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端水守则

　　“池晏回国了。”

　　听见这个名字，胸口传来久违的钝痛，晏初有一瞬间的恍惚：“池晏？”

　　“嗯。”

　　晏初忍不住伸手按了按心口。

　　当初要不是池晏逃课赶到他家，晏初可能已经拿着刀跟江澈同归于尽了，池晏踹断了他两根肋骨，现在一到阴雨天，那里还会隐隐地痛。

　　算下来，也有七年了。

　　他放下手，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知道了”

　　江澈看着他的动作，玩味地笑笑：“我叫了以前的同学给他接风，晚上一起去？”

　　晏初翻了个白眼：“不去，请滚，谢谢。”

　　自从离开嘉临，晏初就默认自己跟这里的一切都没关系了，无论是这里的人和事，包括池晏这个曾经他最亲近的朋友。

　　这两年江澈偶尔也会提到池晏，晏初大概知道他们两个有多亲近，他要是真去了，保不准池晏还觉得晦气。

　　但提到池晏，他也免不了想起一些高中时候的事。

　　受家庭影响，池晏几乎什么乐器都会，可惜交了个五音不全的朋友，池晏嫌他丢人，拉着他到学校的音乐教室里苦学好几天，就为了能让晏初完整弹出一首曲子。

　　池晏有一套自己的装逼逻辑，他说在学校的时候，阳光好的时候就应该在梧桐树下用吉他弹《同桌的你》，下雨天应该在天台用小提琴演奏《克罗地亚狂想曲》，安静的咖啡馆要用钢琴为朋友弹《爱的罗曼史》。

　　晏初听得两眼都是蚊香圈圈，说自己听不懂，自己只适合熬夜不睡觉的时候听周董让他快使用双截棍。

　　然后他就被池晏锤了一下，被压着练曲子，虽然不会看乐谱不会指法什么都不会，但没关系，池晏见他哪个弦怎么拨，什么时候拨。

　　没有技巧，没有感情，全靠死记硬背。

　　等他学成出师，池晏就迫不及待地背着吉他带着晏初去了操场，学了三天的同桌的你，晏初闭着眼睛也能弹出来。

　　但操场围得人太多，他很没出息地怂了，把吉他往池晏怀里一塞，自己则加入了围观群众里，跟着大家一起拍手喝彩。

　　江澈不在家的时候，晏初大多都是在书房里看书，或者去花园里看看他养的花，再不然就是去健身房健身，争取下回想和江澈动手的时候能把他按在地上锤。

　　但今天他干什么都没心情，一个人晃悠着去了琴房。

　　这间琴房以前是杂物间，晏初不在的时候，被江澈改成了琴房，钢琴吉他小提琴都有，晏初百无聊赖地发了会儿呆，伸手在黑白色的钢琴键按了几下。

　　他不懂音乐，听不出钢琴音色的好坏，但他毫无章法按的几下也不难听，应该是很好。

　　换成池晏来应该就会弹的很好听了。

　　他看着钢琴定定出神，脑海里全是池晏在操场弹吉他的样子，哪怕过了七年，晏初依旧记得那天阳光不燥，微风正好，池晏笑得眉眼弯弯，嗓音清朗温柔，把周围的人迷得神魂颠倒，贴吧里给他告白的帖子不知道盖了多少层高楼。

　　七年不见，也不知道池晏现在是什么样子。

　　正想着，身后的门忽然开了，晏初回头看过去，被江澈一把抱进怀里，带着满身的酒气。

　　晏初推了两下，没推动，干脆就不管了，任由江澈抱着。

　　啤酒的苦味熏得他直皱眉，江澈却像是看不见似的，目光掠过他身后，停在那把吉他上，说：“我记得你会弹吉他。”

　　晏初懒得理他。

　　江澈放开手，跌坐进沙发里，声音里有带着倦意，还有点怀念的意味：“阿晏，弹首歌给我听吧，什么歌都行。”

　　晏初凉凉扯了下嘴角，拿起吉他回忆了半天，勉强回忆起池晏教过他什么，试探性地弹起来。

　　那首歌怎么唱得来着？

　　“那时候天总是很蓝，日子总过的太慢。”

　　他以为他忘了，但那几天的魔鬼训练早就形成了肌肉记忆，哪怕很多年没想起过，拿起吉他，他依旧能流畅地弹起来。

　　“你总说毕业遥遥无期，转眼就各奔东西。”

　　现场只有一位听众，江澈学过一点音乐，不像他一样一知半解，但看江澈的表情，他弹得应该还不错。

　　晏初嘴角噙着笑，声音也温和，他问：“阿澈，我唱得好吗。”

　　江澈定定看着他，轻声道：“和以前一样。”

　　晏初笑意更盛，然后毫无预兆地起身，吉他高高扬起又重重落下，砸在江澈脑袋上。

　　“江总真是好福气，家里一个阿晏，现在又回国一个阿晏，你喝糊涂了，分不清谁是谁了？”

　　江澈喝了不少，反应也变得迟钝，勉强用胳膊挡了一下，但还是被吉他砸得头晕目眩。

　　佣人听见声音，一窝蜂地跑过来，打电话的打电话，拿药箱的拿药箱，晏初被挤到外面，有些遗憾地放下断了根弦的吉他。

　　怎么没砸死他。

　　急救车呼啸而来，警报声划破夜色，晏初冷淡地看着江澈被医护人员带走，在众人谴责的目光下，漠不关心地上楼睡觉。

　　连着三天，江澈都没回来，家里的佣人甚至开始窃窃私语，猜测晏初是不是真把江澈打出事了，晏初倒是毫不在意，江澈没事那等人回来就是他倒大霉，有事他就去参加江澈葬礼，反正他俩至少会有一个人不痛快。

　　不在家的时候，那些保镖总是把他盯得很紧，唯恐把重刑犯弄丢，让他们全都跟着遭殃。

　　尤其江澈一住院，对晏初更是严防死守，晏初懒得搭理他们，面无表情地在院子里浇花。

　　在花快被浇的涝死的时候，门口传来汽车行驶的声音，是江澈回来了。

　　他身旁还跟着一个高挑的身影，晏初拿着水管，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和池晏重逢。

　　池晏朝他笑笑，一如当年：“好久不见。”

　　晏初惊得后退，绊上花坛的石阶，不受控制地往后仰，江澈拉了他一把：“当心。”

　　水管横在两人中间，溅了两人一身的水，晏初把还在喷水的水管丢进江澈怀里：“你们聊，我去换衣服。”

　　他回卧室冲了个澡，在衣柜里挑了半天，才选好了衣服，慢吞吞地拖了近一个小时，才平复好心情下楼。

　　本来以为等了这么久池晏已经走了，没成想他居然还在，和江澈在琴房里研究怎么修那把吉他。

　　弦倒是好换，可琴头已经断了，家里没有专业的修复工具，池晏在同城下了单，刚送到，正拿着胶水小心翼翼地涂到裂口上，又用夹板固定。

　　“还是学校那把？”

　　“嗯。”

　　“瞧你这点出息，人都在这儿了，还舍不得一把吉他。”

　　两人旁若无人地聊着天，没有留意到晏初已经下楼，晏初站在楼梯上，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多余。

　　江澈家破人亡的时候，他成了落井下石的叛徒，是池晏把江澈带回家，冒着风险把江澈保护到成年，江澈会移情别恋再正常不过了。

　　这两年他一直在跟江澈互骂互殴，满脑子都是他怎么还不死，以至于他都快忘了，江澈以前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就想现在一样，笑起来的时候眼里都是某个人的倒影。

　　所以他这个不算前任也算不上现任的人在这里就很尴尬。

　　转身欲走的时候，池晏看到了他，出声叫住：“晏初。”

　　晏初不得不停下：“嗯。”

　　池晏把吉他交给江澈：“我跟他单独聊会儿。”

　　江澈说了声好，看向晏初的眼神里没有对池晏的深情，只有满满的警告意味，晏初只当没看见，带着池晏去了二楼的露台。

　　晏初其实不太愿意去见当年那些人，想那时候的那些糟心事，想多了都是折磨，尤其在这两位当事人面前，就更显得他年少无知。

　　尤其池晏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就显得他更可笑，但现在他没什么话语权，池晏想说什么，他也只能听着。

　　池晏懒散地坐在秋千上，看起来比他还像这里的主人，轻描淡写地问，“回来那天见了挺多以前的同学，要不是江澈突然住院，我还以为你不在嘉临呢，聚餐怎么没来，还在生我的气？”

　　“没有。”

　　“一直想跟你说句对不起，今天总算是有机会了。”池晏说，“当时我没个轻重，你走的又急，也不知道你怎么样。”

　　“这么多年早就没事了。”晏初硬邦邦地回，“你也是为了救人，不用道歉。”

　　他的语气不算太好，池晏沉默了下，像是在斟酌措辞，可说出来的话却很不客气：“你既然不想跟江澈重归于好，为什么还留在这里？”

　　晏初：“……”

　　他从来没听池晏说过这么刻薄的话，哪怕他们两个也才相处过一年，但那一年的朝夕相对也足够让他了解池晏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听见池晏这么说，他第一反应就是要么这个池晏是假的，要么就是鬼上身中邪了。

　　他冷声问：“什么意思？”

　　池晏很平静地笑笑：“阿晏，我不想骗你，我是为了江澈回来的，与其你和他做一对怨侣，不如和他分开成全我。”

　　晏初沉默。

　　这个池晏果然是中邪了，他再怎么和江澈闹，名义上两个人也还是情侣，池晏是不是疯了，连挑衅原配这种话都说得出口。

　　他不可置信：“你要当小三？”

　　“我说了，我希望你们两个分开。”池晏说，“作为补偿，你有什么要求可以和我提。”

　　晏初：“……”

　　他狐疑地盯着眼前这个疑似脑子被门挤了的人：“你真是池晏？”

　　池晏有一瞬间地不自然，但还是点头：“如假包换。”

　　两个贱人。晏初想，江澈果然就是个祸害，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江澈者贱的没边。

　　高三那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池晏都变得这么丧心病狂。

　　晏初感觉自己血压有点高，额角也突突地跳，他很深地吸了口气，皮笑肉不笑：“这话你去跟江澈说吧，只要他松口，我立马滚的远远的，不碍你们两个的事。”

　　池晏像是听不出他的阴阳怪气一样，坦然点头：“那就好。”

　　晏初感觉自己要被气疯了。

　　他咬着牙，半讥半讽：“你这个正主都回国了，我这个替身滚蛋是迟早的事，看在认识一场的份上，我祝你早日得偿所愿。”

　　池晏迟疑：“什么替身？”

　　“真是抱歉啊，你那把吉他被我弄坏了，”晏初毫无诚意地耸了下肩，“不过你们两个应该也不会在意一把吉他。”

　　池晏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而后又变得十分无语：“少看点小说，没有这回事，那把吉他跟我没关系。”

　　接着编。晏初面无表情地想，你要是直接承认我还能高看一眼。

　　他心里不痛快，也只想让别人不痛快，尤其池晏这种“虽然我知道有内情但这是我们两个的秘密所以我不想给你讲”的态度更让他犯恶心。

　　他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问：“你说要追江澈，那你是上面的还是下面的？”

　　又意有所指地往池晏身上一扫，“别撞号了。”

　　池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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