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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2 章
林溪他俩遛狗回来,齐昱也准备好,正要出发。
他将之前的六两鱼鳞胶包裹好,和昨晚列好的合同原稿,一起交给林溪。
“工坊那边刚开工,我得照看一段时间。家里的事,阿爹多费心。”齐昱叮嘱道,“有事就去找满仓叔,让四勇去找我也行。”
齐阿爹点点头,“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齐昱又叮嘱了旻哥儿几句,才牵着驴车,和林溪一道出门。
之前定了一批鱼,约莫这两日会送过来。今日要带着邹夫郎一块儿过去,登记账目。
林溪牵着马,陪他走了一段。
太阳出来了,空气里是浓郁的青草香。
齐昱抬头看了眼群山,他视力好,能看见远处的栎树上挂满翠绿的刺球,一团一团的,格外喜人。
林溪看着田野间的青青麦苗,对齐昱道:“栎阳村今年年景不错,长阳县西北不少村子都遭了虫害,虽有你的制药法在,可施药不及时,仍损失了不少。”
“多亏了满仓叔,一亩一亩亲自巡视,叮嘱大家施药除虫。”齐昱说。
“还是缺个能做实事的领头人。”林溪感慨道,“今年南涝北旱,夏税堪忧。韩宵去年回京述职,皇上转头就赐他王命旗牌,不是好兆头。”
听他这么说,齐昱心下也跟着忧愁。
老板姓最怕打仗,赋税吃紧不说,少不得又要征丁,还怕外敌打进来。
他再次抬头,看向那片栓皮栎林。
这片林子里的栎树树龄至少都在三十年以上,最细的树径都有小臂长短,树高目测有二三十米。
突然,脑海中灵光一闪,他问林溪:“你知道西北大营的军备状况吗?”
“我不清楚,”林溪说,他有些疑惑,“你问这个做什么?”
齐昱说,“我在想,倘若我替他改一下军备,能不能立个功什么的。”
“你不要打军备的主意,”林溪郑重规劝道,“军备关乎成败,若是成了还好,可若是败了,就算不是军备原因,也难保不会被攀咬一口。我们人微言轻,在朝中又毫无助力,赌不起。”
齐昱点点头,说:“我知道。可如果他打了败仗,边境没守住,我们还是得遭殃。”
林溪抿唇,思忖片刻,说:“如今一切尚未明晰,不宜轻举妄动。我和你说这些,也是让你心里有个准备。”
“嗯,我明白。”齐昱认真答道。
邹夫郎从田埂上走了过来,齐昱最后对林溪说:“好好照顾自己,别忧心太多,船到桥头自然直。”
林溪笑了一下,点头,“你也是。”
待邹夫郎走近,林溪打了声招呼,便翻身上马,往县城去了。
“咱们也出发吧。”邹夫郎背了一个小包裹,跳上驴车。
“行。”齐昱坐在车头,挥手扬鞭。
路上,思索再三,齐昱还是忍不住对邹夫郎说:“邹叔,您头回当账房,凡事切记要多留个心眼,账目上有不清楚的,看不懂的,一定问清楚了再点头。”
邹夫郎说:“我明白,账目最紧要不过,我也不敢大意。”
“白璟那边请的那个账房,我不大信得过。”齐昱说,“若他有事与你相商,你也不要随意点头,除非万不得已,不要和他私底下接触。”
“他怎么了?”邹夫郎问,“我听说是个读书人,学问不错。他是不是做了什么?”
“这倒没有,”齐昱说,“总之您牢记一句话,防人之心不可无,总没错的。”
“诶,我晓得了。”邹夫郎也不再多问,朗声应下。
到了工坊,送鱼的还没来。
齐昱问了一下昨夜的情况,得知一切安好,这才放下心来。
眼下无事可做,齐昱就安排一批身强力壮的汉子上山砍柴,又额外交代只能砍枯枝,不得砍树。
剩下的人,则由他带着,整理大门口的荒地。
他的工坊面积没有那么大,门口这一块儿也是他的。
他打算在这里辟两块菜地出来,种些时令蔬菜。之后的鱼秽鱼杂类就能拿来堆肥肥田,还能省下一笔菜钱。
大点的石块已经被清理掉了,余下的小碎石清理起来较为麻烦,但他们人手足够,又都是干活的好手,整理起来快得很。
快到正午,菜地已经初见雏形。
齐昱便让灶下的人先回去煮饭,他们再挖一个堆肥坑出来,就差不多可以吃午饭了。
这帮人中大多熟悉的村民,之前建工坊的时候,齐昱也跟着帮过工,因此见怪不怪。
倒是白璟带来的那几人,心下惊奇的很。
那六个卖了身契的女子哥儿,何曾见过东家跟下人一块儿劳作的?听说这位还是本县头一位爵爷,身份更是尊贵。
眼下瞧着,倒是比白家少爷还要亲和许多,一点架子都没有。
他们交头接耳,藏在人群中小声议论着。
陈正初却对此十分不屑。
他一个读书人,如今受生活所迫,不得不仰人鼻息,拿起锄头。
而齐昱空有爵位,却还是摆不脱那股子浅薄粗鄙的农家子气,和一帮山野乡民同进同出,同吃同住。
简直有辱斯文,有负皇恩!
堆肥坑挖了一米多深,怕有人不小心跌落进去,齐昱还在洞口摆满细长条的木棍,上面盖上一层树枝,坑的四周用大石头再用大石头围起来,就大功告成了。
这边忙完,庄婶儿过来通知说饭好了。
齐昱便让众人收拾收拾去吃饭,吃完饭睡一觉,补足精神。
大家伙儿对着齐昱又是一通感谢,这么好的东家可是打着灯笼都难找,如今叫他们碰见了,如何不欢喜。
吃过午饭,齐昱回了自己的宿舍。
他在这边占了一间屋子,防止之后夜深赶不回去,能在此歇息。
摆宴那天,齐阿爹已经帮他把一应物品收拾好了,不需要他动手做什么。
齐昱躺在炕床上,思考接下来的安排。
工坊这边已经万事俱备,鱼送来就能开工。
先前买了十来斤粗硝,下午来提纯一下,晚上就可以开始制冰。
其实古代用来制冰的大多都是粗硝,价格便宜,一斤不过几文钱。只是制造条件更为苛刻,用时较长,还难以凝成齐昱想要的硬冰。
而精硝贵,一斤就要三五十文,买的话会增加成本,他的鱼丸也才卖四十文一斤,划不来。
不如买粗硝自己提炼。
家那边,山里该准备的也准备好了,接下来就要找时间修路。
那块烧焦的土地很肥沃,要种树的话需要先育苗,还得翻土挖坑,眼下没时间。
最好是先种先锋植物来固定土壤,以免风蚀加剧。
还得找个时间进程和赵县令谈谈,他想在山林里增设一批护林员,一来可以监测火情,二来也能避免像武器坊这样的状况再次发生。
人员他都想好了,就把山里那批猎户招募进来,他们熟悉山林,给他们一个编制,让他们在打猎的同时,还能拿一份朝廷的俸禄,同时也便于管理,两全其美。
至于今早林溪说的,他也有了些想法。
局势瞬息万变,他身处底层,无法掌握最新消息,能做的只有未雨绸缪。
八月份栎树的果子就熟了,这是个好东西。同时,栓皮栎也可以剥皮了。
齐昱迷瞪着躺了一会儿,刚要睡着,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他起身出门,朝外看去,发现人口聚拢了一大批人和马车。
应该是送鱼的来了。
老五和老六守在门口,正在盘问着什么。
齐昱走过去,发现郭新荣也来了。
“郭大哥,你怎么来了?”齐昱惊喜道,“五哥,快开门,这是县衙的郭衙役。”
郭新荣哈哈一笑,大步走进来,“你这地方也忒难找,还是半道上碰见这群送鱼的伙计,这才找了过来。”
他说完,朝身后一挥手,“赵大人命我给你送人来,这几位都是有些功夫在身的,虽说……总之你先瞧瞧。”
他话音落下,身后一群身形魁梧,面容刚硬的汉子齐上前来,向齐昱拱手行礼,“爵爷!”
齐昱知晓这便是之前所说的退伍老兵了,立即拱手回礼,“诸位大哥!”
齐昱交代老五老六先带送鱼的伙计下去歇息,让两位账房前来称重记账,再让灶下送茶水过来,他则带着郭新荣和那八个汉子进了其中一间库房。
库房当中设有一长条桌,方便账房盘账用,也可拿来当会议室。
齐昱招呼众人入座,那几名行伍出身的汉子纪律严明,讲究尊卑有序,立在一旁不肯落座。
他们不肯坐,弄的郭新荣也不好意思坐。齐昱便说:“无妨,那咱们就站着说。”
这八名老兵年纪都在四五十岁上下,久经沙场,周身自带一股肃杀之气。
他们身形虽魁梧雄壮,行走间腿脚却有些不便,想来是受过伤退下来的。
“这几位老哥都是赵大人精心挑选,虽说腿脚有些不便,但个个力大如牛,功夫刚勇,做护院绰绰有余。”郭新荣夸赞道。
“诸位大哥一看就知勇武过人,日后工坊安全就交由诸位了。”
“爵爷放心,”一位年长者侧身拱手道,“我等受赵大人多方照顾,如今能谋得一差半职,更是托爵爷鸿福,自当尽心竭力,万死不辞!”
万死不辞倒是不必,他这就一小工坊,唯一要防的是山里的野兽,或者员工聚众闹事。
不过后者的可能性不大。
李氏端了茶水过来,瞧见一屋子人有凳子不坐,都站着,不明所以地笑笑说:“这几位就是新来的护院大哥吧,邹叔忙着记账,待会儿我带各位去宿舍吧。”
“那就有劳大嫂了。”齐昱说。
“不碍事。”李氏给众人倒了茶水,便退去门口等着。
齐昱一一问过几位汉子的名字、年纪,又交代了一些工坊的防护重点和注意事项,也说了福利待遇,便让李大嫂带着新护院下去了。
郭新荣还得回县衙交差,齐昱便随他一道出去。
走到下马桩附近,郭新荣踌躇片刻,问道:“你这儿还缺人手不?”
适才听齐昱说起工坊的月钱和休假制度,他心中很是动容。
盐池村不利庄稼生长,这些年村里的年轻人都陆续离开,另谋出路。
余下的一些老弱妇孺生活更是凄凉,倘若齐昱这里还缺人手,他倒是想为村里的妇人夫郎们谋求一二。
齐昱笑着说:“郭大哥若是跳槽来我这,我求之不得。”
“倒不是我,”郭新荣摆摆手,将盐池村的困境一一道来,“如今有赵大人在,赋税倒是减了许多,只是地里种不出来粮食,减税也无无济于事啊!”
齐昱听完后,托着下巴思忖片刻,对郭新荣道:“眼下工坊还没开始生产,人手方面我不敢保证。但若日后有缺,我定会着人送信给大哥。”
郭新荣得了齐昱的保证,点点头,拱手说:“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不管成与不成,大哥在此先替乡亲们谢过了!”
齐昱目送郭新荣策马离去,才转身往回走。
开凿在旧河道上的鱼塘,四周都围上了围栏,只开了一道口子,方便员工下水捞鱼。
这个塘子挖的很深,连通了地下水源,又绕过了浊水河,很适合养鱼。
邹夫郎和陈正初二人正在塘子边,和前来送鱼的伙计一道计量称重。
这回送来的鱼个头很大,最小的也有四五斤重,大的更是有十来斤。
只是山高路远,即使放在装满水的木桶中,也死了好几条。
不过做生意的掌柜显然深谙经营之道,多送了几条,用来填补损耗。最后算下来,一千斤鱼,只多不少。
齐昱交代员工先将几条死鱼拿下去,取下鳞片,下午便开始制作鱼鳞冻。
送鱼的伙计要赶回岚山县,不方便久留,齐昱便让账房拿了五十个铜板当作赏钱,并叫伙计带话,他还要一批鱼苗,叫掌柜的先准备着。
伙计眉开眼笑地应下,带着手下坐上驴车离去。
护院们收拾好各自的床铺,便出来各司其职,前后门各站二人,余下四人在工坊内部有规律地巡视。
齐昱带着工人开始制作鱼鳞冻。
因为是流水线作业,步骤都被拆分开来,每个岗位上的人只需要做好分内之事即可,相对简单许多。
齐昱带着大家过了一道流程,接着便让他们亲自动手,自己在旁指导。
觉得差不多了,就带着灶下的厨娘去提炼精硝,着手制冰。
提炼简单,只需掌握好时机。
高温溶解后的硝液用细网纱过滤出来,置于阴凉的地窖中缓慢冷却,得到的晶体就是精硝。
如此重复两次,得到的硝石结晶纯度能达到百分之九十以上,就能拿来制冰了。
晶体凝结需要时间,今天只能先提炼一次,等明天收了初级精硝,再重复一次即可。
这边提炼告一段落,那边的胶液也熬煮出来了。
齐昱过去看了一下,大概是水和火候没掌握好,熬出的胶颜色不对。
他又亲自带着人熬了一次,严格控制加水比例和火候时间,才终于熬出一锅干净通透的鱼鳞胶液来。
胶液需静置一个晚上,才能凝结成冻。
今日头回开工,工坊开始运转,进程还算顺利。
晚上,灶房熬了一大锅猪骨汤,工人们搬了凳子出来,就在一旁的空地上共进晚饭。
齐昱也不拘礼,端着凳子和大伙儿一块儿吃饭,一块儿喝汤,空了还会和大家闲聊两句,氛围十分融洽。
虽说这样也挺好,但他还是计划着要加盖一个饭堂出来,若是下雨下雪,总不好还坐在外面吃饭。
饭后,众人便排队去灶下取热水洗漱。
有些汉子十天半月懒得洗一回,被齐昱狠狠教育了一番,也跟着排队打水,每日洗漱。
暮色渐浓,灯笼逐次亮了起来,护院大哥们自行排定好轮班次序,留下四人守夜,其余人便各自回屋,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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