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君飞升后

　　翌日，宁初起得还算早，但安肆似乎比他更早。

　　一笼热乎的生煎静悄悄摆在桌面上，旁边还贴心的放上了宁初喜欢的香酱，只是环视一周，宁初都没在院子里看见大厨的身影，想来对方是出去忙其他事去了。

　　吃完早餐没一会儿，昨日的店小二就送来了宁初想要的名单。

　　店小二在收到宁初给的两片金叶子后笑得合不拢嘴，告诉他卖铺子的老板在城门处等着后，看宁初不想被打扰，忙拱手作揖离开了。

　　宁初展开名单，满满的一页名字，后面还详细标注了年龄和背景，第二页是备选的几个铺子地址，如此倒是省了许多事。除开二十六岁以下人员，名单上便只剩下了三个名字。

　　而这三人，倒叫宁初就有些意外了。

　　第一位就是前日刚死的那位姜员外的姨娘，现如今姜员外的家产都归这位姨娘管着，而他们家是淮南卖茶叶的大户，之后少不了要打些交道。

　　第二位是个落榜的秀才，这几年帮人做些算账的活儿，只是上个月手受了伤，便一直在家养着。

　　而第三位，宁初眯着眼看向后面的文字，三王爷府的管家。

　　他收拾好东西正准备出门，哪想刚好碰见安肆提着一个空食盒从外面回来，宁初问道：“这是去哪儿了，一大早就没见着你，今日很忙吗？”

　　宁初这话并非是想要打听对方行踪，只是习惯使然，见安肆回来就想找他搭个伴一同出门。

　　安肆提了提空荡荡的食盒，道：“给那两小家伙送吃的去了，她们一晚不回，你是一点儿都不关心啊。”

　　宁初当然是担心阿免和猪猪的，但快两百年了，偶尔还是要让她们学着独立一下，故而他反倒是觉得安肆太惯着小家伙们了，道：“阿免身上常备半个月的粮食，你不用日日都给她们送。”

　　安肆笑道：“我当然知道，不过现下有条件送些更好吃的过去，又何必再让她们吃苦头。”

　　宁初无奈道：“太溺爱了，你以后若是当了父亲，怕是要把小孩们宠上天去。”

　　闻言，安肆一阵沉默，视线轻飘飘落到一旁。

　　宁初看出他在刻意回避这个话题，不由有些意外，毕竟这是很少见的。

　　换做平常，安肆遇到不想说的事，只会轻描淡写把话题插开，而不是回避的这么刻意，如此倒像是在隐隐表明某种态度。

　　宁初问他道：“你是不想当一位父亲？”

　　安肆道：“我是不想娶一位女子。”

　　宁初想过很多种答案，唯独不是这一个，道：“为何？”

　　安肆道：“近几年我在世间走过许多地方，一直都不懂一件事——‘一位女子为何一定要嫁给一个男人’。明明世上任何一个活物生来就会趋利避害，而女子通常在嫁给男子后被各种规矩圈住，生子时也只有一半的几率活下来，这岂不是趋害避利，违背本性？”

　　宁初沉思片刻，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答。

　　安肆继续道：“至少在我看来，无论是嫁还是娶，双方接亲后都该是站在彼此平等的位置上，而不是一方服务于另一方。”

　　宁初猜测道：“或许是情意使然，便会做出些许让步。”

　　安肆道：“总不会人人都是情意使然吧，让步也该有个底线，难道还会有人愿意为了心悦之人去赴死？”

　　宁初道：“我会。”

　　“？”

　　许是宁初回答的语气太过平淡，内容太过令人震惊，安肆看起来像被吓住了。

　　后者当即把食盒重重放到桌上，双手捧在宁初的脸颊两侧，狠狠固定住对方视线，道：“快说，你不会。”

　　安肆原本幽深的瞳孔因极致的焦虑，渐渐染上疯狂的暗红颜色，宁初感觉好像下一瞬某种东西就要崩坏掉了，愣愣道：“我不会？”

　　安肆压抑着呼出一口气，燥热的气息扑面而过，显得此刻的他十分危险。

　　良久，他道：“宁初，人的那些情啊爱啊都是最虚伪不过的东西，你千万不要被这些假把式牵着走。他们爱你时什么山盟海誓都说得出，不爱你时你说一句话都是罪大恶极，所以千万不要为了什么心悦的人去赴死，这不值得。”

　　宁初道：“好。”

　　看安肆不放心，宁初又用一种极慎重的语气道：“从今日起，宁子潇绝不会为自己心悦之人赴死。”

　　安肆立即夸奖道：“很好，很乖！”

　　这语气一听就是他哄小阿免惯用的，宁初无奈道：“既然还有些空闲，不如陪我出门办点事？”

　　安肆自是点头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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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初带着安肆去了城门口主道上的铺子，卖铺子的老板已经等候多时。

　　奇怪的是，这里明明是极好的位置，铺子也不小，但却没几个顾客在店里买东西。

　　经过一番交谈后，宁初才知道这间铺子是那个刚死没多久的“二十六”的产业。

　　掌柜亲自给二人倒好了茶水，揪着这店的优点又是夸又是赞，好一番介绍后，才小心翼翼的观察二位买客的脸色，问道：“不知二位贵客，对这个价位是否满意？”

　　宁初没有马上回答他，只是手里有意无意的翻着其他几家铺子的信息。

　　掌柜见状心里更是没底，虽然另一位看起来就不太好惹，但他还是提着胆子展开新一番游说，道：“这位公子应该也是一起的吧？其实我们铺子平时都不卖这个价的，这不是近日里主家出了事，我们下面的也是没办法，这才便宜了一半卖。”

　　安肆斜撑着头，微微一笑道：“既是主家的铺子，你们下面的能做主？”

　　见还有回转的余地，掌柜趁机道：“我们自是做不了主的，但主家那位姨娘能做主啊，现在姜家上上下下都得看那位姨娘的脸色办事呢！”

　　安肆挑眉道：“莫非——你们姜家主营的茶叶生意，那位姨娘也能拿定一二？”

　　掌柜边说着话边笑眯眯的摩挲手心道：“自然，若是贵客买下铺子后还想顺便做点茶叶生意，那找我们主家绝对错不了！毕竟姜家可是淮南排第一的茶商哩。”

　　宁初自是知道掌柜这话里有些许水分，但他既然敢这么说，那这姜家在淮南也的确算有点地位。如此，正好去接触一下这位姜家的姨娘。

　　一个小小的金元宝不轻不重放在掌柜的面前，掌柜刚想伸手过来拿，宁初就挡开了道：“慢着，我现在还不确定要不要买你们的铺子，但茶叶生意却是想做的。你想办法帮我引荐一下你们主家那位姨娘，毕竟只听你说，我可不会一下就敲定茶叶这桩大买卖。”

　　一听这话里的意思，对方想做笔大的，掌柜连连点头应道：“那是，那是。刚巧今日下午我们姨娘要在府里开一个诗歌画作的赏析会，午时小的便能将请帖送至您府上！”

　　安肆起身慵懒的伸了个懒腰，道：“直接送三王爷府上吧，我们中午跟三王爷用完午膳直接过去。”

　　掌柜一听他们是王府的客人，这会儿笑得更谄媚了，道：“好好好，小的回去立马就给二位大人把请帖送去。”

　　宁初将金元宝抛给掌柜，道：“那这便算你的跑腿费了，待事情办好，不止这引荐的小钱，铺子的费用也会一并给你。”

　　闻言，掌柜好一番感谢，点头哈腰的把他们送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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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出不远后，安肆笑着道：“仙君回去打了趟秋风就是不一样啊，打赏的碎银子都变成金元宝了。”

　　宁初叹道：“没多少钱，花完这次后面就不花了。”

　　安肆道：“你没打算把生意做下去？”

　　宁初摇头道：“怎么会，既然双方都谈的差不多了，自然要做到有头有尾。”

　　说罢，他就看见安肆一脸警惕捂住了自己的钱袋。

　　宁初道：“……放心，不讹你。”

　　他从怀里摸出一张画有复杂纹路的符纸，两指夹着微微一抖，对面就传来了顾溜溜嬉笑着的声音：“仙君，什么事呀？”

　　那边的声音十分嘈杂，一听就知道对方在歌舞升平的乐坊玩闹。

　　和方才一脸淡然的模样不同，宁初面带微笑，声音亲和的跟顾溜溜说道：“我记得上回你说过淮南这边的商人十分排外，小铺一直没开起来，刚好我近日在这边谈下一笔生意……”

　　不等宁初说完，顾溜溜立马兴奋起来道：“真的嘛真的嘛？我明日就过去接手！您花了多少钱？我报销十倍，您可千万别把生意转给其他人啦！”

　　宁初笑道：“自然不会，明日我带你去看下铺子，价格应该还能再压一小半，但后面的其他事项……你就要自己谈了。”

　　顾溜溜笑嘻嘻道：“好嘞，溜溜最喜欢小表哥啦！”

　　符纸的灵力用完，宁初就听见安肆用一种平淡又怪异的语气说道：“小表哥？没想到你跟顾溜溜还有这层关系。”

　　在民间，表亲之间定亲是相当常见的，联想到这一层，宁初解释道：“沐瑶郡主同顾溜溜的母亲算是闺房密友，小的时候郡主常带我去那边走动，一来二去这才定下的表亲关系。”

　　安肆的神情顿时有些耐人寻味道：“那顾溜溜也不算小了。”

　　看安肆表情，这二人之间似乎发生了什么让安肆吃瘪的事情，宁初好奇道：“自然，怎么了吗？”

　　安肆的神情一言难尽，道：“那丫头让我叫她溜溜妹妹，这几年占着年纪小可没少从我这捞便宜，我觉得那十倍的报销还是少了点，要不你让她在后面再加个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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