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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恶浪风前翻血花
白鹤鸣负责拉着缰绳，催促黄牛快点前进，胡青羊则负责观察身后的情况。她见得那群人的身影越来越远，似乎并无人来追逐她们，心中却是惴惴不安。
这些日子下来，她见到段升平对大理的山川地貌、历史人文无一不精，心底已经暗暗生出佩服之意；又见段升平遭遇挫折后屡败屡战，坚忍不折；众人一起披星戴月赶往赵賧时，两人还设想过大理未来的美好景象……
胡青羊手指悄然紧扣住牛车的木栏，心中暗自祈愿段升平平安无事，其他人也勿要受伤。
白鹤鸣早前察觉过他们之间有些情愫，但眼下并不是被这些儿女情长困扰的时候。好在牛车虽然走得不快，但他们交战之处离河道被巨石拦截的地方并不算远。待到隐约能看到那堆巨石时，她紧皱的眉头才略微放松了些。
待到距离更近了点，白鹤鸣纵身跳下车。她看似冷静，心里却也是举棋不定，心想：“胡青羊肯定是没用过火炮的，我也没用过。眼下也不是在现代，什么东西不会的都能在网络上搜索一下，火炮只有一尊，弹丸和火药数量也不多，若是在最后这一环搞砸了，大家就前功尽弃了。”
好在这事情本身并不难，火炮的原理从古至今并未改变多少，无非是利用燃料产生高温，发射弹药。白鹤鸣心中一思量，先将那火炮对准巨石拦截之处，再将石弹和火药装入炮中。点燃引信之后，她和胡青羊往旁边躲开，捂住耳朵。
只听得一声震天的爆炸声，石子弹从炮口急速射出。白鹤鸣和胡青羊看到这炮弹正中那巨石之中，顿时喜上眉梢，然而下一秒二人的笑容又凝滞了。
原来那石弹虽然狠狠撞上了巨石，巨石却是俨然不动。弹丸撞击后瞬间碎成了大大小小的碎屑，沉入水中。
白鹤鸣与胡青羊对视一眼，二人再次跑向火炮。炮口还在不断往外冒出黑烟，胡青羊翻上牛车，抢着去把炮弹塞入炮膛中，转头对白鹤鸣道：“姊姊，你站远些，让我来。我怕这火炮炸了。”
现代人一般把这种情况叫做炸膛。
白鹤鸣心中虽然担忧，却是任由胡青羊来。她看胡青羊的背影，见她聚精会神，一滴滴汗从额头留下也顾不得擦，不免又想起了自己刚认识青羊的时候，她还是个被丈夫抛弃而打算寻死的小姑娘。她微微一笑，心想：“青羊做事有些呆呆的可爱，这事情与我、与她都无直接利害关系，但一听说此事将害无数大理百姓，她便无法置之不理。眼下形势明明比应对鲜于通还要危险，她却愿意舍生救人，甚至想保护武功比她还高的我，显然是个重义轻生的好姑娘。”
武功精进是一种欢喜，而看到青羊、晓芙这些女孩子一个个成长起来，对白鹤鸣而言是另一种欢喜。
她见青羊再次点燃引线，正欲搭把手帮她跳下车来，忽觉耳畔一阵烈风刮过。
白鹤鸣下意识一偏头，马上觉得脸侧一热。她不敢留在原地，又不敢奔向胡青羊，只得大炮的方向跑，听得背后那人哇哇乱喊道：“你这元兵鞑子！不许打我大理城墙！”
草！段兴智朝她们这边追来了！
二人轻功一起一落，你追我赶之间，引线已经燃到尽头。白鹤鸣腾不出手，耳朵被这炮声震得一痛，一时间听不清外面的声音。段兴智则是被猛地吓了一跳——他压根没注意到那引线快点燃了，甚至还敢一脚踩在那牛车上，被那“轰”的一声炮响吓得脚下一个踉跄，好险没摔倒在地。
白鹤鸣耳朵嗡嗡响，只是还记得段兴智上一句话的内容，大喝道：“我不是蒙古人！我们这是在救大理！”她看段兴智动了动嘴，来不及分辨出对方在说什么，只见段兴智呼呼两掌向自己打来。这种掌法白鹤鸣还从未见过，疑心又是什么段氏绝学，因而不敢直面其锋芒，只得左摇右躲，且战且退。
危机之时，她也顾不得隐藏自己的武功路数，将峨眉功法逐一使出。
峨眉功法基本上是为女子修炼所创，讲的是灵秀俊逸，飘渺闲雅，段氏武学则结合了王道与佛道，招式大气，稳中有进。白鹤鸣和段兴智这番交手，只见一格庞眉皓发，宛若神仙，一个衣袂飘飘，傲然凌风。只可惜二人打斗看着优雅逍遥，内里却是招招凶险，全往要害处下手。
说老实话，白鹤鸣比起活了百岁的段兴智，武功自然是远远不如的。若不是眼下到了紧要关头，她绝不会第二次与段兴智交手。比起进攻，她更倾向于给胡青羊争取更多时间——只要能在她落败之前打通河道，那这场比武就还是她们赢了。
胡青羊看了片刻便猜到白鹤鸣心意。刚刚那炮稍微有些打偏，只击中了巨石的一个角，但好的是这次打下来了几块石块。趁着白鹤鸣把段兴智引开大炮，她赶快准备发射第三枚弹丸。
另一边，白鹤鸣峨眉轻功练得纯熟，段兴智的段氏步法却要更强一些。这步法据传是当年段思平所创，颇有种“大道至简”的感觉，每一步都很简单，没有丝毫花哨，却是在实战中大有裨益。他呼得一掌向白鹤鸣打去，那掌就打在白鹤鸣脑袋左边。白鹤鸣登时觉得头骨都震了一下，身后石壁都被打出一个小坑。
若是在往她这边偏几寸，恐怕她脑浆都要被打出来了。
白鹤鸣避开这掌溅起的碎石，一瞥眼，看见胡青羊点了第三根引线。她自己耳朵还在耳鸣，听不清这引线点燃后“滋啦滋啦”的声音，段兴智背对着大炮，却是听的个一清二楚。他勃然大怒，提气往那胡青羊那边跃出。
要是段兴智伤了胡青羊，那就糟了！
胡青羊正欲远离大炮，回头见两条人影一前一后如箭般向自己冲来。一个大喊：“勿伤我国！”另一个喊道：“青羊低头！”
白鹤鸣身形虽快，却也没办法跑到段兴智前面，而段兴智急于保护他的“大理城墙”，右手发出一招“一阳指”，内力雄厚。一阳指的好处便是攻击距离虽然大，但只为了打中敌人穴位而设计，因此力都用在那一点上。
好在有白鹤鸣一句提醒，胡青羊就地一滚，虽然人是摔下了车，但好在没被一阳指击中。只是听得“崩”得一声，第三枚炮弹打出的下一秒，火炮后方便被段兴智一指点出一个小坑来。
好在这西南地区乃是元朝布防重地，火炮的材料没太过缺斤少两。否则段兴智这一指点下去，加上这刚刚射出的弹丸，火炮非得直接炸膛报废不可。这第三炮打出去，被他一干扰，炮管便歪了下，一炮轰地打进水里，炸起几米高的水花来。
白鹤鸣见胡青羊危在旦夕，心想只需要段兴智再补上几下，胡青羊估计就会被打中，只有先将胡青羊摘出去，这个计划才有可能成功。她当下挡在胡青羊跟前，段兴智使出了一阳指，她也用一阳指与之对抗，勉强为胡青羊挡住几次进攻。
就这么一刻钟的功夫，她已经和段兴智拆了四五十招。若是这消息能传到中原，恐怕要让人侧目。
段兴智已经是疯了。他老而未死，年少又吃了太多苦头，早就生了癔症。他原先一心认为那白鹤鸣就是当时攻破大理城的蒙古人，用大炮轰击大理城墙，眼下见她竟然会这大理段氏绝学的一阳指，脸色一沉，喝道：“我大理段氏，从不苟且偷生，怎地你助纣为虐，帮助蒙古鞑子灭我大理？”
白鹤鸣压根听不见这个老疯子在说什么，只是一瞥眼看到不远处胡青羊头发衣服杂乱，十分狼狈，眼神中却充满关切，显然她心中所想的是：“白姊姊虽然受伤，但必定会赢。”但白鹤鸣这次却觉得自己当真是危在旦夕，可她要是死了，计划失败了，胡青羊八成也要被段兴智杀了。
不是我方不努力，奈何对面有高达啊……
她扯起嘴角，咧出一个笑来，也不管对方刚刚说了什么就狂骂一通：“你就仗着你有百年的功夫罢了，这百年的功夫还是你偷来的！你算个什么东西！”她抱着必死之志，当下将那一阳指使的虎虎生风，一道剑气自然而然从拇指射出，竟是此前还未仔细练过的“六脉神剑”！
段兴智有心想与这位面容不清的段家小辈好好说道说道，毕竟段氏血脉衰微，能多一个人弃暗投明也是好的，却未曾想白鹤鸣张口就骂，还使出了“六脉神剑”。他大吃一惊，急忙向后一躲，一只袖子却被那无形剑气“嗤”地一声划破。
他捂住袖口，见白鹤鸣已有数道伤口却仍是战意不减，情不自禁后退半步。那个年幼的段兴智占据了他的心智，掌控了他的行动。他大叫道：“我……我没有……武功……不，不是我偷的！”
白鹤鸣一剑直指他眉心，继续骂道：“你算什么东西！国被灭了你无力抵抗也就罢了，你为了自私的复国想出这种阴毒的计策，水淹大理……你连你的都城都淹了，你敢不敢去看一眼城中的百姓，你敢不敢去对着你们段氏的列祖列宗说，你段兴智，问心无愧，落子无悔！”
段兴智本不应该如此狼狈的，但他被白鹤鸣这话动摇了心神，刚想回答便见那剑尖已经近在咫尺。慌忙之间，他调动起真气阻挡，白鹤鸣虽然成功刺中了他的左肩，但自己也被那霸道雄浑的内力一冲，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白鹤鸣战到力竭，却是勉强站稳了，不肯往后再退一步。
在她身后，胡青羊冒着火炮炸膛的风险，往炮口中填入了第四枚弹丸……
白鹤鸣举起剑来，道：“你看看，河里是什么？”
段兴智甚至没去摸一下左肩膀汩汩流血的伤口。他望着一步步走进，似乎要再次向自己发起进攻的白鹤鸣，结结巴巴道：“我……我没有……我不知道……什么……”
白鹤鸣本也不是为了听他的答案的。她大喝一声，打断段兴智道：“你看看，河里的，是什么！”
段兴智被她这么一吓，头微微往旁边瞥了下，顿时僵住了。
那运河河道此前一直干枯，唯有雨季才会有些许水。这次难得大理城中水位暴涨，运河河道也被灌满了，却又因为巨石堆叠，拦截主干，只有小股小股的水流向两旁流去。
在平静的，缓慢流动的河面上，漂浮着一具具尸体。他们顺流而下，最后被巨石拦截在此处。
江水如愁思，绵绵不可断。原上集乌翙，不是公侯血。
“还他们的命来！”白鹤鸣不等段兴智反应过来，使出一套细雨愁猿剑。这剑招中充满了凄凉决绝之意，招招连绵不觉，逼得段兴智连退几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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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标题源自老舍的《潼关炮声》：瓦砾纵横十万家,潼关依旧障京华。 荒丘雨后萌青草,恶浪风前翻血花;
[2]宋朝火炮没有后代那么大，我看图片感觉大小相当于现代手持的火箭炮，当然都是金属重量肯定是很重，拿不起来。写着写着发现我回到古代也不会点炮（麻将除外）就查了下。宋代火炮的制造工艺和材料性对简单，因此弹道和精度较差。火药的不完全燃烧也会影响弹丸的轨迹。
[3]原上集乌翙，不是公侯血：在阴间词话bot上看到一位uu梦中遇到李贺之后写的诗词，借用了这句，实在太带感了，侵删
*这章主打一个战损鹤和耳聋鹤（鸡同鸭讲进行时）
*本来以为这章能结束的，结果爆字数了还是结束不了，下章肯定结束这节！
作者有话说
第82章 第七十五章恶浪风前翻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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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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