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护

　　昭昭莫名的联想到一个富家公子哥身后总是跟着两个穿着黑衣服的打手场景，他不由打个寒颤，啧，这画面，隐隐有点熟悉呀！上回的暮色秘境不就有令狐九镜和风云在身后压阵吗？
　　对比时钟，最后发现，外界以二十四个时辰来定位一天的时间，放在这里，却是“四十八个时辰”才能算一天，他们体内的生物钟自以为是傍晚，在这里其实还只是白天正午而已。这样说来，时间的计算更复杂一些，外界一年，这里总数时间是五十年，其实也只有二十五年的日夜更替。
　　昭昭多了两个朋友，一改之前沉默赶路的冷淡，和他们好似有说不完的话，询问其余妖王的近况，询问妖界状况，或者诉说自己佛修故事，他的故事很简单，一直就是在九个莲花寺度化镇妖塔里面的妖魔鬼怪，说的也是他们的故事。
　　不知不觉，时间流逝也变快了。
　　钟离昧始终只是旁听者。
　　傍晚，四个人接近喷涌的火山山脚下，炽热的温度令四人都感觉到了融化般的感觉，九黎示意大家停下，他的神识扫视了一遍之后，提醒他们烟雾里面夹杂着毒气。
　　四人于是转道，逆风而行。
　　一整天都在没有碰到别人，也没有遇上妖魔鬼怪。
　　夜色降临，气温呈现直线下降的去世，白天正午又多么高的温度，晚上就有多低的零下温度，这个反差令修为傍身的他们都感觉有点不适应。
　　当天晚上，四人来到了一处空旷的平地，确认四周依旧没有任何生物气息，连一株植物都没有，四人抽签轮值，抽到了沧海第一晚守夜，其余人就在干枯的土地上布下芥子空间休息。
　　因为四周了无生机，空气里灵气稀薄，也没有足够灵力补充，昭昭取出灵食准备给大家当晚餐时，钟离昧制止了他，微笑着解释道：“这个秘境状态不明，灵食先备用着，我有一些灵材，先煮了吃吧，你要吃什么？”
　　“随便吧，我不挑食。”
　　应龙在一旁叫嚷：“肉，我只喜欢吃肉。”
　　钟离昧当即取出一头一吨重的肉猪，处理干净之后直接烧烤，烧烤的炭火取自附近火山里滚烫的石头，他还熬煮了一锅蔬菜粥，最后出锅的时候撒上一些葱段，那个香味，连昭昭都忍不住咽口水了。
　　这些美食的味道很是呼吸，勾起昭昭在白虎秘境时的记忆，也勾起他从幼年成长到成年的那些记忆，同样的味道，只有同一人才做得出。
　　吃饱喝足，钟离昧一个人善后清理，昭昭进入芥子空间准备休息，九黎竟然跟着进入房间，关上门之后，他顺手释放了一个结界，隔绝他人窥探之后，直白的开口了：“主人，就算钟离昧成了你的道侣，有些话，我还是要讲，就算九镜说他太可怜，我们应当缄默。”
　　昭昭诧异道：“什么可怜？九黎，我有点听不懂。”
　　九黎露出了一副受不了的表情：“钟离昧，字海晏，清辉仙尊，他的本命武器是不是射日弓？他的本命神通是不是定点击中，即便隔着界域空间都不受限制？”
　　“是啊，你怎么这么清楚？”
　　“那是因为，他就是主人你曾经的好友的转世啊！你曾经最好的三个朋友，东皇雷霆，你结拜了义兄，钟离昧和公孙轩辕，他们三个一起开创了上清宗。钟离昧是阵法大师，主人你也非常擅长阵法，所以跟他成了朋友。至于公孙轩辕，他天生剑骨，你说他是战斗狂人。只可惜，主人你三个好友里只有东皇雷霆飞升成功了，公孙轩辕魂飞魄散了，钟离昧滞留了下来。”
　　昭昭无奈道：“九黎，你知道的，我没有了一丝前世的记忆了。”
　　九黎叹口气：“果然啊，要是你还是从前，定然不会轻易答应结下道侣契约，更何况你之前根本就没有修佛，也不够强大，才会被坑了。”
　　昭昭笑道：“以前的事情不提也罢，九黎，你到底想要说什么就直接说吧。”
　　九黎反倒迟疑了一下，在昭昭的眼神催促下，这才开口：“九镜说钟离昧前世在创建上清宗后又存在了两千年，他用最惨烈的一种方式才保留了前世记忆和所有的道心，主人知道吗？”
　　昭昭想了一下：“我看过历史记录，钟离昧自己也承认了，他成为峰主后的那两千年，修为慢慢的返归天地，从大乘巅峰境界一直降落至元婴境界之下，最后如同凡人一样身死。他存在的原因有两个，一是钟离峰子嗣凋零，他的后裔据说是抱养回来的，二是为了守护上清宗，他曾经教导了一代又一代优秀的修行者，将上清宗推向修真世界的极品宗门地位是第一功臣。”
　　九黎摇摇头：“钟离昧没有走火入魔，没有因为执念而成为魔帝，是他那独一无二的天生道体体质和罕见的仙灵之体，无论前生还是今生，他的灵魂力量异常强大，头脑异常聪敏，对法阵研究独具天赋。”
　　“这些，我都知道。”
　　九黎叹口气道：“主人啊，你前世身为佛修的时候，坚决的拒绝了钟离昧的表白，可他从来就不曾死心过，他对你的感情，如同执念一样，任谁劝告都毫无作用！如今倒是用尽了手段，终于和你结成了道侣！”
　　他这样说，父亲也那样说，是不是在旁人眼里，他和他的纠葛……
　　九黎继续道：“真不知道他脑子构造是什么，要是我，想象不出来。如果我喜欢的人拒绝了我，我再换个对象就是了。人间那些不幸死了妻子或者丈夫的，不也再娶或者再嫁吗？这种情况，难道不是执念，不是应该早就入魔了吗？主人，你能理解吗？”
　　昭昭摇摇头，同样完全无法理解。就像他在第一世接受天道的建议，心理上就很快做好了更新婚丈夫雷霆的永久分离的想法。那个时候，应龙看出了他的冷情，虽然说话很直白，但确实证明他天生冷情冷性……类似于钟离昧这种个性，倒是像极了重感情的雷霆，但转世之后的灵魂还是原来的那个他吗？名字不同了呀……就像九黎，他完全不记得第一世，但他爱操心的个性一点都没变！
　　九黎见主人沉默下去，露出了带着迷茫的思考表情，知道自己也不会有答案，毕竟主人现在不是纯粹的佛修了，还是道修，两人还结了契约的。
　　他告辞了，出门，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看着钟离昧走近，他正犹豫着要不要让开一下位置让他进门——道侣同住是正常现象——钟离昧却停下了脚步，微微一笑道：“凤王，晚安！”
　　看着他主动的进入隔壁房间，九黎的眉头却皱了起来：主人和他的关系似乎并不太亲密，自己是不是白操心了？
　　当晚，昭昭无法入睡，或许是身处未知的秘境里，或许是九黎的那些话，令他忍不住猜想，更忍不住回忆和“钟情”在黄昏秘境里身为凡人的五十年的相守相伴，在白虎秘境时跟“晏海”相处的那十年时光，还有那二十年偶尔相聚逛街的光景，从头到尾，反倒是自己受到他的各种照顾，生活上的，修行上的心得，他无微不至的照顾，隐瞒身份待在身边，真的只是因为他口头上的“担心他误入歧途”？因为那个时候他不是他的未婚夫，所以他总是恪守着最基本的距离和礼仪，可那次他根本没有反抗……分明心底里面一直有个声音告诉自己是另外一个答案，以佛修身份度化镇妖塔，看别人的执念很清明，为何到了自己却心绪复杂呢？
　　睡不着之后，昭昭干脆起身，替代了应龙守夜。
　　应龙去房间休息了，没一会儿，钟离昧竟然也起来了，走到昭昭面前道：“昭昭，你去休息吧，我来守夜。”
　　昭昭正当心情复杂，看着他幽深的目光，无法窥见他真实的情感，又或者，自己从来就无法看透他，但这一刻，他却明白了他对自己的“宠溺”，为什么？
　　“不用了，我值夜班。”
　　“你尚且经验不足，我来值夜班。”
　　这就是理由？未免太过于苍白！
　　昭昭心绪复杂，他偏头，看着远处的苍茫的夜色，这里的夜色是深紫色的，天上没有月亮，也没有星子，只有游荡的紫色雾气。
　　钟离昧在对面坐下，取出了一个类似于人间烤炉一样的炉子，火石点亮了柴火，温度一下子升高了，驱散了夜间的冰冻温度。
　　许久，两人都没有说话，昭昭望着远处，神思陷入了迷茫。
　　钟离昧也没有说话，他偶尔望一眼昭昭，偶尔拨弄一下柴火。
　　昭昭对于九黎说的话深信不疑，因为灵魂契约的关系，他们在他面前时无法说谎的，可他不知道如何询问，难道开口就要问“你前生三千年，究竟是怎么过的？”或者问“为什么要用两千年的时间渐渐返归力量回天地？”这些，都不知该用什么理由询问，毕竟，两人仅仅一次争执，仅仅因为“钟情”、“海晏”这两个马甲身份，他算是负气出走，一走就是十五年，成为佛修，即便现在回来了，但两人之间的间隙，怎么弥补？钟离昧变得沉默寡言，变得愈发小心翼翼！
　　最后，昭昭转头，说了一句：“我饿了。”
　　钟离昧果然朝他露出了微笑：“用柴火烤地瓜，最香了，尝尝吗？”
　　“嗯。”
　　地瓜的香味渐渐弥散，昭昭将目光放在了柴火上。
　　地瓜终于烤熟了，钟离昧一边细心剥皮一边吹散热气，小心翼翼的用略厚的竹纸包起来，递给他：“还有点烫。”
　　昭昭接过，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钟离昧微微一笑，仿佛已经了然：“昭昭，不用想太多，这次秘境试炼，一定会安全走出去的。我也会完成这次清缴的目的。”
　　昭昭的目光闪了闪，看着昏暗光线下他那充满柔情的双眼，扬起了一个浅浅的微笑：“我想了许久，不知道别的道侣之间怎么相处的，你似乎总是以一个长辈的姿态照顾我，我觉得不太合适，我们就平等的友好的相处吧，你说呢？”
　　钟离昧有点愕然，但他眼睛里随即浮现狂喜之色，眼角竟然还浮现水光，但他很快的伸手，用手掌掩盖了自己失控的表情，许久都没有听到他说话，昭昭正在迷惑的时候，终于听见了他略带沙哑的声音：“嗯。”
　　昭昭犹豫了一下，继续道：“你应该是相信我的实力的，那么，你先回去休息吧。”
　　钟离昧放下了手，点点头，这次，他果真离开了。
　　昭昭总感觉他似乎误会了什么，但他也发现，对这个男人最好的方法，或许是怀柔政策？
　　第二天清晨，钟离昧做了丰盛的早餐，不知道是不是他的笑容太灿烂，还是对待昭昭的语调温柔得令人起疑，九黎在赶路的时候，悄声询问昭昭：“主人，你们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昭昭摇头：“没有啊，也没有聊什么。”
　　“都说女妖的心，海底针，我看他更甚，完全看不透。”九黎感叹一句，也跟着摇头。
　　四人往一个方向走，指南针完全失去效用，太阳出来了，却有两个，分辨不清方向，一切就依靠昭昭的直觉带路。
　　再度经历了没有遇到一个人，也没有见到一株植物一棵草的白天，入夜之后，四人发现自己的修为在不知不觉当中再次掉了一个小境界。
　　这可不是一个好现象。
　　上清宗其余弟子的符箓虽然能够发出去，但全都杳无音讯了，经历了两天尝试之后，他们四人终于发现，符箓发出去大概一千公里范围之后，上面的能量就完全被秘境吸收了，所以，这个秘境的根本就是吸收进入这里的人的生机，也不知道最后会不会吸收生命力，所以，不可能真的等到秘境关闭了才出去。
　　在了解了这些基本规则之后，四人不再蓄积力量，加快速度行走，放出神识全力搜索四周，寻找机缘。
　　朱雀秘境非常广阔，非常荒芜，一直以直线路径穿过一万公里，才看见了不是火山的风景，是一片荒芜的沙漠。
　　第七日，四人遇到了一个身穿上清宗嫡系弟子服装的人正在跟沙蛇战斗，四人旁观对方剑术高超，一炷香的工夫都不到就将利剑刺入了沙蛇七寸，尖锐的冰锥也刺穿了沙蛇一节节身躯，真是死状凄惨呀！
　　剑修落到地上，面无表情的厌世脸看着眼熟呀。
　　他一甩长剑，银白色剑身上本来就不曾沾染一丝污浊，他姿态倨傲的扬了扬下巴，眼神终于落在了他们身上，收剑回鞘，语调冷漠的开口：“普化上尊，星辰上尊，还有两个妖族？”
　　昭昭想起来了，他这个姿态，跟白虎秘境遇到的孙流觞很像，莫非公孙家的弟子都是这样的？对比一下资料，此人似乎叫公孙揽月，但，进入秘境之前，公孙揽月还是一个彬彬有礼的绅士，可没有拿眼角看人的姿态！
　　钟离昧盯着他，神色变得冷漠，眼底里隐藏着冰寒，而九黎诧异的摸了摸下巴，转头对应龙道：“你感觉到了吗？似乎，有点熟悉的感觉？”
　　钟离昧在他走过来之前淡淡道：“他叫公孙揽月，公孙家嫡系，从血统来说，上清宗现任宗主是公孙峰峰主的嫡系长孙，而他恰好是最小的一个孙子。跟他先祖的灵魂相似，灵根相似。”
　　九黎点点头：“原来如此！”
　　公孙揽月走近了，盯着九黎和应龙：“普化上尊，我们上清宗和妖界交好，他们修为不凡，能请教一下名讳吗？”
　　有这么抬高下巴请教的吗？
　　昭昭有些不悦，语调冷漠道：“他们俩是我朋友，你可以称呼为凤王，龙王。”
　　公孙揽月愣了一下，眼神愈发幽深了，抬手道：“原来是凤王，龙王，失礼了！我名公孙揽月，名讳是常悦上尊。”
　　昭昭道：“难得遇到同门道友，那就一起走吧。”
　　“好，我来次之后开始计时，已经过去了七天。”
　　当天晚上，众人就在沙丘后面休息，轮流值夜，刚好轮到钟离昧值夜，其余人各自在芥子空间里休息。
　　当所有人都休息之后，他们不知道公孙揽月从自己的芥子空间里走出来，走到了钟离昧身边，展开了一个隔绝窥探的结界，开口就是：“大长老，你果然进来秘境了，你对东皇昭昭还真是情根深种！”
　　钟离昧神色不悦，冷冷的看着他：“宗主，你也很闲啊！竟然在最后取代了真正的公孙揽月进来，为何？”
　　“大乘境界处理公务很轻松，你比我更加清楚，一念即可处理千万文卷，也有点无聊，所以就进来试炼一下。”
　　“你已经有了两个外门弟子，教导他们会无聊？”
　　公孙揽月，不，真正的该叫公孙长歌，他竟然只勾起一侧唇角，显得这个笑容带着冷酷无情：“他们也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幌子，有资格成为我真正弟子的，还没有出生吧！”
　　钟离昧盯着他这个笑，他身上那种不协调感愈发明显，姑且不说他竟然能够隐藏自己的气息和灵魂力进入这个秘境，他为何进来？很显然，他奔着昭昭来的！目的是什么？难不成之前的事情，对他真的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公孙长歌瞥了一眼陷入沉思的钟离昧，淡声道：“大长老，据说佛修自然禅里的观念之一，男女交合才是阴阳调和的自然规律，你还是考虑一下自己的未来会不会幸福吧。”
　　钟离昧看着他，眼神冷冽：“宗主，在九界还没有这般平和之前，我也未曾听闻无情道可以顺利飞升的。我希望你能够打破这项记录的第一人。”
　　公孙长歌脸色沉了下去，没说什么，返回了他自己的芥子空间里。
　　第二日早晨，钟离昧准备了早餐，公孙长歌自然没吃，他提前出发查看前方的时候，九黎小声的对昭昭道：“我的直觉告诉我，公孙揽月那个人，气息古怪，应该要避开些。”
　　昭昭有点吃惊，他看过镇妖塔里面的资料，知道九黎对灵魂纯净度非常敏感，他还有那方面的天赋神通，他的直觉，往往是对的，说明对方的灵魂有异常，或许对方修为太高，所以无法感应更清楚，莫非，他也是某个大佬乔装打扮进来的？他想不出会是哪个大佬这般有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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