带顺着剑刃钻进石缝。嵌在壁中的蚀心藤瞬间蜷成黑炭，簌簌化作粉末，没等落地便被无形的气浪吹散。
　　轰然巨响震得溶洞顶簌簌落石，整面石壁崩裂成漫天碎石，露出后方吞吸光线的黑暗 —— 混沌池卧在溶洞中央，墨黑色池水泛着青幽幽的荧光，水面漂浮着上百个半透明影子，皆是泡胀变形的人脸，正是蚀心魔的本体。它们顺着漩涡缓缓转动，发出婴儿夜啼般的细碎呜咽，听得阿珠忍不住攥紧龙啸天的衣袖，指节泛白。
　　“这池子比蚀心林还邪门！” 龙啸天抡动赤霄枪，枪尖帝龙火喷吐半尺高，将扑面而来的瘴气烧得滋滋作响，腾起的白雾裹着焦糊味，“闻着像烂龙肉混了千年铁锈，呛得肺管子疼！” 他用枪杆拨开一缕瘴气，枪身即刻蒙上层灰黑，灵力擦拭时竟擦出火星，“这鬼东西还蚀兵器！”
　　寒冰公主的冰蓝裙摆扫过地面，半尺高的冰栏瞬间拔地而起，冰面凝结着细密的龙纹，像极了龙族古籍里的镇邪符。“池水里是‘逆乱灵力’，沾到便会灵脉打结，比影阁的蚀骨冰烈三倍。” 她指尖轻叩冰栏，冰面如镜映出池底景象 —— 无数黑色触须在水底蠕动，顶端的吸盘张合间渗出墨色汁液，“我心口龙鳞在发烫，” 冰蓝眼眸骤缩，指向池心漩涡，“底下是龙尸，龙心在和我共鸣！”
　　王攀附的破界剑突然嗡鸣，剑影直指池中央的漏斗状漩涡。丈宽的黑水逆时针旋转，漩涡中心隐约浮现庞大躯体，暗金色鳞片上刻满扭曲符文，正是龙族叛徒的尸身。其胸口插着手臂粗的锁龙钉，黑铁表面缠着密密麻麻的蚀心魔，像群贪婪的蚂蟥，正顺着钉身吮吸残存龙元，钉眼周围的鳞片已褪成死灰，凹陷处积着黑色粘液。
　　“影阁阁主定藏在此处。”
　　绿裙窸窣声突然从身后响起，媚儿不知何时跟来，裙摆沾着密道的湿泥，发间还别着半片枯藤。她猛地凑近王攀附，身上甜腻的熏香盖过瘴气，指尖划过他手腕时，蔻丹在荧光下泛着诡异的红：“那是锁龙钉，百毒淬炼而成，专锁龙族灵力。” 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刻意的喘息，“我见过《蚀心秘录》，最后一页的朱砂解钉咒能拔钉，只要公子信我……”
　　王攀附骤然攥住她的手腕，掌心传来急促的脉搏，比常人快了半拍。“柳如烟说你在影阁只是端茶婢，怎会接触核心秘录？” 他盯着她颈间蛇形纹，第七片鳞正泛着微弱绿光，与上章篝火下的暗闪遥相呼应。
　　媚儿眼神慌乱如惊兔，转瞬又柔媚地靠向他肩头，指尖在他手背上画圈：“公子忘了我最会偷藏东西？当年销魂窟偷你玉佩，不也没被发现？” 她往他怀里缩了缩，绿裙下的躯体微微颤抖，“拔了钉子龙元归你，到时候我穿珍珠披风站在你身边，谁还敢笑我是卑贱婢子？”
　　“撒谎！”
　　小白狐狸突然炸毛，九条尾巴竖如钢针，金色尾尖直指媚儿咽喉：“锁龙钉是用她的血炼的！只有献祭她才能拔出！” 琥珀色眼珠死死盯着她颈间鳞片，“蛇形纹第七片亮了，是影阁血祭咒的征兆！鳞片全亮时，她的血会顺着地脉灌进龙尸，到时候整个溶洞都要被煞气吞了！”
　　媚儿的脸瞬间惨白如纸，下意识捂住脖颈，指尖触到发烫的鳞片时猛地缩回，像被烙铁灼伤。“小狐狸血口喷人！我怎么会……” 她声音抖得不成调，眼神却不由自主瞟向池心龙尸，锁龙钉上的蚀心魔突然齐齐抬头，朝她的方向发出嘶鸣。
　　“是吗？”
　　王攀附猛地撕开她的绿裙领口，锁骨处那道浅疤下，一团黑雾正缓缓游动，形状与锁龙钉上的毒物如出一辙，像条小蛇在皮肉下游窜。破界剑的龙影剧烈震颤，剑刃泛起寒光，映出她惊慌失措的脸。
　　“我是被逼的！” 媚儿的眼泪终于砸落，烫得王攀附手背发麻，“阁主说配合血祭就解我锁心咒，让我做合欢派掌门！那些师姐天天踩我，我要是不争，早就被沉塘了！” 她攥紧他的衣袖，指甲几乎嵌进肉里，“藏宝库地图是真的！东边第三块石板下有金子，我没骗你……”
　　池心漩涡突然加速，黑水旋转成直立的漏斗，发出巨兽咆哮般的 “呜呜” 声。龙尸猛地浮起，半截龙爪破出水面，暗金色鳞片在荧光下泛着冷光，爪尖弯钩上还挂着破碎的守龙卫甲胄。影阁阁主的声音从尸身后传来，像铁器摩擦石块：“没用的棋子，留着碍眼。”
　　黑影飘出的瞬间，骨鞭上缠着的女子晃了晃 —— 正是沈柔！她双目紧闭，嘴角溢着黑血，脖颈被骨鞭勒出整齐的红痕。
　　“放了她！”
　　破界剑骤然出鞘，黑色剑风掀翻周遭瘴气，王攀附的灵力瞬间暴走，丹田定魂莲剧烈震颤，清冽香气压制住戾气。可看到沈柔苍白的脸，他的剑还是忍不住发抖 —— 去年铸剑庐，她就是这样满脸是汗地递来新淬的剑，说 “这把够你砍十个影阁杂碎”。
　　“用你的龙心换。” 阁主轻笑，骨鞭又勒紧三分，“跳进混沌池让龙尸吸走龙气，我送她十座熔炉房，让她一辈子打不完铁。”
　　沈柔突然睁眼，拼命摇头，黑血顺着嘴角流下。她眨了眨眼，先是两下急促的，再是一下缓慢的 —— 那是他们约定的 “有诈” 暗号。真正的沈柔从不会这样示弱，她只会抡起铁锤砸过来，骂他 “蠢货别上当”。
　　“是幻术！” 寒冰公主的冰栏突然化作数十根冰锥，呼啸着射向阁主，“沈庄主的熔炉房有龙血砂护着，他抓不走她！”
　　冰锥穿透阁主躯体的刹那，化作黑烟消散。王攀附这才看清，“沈柔” 的眼神呆滞如木偶，颈间红痕边缘太过整齐，分明是蚀心魔幻化的假象。
　　“有点意思。”
　　阁主的真身从钟乳石后飘落，青铜面具上的九头蛇纹路在荧光下泛着绿光。骨鞭突然指向媚儿，鞭梢白骨闪着寒芒：“把她推下去完成献祭，我让你死得痛快些。”
　　媚儿瘫坐在地，绿裙被飞溅的黑水蚀出大洞，苍白脚踝沾到池水，瞬间起了水泡。“王公子救我！我给你金步摇！给你跳缠枝莲！” 她颈间鳞片彻底亮起，像颗嵌在皮肉里的绿宝石，皮肤下的黑雾疯狂游走，顺着血管涌向心脏。
　　破界剑抵住媚儿咽喉，剑刃的寒气让她打了个寒颤，王攀附却迟迟没有用力。他想起销魂窟那晚，她穿着水红纱裙跳舞，裙摆转成盛开的花，接过红宝石发簪时眼里的光，比今晚的荧光还亮。那时她凑在他耳边说：“公子，等我有了钱就赎身，给你当小媳妇好不好？”
　　“我知道错了……” 媚儿的眼泪混着鼻涕，画好的眉毛哭成八字，“我爹娘死得早，师姐们把我当丫鬟使唤，我只是想活得体面点……”
　　“别心软！” 小白狐狸的尾巴缠上他的手腕，“她的血已经和龙尸相连，不杀她，整个悬空城都要遭殃！”
　　龙尸突然睁眼，暗金色瞳孔里满是暴戾，锁龙钉嗡嗡震颤，蚀心魔发出兴奋的嘶鸣。阁主的骨鞭扬起，带着破空声抽向媚儿：“既然你不肯，那就一起死！”
　　就在此时，媚儿突然抓住剑刃，用力往心口刺去。破界剑的龙影穿透她的胸膛，没有鲜血涌出，只有黑色煞气顺着剑刃被龙影吞噬。她的手缓缓松开，绿裙领口露出半块羊脂玉 —— 正是去年他送的那支，用红线系着，绳结磨得发亮。
　　“藏宝库…… 东边第三块石板……”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眼睛望着他，像在等一句回应。蛇形纹在咽气时褪去，锁骨处的疤痕露出来，和销魂窟挡暗器时留下的一模一样。
　　“蠢货！” 阁主的骨鞭抽向锁龙钉，黑钉剧烈摇晃，“没有献祭，照样能醒！”
　　锁龙钉拔出的刹那，滔天煞气如墨汁泼洒，龙尸的鳞片全部竖起，竟与破界剑共鸣。小白狐狸九条尾巴拍向地面，石壁浮现金色符文：“用龙气镇压！老龙在你体内留了龙元！”
　　王攀附将剑刺入龙尸眉心，龙影钻进尸身的瞬间，记忆如潮水涌来 —— 龙族叛徒并非被复活，是当年自愿与冰蛟合体，想借混沌气突破仙凡界限，却被煞气反噬封印。鳞片上的符文不是诅咒，是守龙卫留的清明咒。
　　“你是心甘情愿堕落。” 他的声音带着悲怆。
　　龙尸突然流下金色眼泪，滴入池水泛起涟漪。影阁阁主的骨鞭缠住王攀附的腰，往池里拖拽：“一起陪葬吧！”
　　“休想！” 寒冰公主的裙摆化作冰链，缠住他的手臂，冰蓝色灵力涌入他体内，“龙心与寒脉相生相克，能净化邪祟！”
　　煞气遇冰灵力瞬间收缩，龙尸的鳞片恢复光泽。阁主的面具裂开，露出半张覆着黑鳞的蛟脸：“不可能！”
　　龙尸的巨爪骤然拍下，将阁主拍进混沌池。黑水沸腾着冒出白烟，蛟形躯体在池水中挣扎片刻，便被腐蚀得只剩白骨，最终沉入池底。
　　溶洞渐渐平息，龙尸缓缓沉入水底，沈柔的幻术也随之消散，空气中飘来龙血砂的香气 —— 是沈柔的味道，带着熔炉房的烟火气。
　　王攀附捡起地上的羊脂玉，玉佩还带着媚儿的体温。龙啸天踢了踢她的尸体，皱眉道：“这女人到底是好是坏？”
　　“她只是想要点好东西，却选错了方式。” 王攀附将玉佩揣进怀里，想起她说的金步摇，喉结动了动。
　　寒冰公主挥手变出冰棺，棺沿刻着合欢派的桃花纹，将媚儿的尸体轻轻托起：“合欢派的人，大多在欲望里挣扎。她们要的不过是份体面，却走了最险的路。”
　　小白狐狸跳上冰棺，用尾巴盖住媚儿的脸：“下辈子别再贪金步摇了，找个老实人嫁了，比什么都强。”
　　溶洞出口缓缓打开，阳光带着桂花香涌进来。王攀附握着破界剑，剑鞘上的守心纹泛着暖意 —— 是沈柔的灵力在回应他。他回头望了眼冰棺里的媚儿，突然想起那句没说出口的话：“你跳缠枝莲的样子，真的很好看。”
　　风穿过溶洞，卷起地上的黑灰，像在为这个绿裙女子送行。冰棺上的桃花纹在阳光下发亮，像极了合欢派后山的桃花，每年春天开得轰轰烈烈，落时也带着不甘心的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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