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的不是养成剧本吗？[穿书]

　　江含墨的话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在叶霜心中激起惊涛骇浪。她脸上的从容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震惊与阴沉。石室内一时间只剩下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和几人压抑的呼吸声。

　　“你.....”叶霜张了张嘴，似乎想否认，但看着江含墨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眸，最终只是化作一声意味不明的冷哼，算是默认了。

　　江含墨没有催促，只是又给自己倒了杯那实在算不上好喝的茶，慢慢啜饮，给叶霜时间消化。

　　“霜姨，要不讲讲你的故事？”

　　见对面的女人仍然保持沉默，江含墨放下茶杯，声音平稳：“好吧，那就我先说，如果有错漏之处，就劳您纠正了。”

　　她开始梳理那条贯穿数十年的暗线，“如果没猜错，霜姨你们家世代服侍柳氏一族。柳家，并非梵天城本土人士，而是其他城池的世家大族，对吗？”

　　叶霜瞳孔微缩，没有回答，但紧绷的下颌线已经说明了问题。

　　“然而，显赫的世家也抵不过飞来横祸。某一天，灾难降临了。或许是因为仇怨，或许只是为了掠夺，柳氏满门被屠戮殆尽。”江含墨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最终，只有你，拼死将当时尚且年幼的小姐柳如絮逃了出来，最终流落到了偏远的村庄。”

　　“看着惊魂未定、失去一切的小姐，你当时唯一的念头，恐怕就是不希望她再卷入过去的仇杀，只希望她能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隐姓埋名，平安喜乐地过完这一生，对吧？”

　　叶霜表面上不动声色，但指尖狠狠掐进了掌心，留下了深深的月牙印。她沉默良久，终于低声道：“那年雪夜，我背小姐翻过三座山，只想离那些人远远的，让她们再也找不到。”

　　“你没说错。当时的我只愿小姐能活着，平安地活着。”

　　于是在最初，她有了那个愿望——“如果小姐嫁给一个真正疼爱她的人就好了”。一个平凡却温暖的依靠，比什么复仇、重振家门都重要。

　　“风守正，那个看似老实可靠的猎户，就这样出现在了你们的生活里。”江含墨继续道，“两人最初的时光，确实如你之前讲述的那般，有过短暂的甜蜜。但是，他们最终还是产生了隔阂。”

　　叶霜猛地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声音沙哑：“是。虽然那时我已不与他们同住，但去看望小姐时，都能察觉到不对。风守正……他似乎极其执着于子嗣，一直在让小姐不停地怀孕。”

　　叶霜闭眼点了点头。在她之后的叙述中，江含墨知道了更多的细节。

　　虽然她已经不与两个小夫妻住在一起，但还是每周探望小姐的时候知道，风守正一直在让小姐怀孕。柳如絮的身体本就因早年逃亡落下病根，连年生育更是雪上加霜。

　　而对于接连出生的女儿，柳氏从一开始的期待，渐渐变成了厌烦。她固执地认为，风守正不会喜欢女儿，这种接连生下女孩的郁闷和压力，让她的性格逐渐变得扭曲、阴郁。但据叶霜观察，风守正本人似乎并无重男轻女之意，甚至偶尔还会偷偷带些吃的玩的给女儿们。

　　终于有一次，两人之间的矛盾爆发了。小姐对她也不愿松口，所以叶霜不知道具体内情，但最后似乎是以风守正的妥协而告终。

　　自此之后，风家姐妹的生活才最终来到了地狱。柳氏开始苛刻她们的饮食，从一天两顿，到一顿，最后甚至几天不给饭吃。女孩们以惊人的速度消瘦下去，眼神里的光也一点点熄灭。直到那一年，柳氏又怀孕了。

　　叶霜说的和江含墨在幻境里的经历是一致的，因此她并不怀疑这一段的真假。

　　“那应该是一个荒年。城门口流亡的难民里，有个游方道士，”叶霜提到了一个新的人物，“他断言，小姐这一胎，必定是男孩。”

　　叶霜的语气带着一丝嘲讽，似乎对小姐盲信他人并不认可：“小姐简直是喜出望外，将那道士的话奉若神明。那段时间，或许是怀着对‘儿子’的期待，她对其他孩子的态度倒是稍微和缓了一点。”

　　“但最终，‘五郎’出生了。”江含墨直直盯向叶霜，“很明显，那又是一个女孩。”

　　意料之内，叶霜并没有反驳她，只是轻轻冷笑一声，眼神里浮现出深切的悲悯。

　　“但柳氏，不知道是执念太深导致了精神问题，还是根本无法接受现实，她坚称自己生下的就是男孩。并且对‘五郎’，也就是风无痕，表现出了近乎偏执的宠爱。”

　　叶霜叹了口气：“某一年，那个曾预言她会生男孩的道士去而复返。小姐对他自然是毕恭毕敬，深信不疑。我不知道那道士具体跟小姐说了什么，但那次见面之后，小姐来找我时，情绪非常激动。她说，五郎身具灵根，将来必成大器，会成为仙人。她还说……”

　　叶霜顿了顿，脸上浮现出复杂的神色，“‘我们不能成为五郎的累赘……’”

　　“之后的事情，你也知道了。”叶霜的语气变得低沉，“风守正为了筹集让‘五郎’去仙门修炼和打点的巨额费用，对于那贩卖‘宠物’的生意，越发上心，生意倒是也越做越大。听说是在梵天城里找到了稳定且出价高昂的大卖家。”

　　除此之外，风家姐妹则被彻底当作了换取资源的货物，一茬接一茬地送走。柳氏甚至亲手将亲生女儿推进火坑，只为给“五郎”铺就一条通天之路。叶霜闭了闭眼，声音微颤，“到最后，连最小的四娘也被卖了。”

　　江含墨的眉头皱起：“为什么？风守正的生意不是可以支撑家用了吗？还需要把自己女儿也卖了吗？”

　　叶霜的面皮抽搐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不解，“因为小姐说她相信只有彻底斩断尘世牵绊，五郎才能飞升成仙。而这些孩子也不是沦入风尘，而是被送往远方，说是去学艺、修行。可究竟去了何处，做了什么，我也不知晓。”

　　“我只知道，每有一个孩子消失，小姐家的日子便会好上很长一段时间。”

　　江含墨不赞同地看着她：“你们便这般由着她胡来吗？风守正呢？他也不在意？”
　　那之前说他不重男轻女的观点也要重新考虑了。

　　叶霜却是摇了摇头，“不，小姐并非胡来。”

　　“你应该也知道，每年大宗门都会有人来梵天城给孩子们测灵根与资质，如果有修行的潜质便会被收为弟子。小姐在五郎启蒙之后，几乎每年都会带他去测。”

　　“但也许是年龄的问题，每次的结果都是‘无’。可是，在那道士再次回来之后，第二年去测，五郎竟然真的有了雷灵根，但年龄不够，宗门只承诺待五郎十四岁再来接他进入宗门。”

　　什么年龄不够。江含墨吐槽，她可不知道有这种规矩。宗门里那些内门弟子也不乏十岁以下的小娃娃，甚至有仆从专门照顾这些人的起居。估计是那招人的弟子看风无痕资质不够说的托词。

　　“我最初也不信那道士的话。但自从小姐真的按照他说的做了之后，我眼睁睁看着五郎每年的检测结果，真的是....”

　　江含墨看着她那副神神叨叨的样子，心中烦闷，打断她道：“罢了。我也无意探究这些，但你们不是要送风无痕进入宗门吗？为什么，他最后又会死在那场大火里。”

　　叶霜沉默片刻，才低声道：“或许人就是这么贪心吧。”

　　“小姐起初只想让五郎入宗门，后来见道士所言句句应验，便越发痴迷。五郎十二岁那年，道士再次登门，说能通过一个仪式，助五郎的资质再上一个台阶。说是什么可以成为极品火灵根”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理由，江含墨虽然嗤之以鼻，却也不得不承认，那道士确有非常手段，温水煮青蛙，一步步将这家人引入圈套。这与现代社会的一些传销手段并无不同。

　　叶霜继续往下说：“小姐觉得，既已付出这么多，若能让五郎拥有极品灵根，将来成就必然更高。我自己其实不知道具体需要什么样的计划，小姐在这一点上口风倒是特别紧。”

　　“直到某天，她突然找到我，说是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需要我在那一天在宅子放一把火。我问了她好几次在火灾的时候找好躲藏的地方没有，会不会危及他们的安全，小姐坚定地点点头又摇摇头，说所有孩子和风守正在那天都会呆在客栈。”

　　叶霜停顿了一下，空气仿佛凝固了。江含墨看着叶霜骤然变得痛苦而狰狞的脸，缓缓说道：
　　“但是你看到了，对吧？你并没有完全相信，或者说，你放心不下，偷偷回去查看了。”

　　“你看到的，不是空无一人的家，也不是按计划躲藏起来的家人。你看到的是……”江含墨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寒意。

　　——但是......我看到了...

　　尸体。
　　几个人的残肢拼接在一起的尸体。

　　江含墨的目光固定在叶霜身上，语气斩钉截铁：“风无痕……的确是你杀的。”

　　“在那场大火中，当你看到那些尸体时，你就明白了。”江含墨揭露了最残酷的真相，“风无痕，他不知道怎么也得到了一尊佛像，并且执意认为，只有杀掉所有的亲人，才能换取他想要的‘仙途’和力量。”

　　“然后，你在其中看到了柳如絮的尸体”江含墨的声音低沉下去，仿佛能感受到当时叶霜的绝望与疯狂。

　　“很想杀了他吧。”得到了你的小姐所有的关爱，却还要将她拖入地狱的孩子。

　　叶霜的呼吸变得粗重，双手死死攥紧，指甲深陷掌心。

　　“但是，杀了他，你的小姐在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血脉遗留了。”江含墨点出了她当时的挣扎，“然而，你终究还是对风无痕动手了。”

　　“没错！”叶霜猛地抬起头，眼中闪烁着疯狂而偏执的光芒，几乎是吼了出来，“他居然敢！他居然敢....”

　　看着她那阴狠决绝的神色，江含墨却失声轻笑，那笑声里带着浓浓的讽刺与怜悯。

　　讲到这里，叶霜缓了很长一段时间，甚至拿起那被难喝的茶，咽了好几口，像是要将喉头那种阻塞感压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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