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官长奋斗史

　　谢小池这天要加班，待她结束工作下楼，外面已是华灯初上。
　　在空无一人的门厅处，她遇到了早上刚刚参加完发布会的应世阳。
　　一天之内，他的身价从数十亿暴跌至一百万不到，除了原本就在他名下的一辆汽车和两处房产，其他可动用资产全部被应家收回。
　　他停在大楼外的也不再是应家被改装过的长版礼宾车，而是礼顿国产的一款低调的商务轿车。
　　这样的身家，固然比礼顿公国的一般民众要富裕得多，但在富人区却连豪门都算不上了。齐氏萧氏随便一个高管，都能攒下这样的资产。
　　然而经历了这样的变故，应世阳的脸上却不见丝毫颓色。
　　他依然是贵气逼人的模样，身着那套标志性的浅灰色外套和羊毛马甲，鼻子上稳稳地架着那副掐得很细的金丝框眼镜，柔顺的棕色小马尾服服帖帖地束在脑后。
　　浅灰色的眼眸注视着步出电梯的谢小池，笑意满满。
　　门厅的另一侧，站着沉默不语的费峥。
　　他来得匆忙，一路冷风吹乱了他淡金色的短发，在目前气温为负数的蒂恩，他竟生生走出一身热汗。
　　一进门厅，他就无视抬头看他的应世阳，自顾自地把黑色的西服外套脱下，搭到小麦色的小臂上，露出白天上班时穿着的白衬衫。白衬衫的衣袖被他一圈一圈，仔仔细细地挽到手肘上，表情专注，好像没有注意到应世阳在旁边一样。
　　两人从见面到现在，一直没有说过话，各自挑选了门厅的一角站着。
　　他们都很清楚，对方在等谁，但也都没有跟对方攀谈的欲望。
　　“小池。”“学姐！”
　　他们见到谢小池出现在电梯外，同时开口。
　　谢小池示意应世阳稍等，先走向了费峥。
　　“费峥？”她对于费峥出现在这里感到有些意外，“怎么突然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费峥紧紧注视着她的眼睛。
　　她看上去是真的很意外，没有想到过，他也会到宫务部楼下等她。
　　但她见到应世阳的时候，明明是一副了然的表情。
　　他终于发现，他自觉智珠在握，苦心铺垫，汲汲营营了那么久，却没能在她的心里得到一个特别的位置。他只是她关系比较好的一个朋友，也许已经成为了关系最好的那个，但他的角色没有唯一性。
　　他藏得太好了，对她用尽了心机，也达到了自己的目的，能够一边爱慕她，一边跟她相处如常。不像应世阳，苦苦挣扎，与她的关系一度分崩离析，连朋友都做不成。
　　他看到应世阳用温柔，专注的目光，追随着她的背影，不屑看正在与她交谈的他一眼。
　　原来他们根本不在同一条赛道上。应世阳再怎么挣扎爬行，也已经上了属于恋人的正轨。他费峥一直在舒适的朋友区试探再试探，等他下决心迈出那一步，那条通道却已经对他关上了。
　　“费峥？费峥？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谢小池见费峥面露苦涩，还以为是费伟文或者乌伯宁出了什么大事，或者蓝亭他们遇到了什么麻烦，抓住他的手臂连声追问。
　　看吧，他真的藏得很好，她永远不会从暧昧的角度考虑他的动机。
　　“没什么。”费峥勉强笑笑，“今天在部里，不太顺利，想约学姐吃个饭，顺便聊聊。”
　　谢小池刚想点头，担转而又想到了什么，扭头去看应世阳。
　　“正好，我也想约小池吃个饭。”
　　应世阳神色自然地走到谢小池身边，“关于发布会，还有阿甜的事，想跟她沟通一二。”
　　费峥突然脑袋一热，质问脱口而出：“真的只是发布会的事？真的只是有关应学姐的事？”
　　“费峥……你怎么了？”谢小池皱眉，担忧地看着他。
　　“学姐，我，我……”
　　在应世阳的注视下，费峥的那句“喜欢”始终说不出口。
　　他本就没有计划着要一次表白成功，他想得很长远，设计了很多步骤，一步步让她习惯他，喜欢他，让自己不突兀地慢慢走进她的人生。
　　现在，他表白的话，他们的关系还能一如往日吗？他有胜算吗？
　　在费峥犹豫的当口，应世阳脱下大衣，轻轻搭在谢小池的肩上。
　　“晚上降温，你怎么穿这么少？”
　　她这次没有推开。
　　费峥清楚地看到，她面带迟疑，但双手还是不自觉地抓住了正从肩头滑落的大衣，指尖慢慢蜷起，缩在犹带体温的大衣内衬里。
　　做这个动作之前，应世阳是有点紧张的，他怕她仍如在公学校门的候车厅里那般，把他的大衣推开。
　　但她这次没有。
　　“学姐，我想了一下，我的问题，还是应该去问乌伯伯。”费峥垂眸，慢吞吞地说道。
　　“真的没关系吗？”谢小池还是不放心，“你今天很反常。”
　　“对啊，费同学，大家都是从长冬郡来到蒂恩城的同乡，有什么困难要及时求助才是。”应世阳也笑吟吟地说。
　　“只是我个人遇到了工作上的疑问，但不方便跟上司商量。”费峥小声道，“打扰你了学姐，我还是找乌伯伯聊聊吧。”
　　“这么晚，你自己回去？”谢小池尽心尽力地做着关心学弟的好学姐，但她的关心让费峥更加心塞了。
　　“没关系，我替费同学叫好车了。”应世阳晃晃手机。
　　“车费已经付过了，司机是我在蒂恩城叫惯的，目的地帮你定在了乌衣大街成衣店，他对乌衣大街很熟悉，不会走错路的。”应世阳把谢小池可能产生的顾虑一一打消，像送瘟神一样把费峥送到计程车上，费峥也面色恍惚地被他推着走。
　　“师傅，到乌衣大街成衣店。成衣店的老板乌先生认识吧？麻烦你把这位先生安全交到乌先生手里再离开。虽然你接送过我很多次，但还是麻烦你把证件亮给我们看看……好的，谢谢，这位小姐很担心乘客的安全，需要仔细确认。”
　　谢小池见应世阳安排得样样妥帖，她又亲自给乌伯宁打过电话，确认他会在店里接应，才安心跟费峥挥手道别。
　　“我今晚尽可能早点回蒂恩大学宿舍找你，到时候再聊。”她安慰他，“你现在只是处于见习阶段，就算犯错也不至于有太大的影响，你别想太多。”
　　“嗯，我知道了，学姐。”费峥点头，好像又变成了那个乖巧的费学弟。
　　应世阳成功把情敌踢走，心情不错，但又觉得费峥这副模样有些刺眼，总觉得他又在憋着什么坏水，于是催促司机把车开走。
　　“快去吧，别让乌先生等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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