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狭路
拖着江传元在山林里跋涉了三天,李乐安的体力几乎耗尽。江传元的腿伤开始发炎,人也时而清醒时而迷糊。第三天傍晚,眼看天色又将暗下,李乐安咬着牙,准备在前方一片较为开阔的林地旁停下来休息。
就在这时,她猛地顿住了脚步,瞳孔骤缩。
前方不远处,溪流边的空地上,坐着两个人!
一个是靠着树干,脸色惨白、左臂包扎着脏污布条的冯昱!而另一个,背对着她,那高大背影和独特的蛮族铠甲,赫然是召龙岩!
李乐安的心脏几乎跳出喉咙,她立刻蹲下身,借助灌木隐藏自己和拖架上的江传元。
冯昱也几乎在同一时间看到了她们。他眼中瞬间爆发出巨大的惊喜,嘴巴下意识地就要张开呼喊。然而,对李乐安关心的本能让他硬生生将这声呼喊咽了回去,只是用眼神死死地盯着李乐安的方向,微微摇了摇头,示意危险。
可是,已经晚了。
一直闭目仿佛在养神的召龙岩,头猛地转向李乐安藏身的方向,厉声喝道:“谁?出来!”他虽然目不能视,但听觉敏锐得可怕,刚才李乐安骤然停步和压抑的呼吸声,没能逃过他的耳朵。
冯昱脸色大变,急忙道:“没,没有谁!是风声!或者是野兽……”
召龙岩根本不听他解释,身形如电,一步跨到冯昱面前,铁钳般的大手精准地扼住了冯昱的脖子,将他抵在树干上。“说!到底是谁?再耍花样,拧断你的脖子!”他的声音低沉而充满杀意,手上力道收紧,冯昱顿时呼吸困难,脸涨得通红。
李乐安看得心头一紧,她知道冯昱危在旦夕。她迅速观察,发现召龙岩双眼空洞无神,行动虽快却略微带着试探,果然双目都失明了!但即便如此,他掐死冯昱也易如反掌。
她正急速思考着如何应对,是冒险用弩箭偷袭,还是……
“召龙岩!”
一个嘶哑却带着恨意的声音从灌木后响起。是江传元!他不知道何时清醒了过来,听到了外面的动静。
召龙岩扼住冯昱的手微微一顿,侧耳倾听,脸上露出一丝意外的神色,“江家的小子?你还没死?”
“你都没死,我怎敢先走一步?”江传元的声音带着嘲讽,却又因虚弱而显得有些气短,“放开他。你找我,我就在这里,有何指教?”
召龙岩冷哼一声,并未松手,耳朵却细微地动了一下,精准地“看向”李乐安的方向,“还有一个……是谁?”他察觉到那里有两个人细微的呼吸声。
江传元心头一紧,他急中生智,抢先冷笑道:“哼,运气好,遇到了一个被洪水冲散的自己兄弟,是他拖着我这残废,想找路回去。怎么,大首领连个小兵也感兴趣?”
就在这时,李乐安压低了声音,用一种与她本人清亮嗓音截然不同的男声开口,模仿的是怀远的腔调,这是她以前跟着擅长口技的伶人兰秋学来的,虽不十分像,但在这种情况下足以混淆,“蛮族首领,快……快放开冯大人。”她刻意让声音带着恐惧和颤抖。
召龙岩果然被这突然出现的“男声”吸引了注意力。他仔细听了听,似乎没听出破绽,转而对着江传元的方向嗤笑道:“呵,江小将军如今倒是娇贵,需要人拖着走了?你们江家满门英烈,到了你这里,倒成了累赘?”
他话语极尽羞辱,但扼住冯昱的手却松开了,随意地将冯昱掼在地上。冯昱捂着脖子剧烈地咳嗽起来,贪婪地呼吸着空气。
召龙岩没有立刻下杀手。他双目失明,在这陌生山林里确实需要向导。之前留着冯昱,就是因为冯昱为了活命,不得不含糊地指引方向。现在多了两个人,尤其是还有一个能行动的“士兵”,情况似乎更复杂,但也意味着更多的“资源”。他有绝对的自信,就算眼睛看不见,也能牢牢控制住这三个伤残,让他们带自己走出这片区域,或者……找到更有价值的目标。
李乐安、冯昱和江传元心中都清楚,暂时的安全只是假象。召龙岩就像一头暂时收起爪牙的猛虎,随时可能暴起杀人。他们必须想办法逃走,甚至……如果能找到机会,除掉这个心腹大患!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江传元腿骨断裂,完全无法行动。冯昱左臂重伤,失血过多,战力大减。李乐安虽有些武艺,但连日的疲惫和饥饿让她体力不支,正面抗衡绝非召龙岩的对手。
三个人,两个伤残加一个满身疲惫的李乐安,面对一个虽然失明却武功高强、警惕性极高的蛮族首领,形成了一个微妙而危险的对峙。
夜幕降临,四人围坐在一小堆篝火旁,空气沉闷得像是凝固了一样。
召龙岩虽然看不见,感觉却异常敏锐。他命令道:“明天一早,你,”他朝着李乐安的方向扬了扬下巴,“继续拖着那姓江的小子。你,”他又转向冯昱,“在前面探路,告诉我前面是平地、山坡还是有水。别想耍花样,我听得见,也跟得上。”
冯昱捂着依旧疼痛的脖子,低低应了声,“好。”
李乐安也模仿着怀远的嗓音,闷闷地回了一句,“好。”
就这样,第二天天刚蒙蒙亮,这支奇怪的队伍就出发了。
冯昱走在最前面,每一步都踩得格外重,一方面是为了让召龙岩能清晰听到他的脚步声和方向,另一方面,他也想用这沉重的脚步声,掩盖住其他细微的动静。
他不时回头,目光总是不自觉地瞟向李乐安,眼神里藏着担忧。这种环境下,她要拖着受伤的江传元走这么难的路,他真怕她撑不住。
李乐安察觉到他的视线,抬起眼,轻轻摇了摇头,用眼神示意自己没事。
她拖着简陋的拖架,江传元躺在上面,脸色因疼痛和发烧而潮红。召龙岩则跟在李乐安身后约三步远的地方,耳朵微动,不放过任何一丝不协调的声音。
一路上,三人不敢有明显的交流,只能用眼神和极其细微的手势。
在经过一片布满藤蔓的区域时,冯昱故意放慢脚步,用脚将几根坚韧的藤蔓悄悄踢到路中间,希望能在召龙岩经过时绊他一下。然而,召龙岩的听觉远超常人,他精准地听到了藤蔓被拖动的声音,脚步一抬便轻松迈过,甚至冷笑一声,“小心点,探路的,别把自己绊倒了。”
冯昱心里一紧,不敢再轻易尝试。
李乐安则利用拖动拖架时树枝与地面的摩擦声作为掩护,偶尔用手指在拖架的粗树枝上极轻地敲击两下,示意江传元保持清醒和警惕。江传元则会微不可察地动一动没受伤的那只脚作为回应。
有一次,李乐安趁着弯腰系紧靴上松脱带子的瞬间,迅速捡起一颗小石子,在起身时手腕一抖,将石子弹向侧前方的灌木丛。
“沙……”一声轻响。
召龙岩立刻停步,头猛地转向声音来源,厉声问:“什么声音?”
冯昱立刻接口,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紧张:“可能是兔子或者山鸡,这林子里小动物多。”
召龙岩狐疑地“听”了片刻,没再发现异常,才催促道:“继续走!”但他显然更加警惕了。
艰难跋涉了大半天,机会终于来了。
前方出现了一道狭窄的峡谷裂缝,仅容一人勉强通过。裂缝下方是湍急的溪流,水声哗哗作响,掩盖了许多细微的声音。这对于依靠听觉的召龙岩来说,环境极为不利。
冯昱在裂缝前停下,大声报告,为了让声音压过水声,也为了让后面的李乐安听清,“首领,前面是山缝,很窄,下面有水,只能一个一个过!”
召龙岩皱紧眉头,水声干扰了他的判断。他命令道:“你先进去,走到头告诉我情况!”
“好!”冯昱应声,率先侧身挤进了裂缝。
李乐安知道,机会来了。她看了一眼拖架上的江传元,江传元也正看着她,眼神交汇,瞬间明白了彼此的想法,必须在这里行动!
李乐安深吸一口气,开始模仿她最拿手的一种声音。她喉咙里发出一种低沉而威猛的咆哮,模仿的是这一带山林里最令人闻风丧胆的猛兽,黑熊的叫声!这声音混杂在哗哗的水声中,显得模糊却又极具威胁性,仿佛就在不远处。
几乎在熊吼声响起的同时,李乐安用本来的女声,发出一声短促而惊恐的尖叫,“熊!有熊!”
召龙岩虽然勇猛,但此刻目不能视,骤然在如此不利的地形听到猛兽的吼声和女声的惊叫,心神也是一震!他本能地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到声音来源,也就是李乐安的方向和可能出现的猛兽威胁上,身体瞬间进入防御姿态。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
原本躺在拖架上看似虚弱的江传元,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将手中一直紧握着一块尖锐的石块,狠狠砸向召龙岩的膝盖后方!那是人腿部最脆弱的关节之一!
而已经进入裂缝的冯昱,听到约定的信号,也毫不犹豫,立刻从里面用力推搡峡谷壁上一块松动的巨石!
“砰!”石块精准命中召龙岩的腿窝,他闷哼一声,膝盖一软。
几乎同时,“轰隆!”一声,那块被冯昱推动的石头带着一些碎石滚落下来,虽然没有砸中召龙岩,却制造了巨大的声响和混乱,进一步干扰了他的听觉和判断。
“你们找死!”召龙岩暴怒,他知道上当了!剧痛和混乱中,他凭借感觉猛地向李乐安和江传元的方向扑去,手掌带风,狠厉无比!
李乐安早就在冯昱推落石头的瞬间,将拖架连同江传元向冯昱的方向用力一推。随即敏捷地向后一跃,险险避开。但召龙岩的掌风还是扫到了拖架,将本就简陋的拖架打得四分五裂!
江传元也从拖架上滚落,摔在一边,断腿处传来钻心的疼痛,让他几乎昏厥。
“进裂缝!快!”李乐安朝着江传元和刚从裂缝另一端探头出来的冯昱大喊,自己则迅速拔出小腿上的匕首,准备断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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