逾期告白

　　今年春节不一样，是毛晓毅和项语在一起后过的第一个年，两个人回山上别墅好好布置了一番，除夕一起守岁包饺子，过了十二点毛晓毅困得不行，两人直接上楼睡觉去。
　　大年初一回小区给邻居们拜年，和小敏、何燕子、李蕾、曾帆宇一块打了半天牌。

　　秦年回国了。
　　本来四年前就该回来，结果临行前发现老婆怀孕，于是没能成行。这次回来一是多年在外，回家看看父母亲朋，二是他入职了一家新公司，负责大中华区市场。那家公司是做刻蚀设备，全球市场份额高达50%以上。
　　正月初三，秦年从上海飞到重庆，项语在机场接人，两人来了个大大的拥抱。
　　自大学毕业各奔东西，两人已经十五年没见了。
　　秦年打量着项语，笑着说：“岁月的痕迹，在你脸上留下了。”
　　项语挑眉瞪眼，把眼角的皱纹拉开，“也在你身上留下了。”
　　“你以为白人饭那么好吃呢，全是脂肪。”说完努力吸了吸大概怀孕四五个月的肚子，

　　两人笑着又抱了抱，项语接过他的行李箱，两人往停车场走去。
　　“你太太和女儿什么时候回国？”
　　“要等我工作稳定了，但是还不确定，Lisa的工作如果调不到中国，那她和孩子就不来了。”
　　“两地分居可不好过。”
　　“你要不要先把另一半找到再担心两地分居的事。”
　　项语停在黑色奥迪A8前，从车上下来一个年轻男人，秦年以为是项语的朋友，结果下一秒被震惊了。
　　项语快速牵起那人的手，向秦年介绍说：“这是我男朋友，毛晓毅。”

　　不是，哥们儿，咱俩到底是谁在美国待了十五年，怎么感觉我完全像个乡巴佬似的。不是，你什么时候弯的？我他妈一点不知道啊！
　　秦年在心里快速吐槽了一遍，努力调整好自己的表情，把张开的嘴合上。彬彬有礼的说：“你好。”
　　项语又给毛晓毅介绍秦年，“这就是秦年，跟以前长得不太像了，主要是在那边吃得不好，被摧残的。”
　　其实除了长胖，秦年的变化不大，用项语的话说：三十九一支花，开得正盛。职场得意家庭幸福，少有挫折的他，将少年、青年时期的意气风发，斗志昂扬延续到了中年。
　　毛晓毅笑起来，“你好。”
　　秦年问：“你以前见过我？”
　　“他给你结婚的那个祝福视频，是我做的。”毛晓毅解释道。
　　秦年恍然，“原来如此，那咱们就是六年前认识的朋友了。”

　　项语订了重庆特色的私房菜餐厅，三人在包间里尽情谈笑。主要是秦年，性格外向，嗓门略有些大，绝对不让话掉地。原本毛晓毅觉得项语现在变得挺爱说话，甚至有点贫嘴，结果有他在衬得项语都内向了。
　　从家庭、女儿、父母、同学、美食，最后聊到工作、行业。
　　秦年信心满满，认为他一定会在大中华区把业绩带上新台阶，项语则另有看法。
　　“你不要忽略国内品牌的能量，现在不是四五年前的时候了。”
　　秦年并不认可，“国内的技术做一些中低端项目可以，高端项目不行。”
　　项语：“台积电在广州的新项目，我们做进去了，这可以充分说明国内品牌在高端项目，具有竞争力。”
　　秦年笑了一声，“单个项目并不能说明什么，你要知道，泛森的市场份额多年保持50%，全球的半壁江山。”他挑了挑眉，不再说下去。

　　项语心里有些郁闷，芯片制造设备长期被国外几大厂家垄断，国内厂家数年努力才把市场份额从个位数提到十位数，确实如秦年所说，中低端芯片生产才会选择国产设备，一是可以满足生产要求，二是价格低。在高端芯片的生产上，大部分环节的国产设备的技术依旧有待突破和提升。好在星微电子的刻蚀和薄膜沉积技术都已经属于行业尖端技术，只是需要争取更多客户的信任和使用。
　　他心想那咱们项目上见吧，看看最终谁能拿下项目。

　　项语不禁有些感慨，六年前，秦年远程指导他做销售，可以说是他做销售的启蒙老师之一。
　　六年后，两人站在同一行业的不同立场，成为竞争对手。
　　之前的针锋相对转瞬消散，他端起酒杯笑起来，“恭喜你回国，大中华区总裁，秦总。”
　　“谢谢。也恭喜你，项总，我没说错吧？你就是很厉害。”
　　秦年与他碰杯，两人相视一笑，一饮而尽。毛晓毅听不太懂他们的争执和过去，只乖乖在一旁吃。服务员上了最后一道主菜，歌乐山辣子鸡，秦年喜欢吃辣但是很菜，吃得满脸通红，不停喝水。

　　晚上吃火锅，第二天、第三天又是火锅，重庆的火锅多到吃一年也吃不完，而且各有特色。他竟然神奇般的快速适应了重庆的微辣。
　　秦年终于忍不住问起两人是怎么走到一起的，据他了解他兄弟是个纯直男来的。
　　项语也不知道从哪说起，只说一切都是缘分吧。
　　“要去国外登记结婚吗？”
　　项语想了一下看着毛晓毅说：“也可以。”显然他俩没考虑过这事，只是觉得现在这样就很好。
　　毛晓毅说：“没想过，我没出过国，也可以。”

　　初五，秦年回上海，办公室也设在上海，只等假期结束走马上任，大展鸿图。
　　中盛的项目进入编写招标文件阶段，项语紧紧盯着项目，各大设备厂的一丝一毫动静，他都了如指掌，因为吴宏逸是技术组成员之一。秦年带队到中盛交流过三次，不过他因公而来，和项语又是竞争对手，所以每次来都没告诉他。
　　不得不说秦年的能力非常强，第一次交流，让技术组有一多半人都非常心动，想选进口设备，第二次交流，打动了中层领导，第三次直接与付育盛对话，要不是项目已经定了基调——主选国产设备，国产技术不行再考虑进口设备，估计就要入围了。
　　当然，定了基调是内部消息，绝对不会放给设备厂家知道。
　　秦年以为有戏，于是继续发力。

　　由于中盛是军工企业，泛森就算拿到订单也不能直接供货，因此需要走代理商。有一家叫华芯的新公司主动找到秦年，要代理权。他要看看华芯的实力如何，于是要求把甲方老大约出来。结果还真把付育盛约出来打高尔夫，看来华芯和甲方有一定的关系，刚好弥补他们的不足，可以做代理，在双方的共同努力下，应该可以拿下项目。
　　之后，付育盛的态度变得软化、暧昧。直到临近招标也没有明确表态，只说可以参与进来，他们会公平、公开的评审项目。
　　六月底，中标通知书公布星微电子中标刻蚀机、薄膜沉积设备、溅射机等设备，中标金额四亿六千万。
　　秦年气得当场砸了平板电脑。不光这个项目，上半年短短四个月，丢了三个项目，一共就三个项目，竟然全丢。他想不通客户怎么了，市场怎么了，这让他变得很被动。
　　肖姚也没能给他一个靠谱的答案，在电话那头唉声叹气，说实在是没想到，客户最终做出这样的决定。

　　先不论其它项目怎么回事，在中盛这个项目上，项语是占了先机的。他从四年前项目立项之前跟起，搞定客户上上下下。
　　肖姚在项语的授意下主动去找秦年，争取到这个项目的代理权。因为肖姚帮忙约到付育盛打高尔夫，从而使秦年相信肖姚与甲方的关系匪浅，刚好弥补他们的不足，可以做代理。
　　他不知道的是，付育盛愿意出来，也是项语的主意，为了做戏稳住泛森，让他以为项目有戏，而不再找其它人搅和，减少不可控因素。
　　他更不知道的是，这个项目的大部分设备都是通过华芯代理，供货给中盛，华芯的背后大股东是项语。
　　如果秦年是旁观者，他知道了这个成功案例一定会拍手称好。可惜他是局中人，项语一个字也不会跟他说。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