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忘录O和他那随机格式化的A

　　泉水闷响，莫言卿合上手掌，不紧不慢地把手背到身后。

　　烈日下，两个针尖麦芒上的人再次站在彼此面前。

　　“你好像很惊讶我还活着，而且活得好好的，莫溪。”

　　气氛焦灼得像混了些没有燃烬的火星子，莫溪沉下眉心，风吹过泛灰的发梢，扇动起内心的愤恨。

　　四周枝叶鼓动，喝彩般催促着一场无法避免的争斗。

　　矗立对峙时，浓郁的鸢尾信息素已经互相比拭着吹动地上的落叶。

　　顷刻，落叶在二人间横起一条笔直的线，他们互不相让，甚至愈发激烈，默认着让两股同而不和的信息素相互抵斥。

　　莫言卿抬眼正视莫溪，眉目间泛起欣慰：“这么长时间不见，你变强了许多。”

　　莫溪冷声端睨：“彼此。”

　　信息素浓度再次加大，莫溪身后已经凝结起白色的寒霜，霜渍里飘出的恨意扭曲气压，还将沸腾的红色喷泉冻成了冰块。

　　不超一分钟，那条落叶直线唰地一下朝莫言卿那边移了四五米。

　　显然，莫溪是占上风的，而且是碾压式上风。

　　“可惜——”莫言卿拉长声音，“你这次的对手，不是我。”他淡淡道，瞧着那条躺在地上缓移的线愈发不安。

　　“呵。”莫溪轻笑，眉眼中传出按耐不住的杀气：“不管对手是谁，我今天，都会再一次亲手送您，下、地、狱。”

　　话音刚落，莫溪赤拳闪身飞到莫言卿面前，毫不留情地折叠弯曲的小臂，赤拳直抡脸打。

　　轰隆两声巨响，地面拍起灰尘，尘埃里，一只纤细白嫩、骨节修长美观的手接住这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扳住莫溪的腕子一扭一推，某种莫名尖锐的刺痛贯穿神经。莫溪毫不在乎地抡起另一只拳头捶过去，不到半秒，一阵白光闪过，再睁眼时，四周已是漆黑一片。

　　莫溪拉起戒备，快速扫视四周环境。

　　按理来说天不可能一下子变黑，而且他应该还处在莫家大院里才对。

　　他捕捉到一丝微弱的信息素，不是鸢尾花，凝着脸斟酌良久，开口道：“有本事从我手下劫人，就光明正大地出来和我打一架，鬼鬼祟祟在看不见的地方，倒不像是你们的做风。”

　　空间的气流在流动，莫溪感觉得到。

　　“交易的使者，你也不想自己的老底被我抖出来吧。”

　　忽然，空阔如渊的头顶亮灯，自上投下一束光，照在莫溪所站的地方。

　　不出所料的话，这里是某人用信息素构筑出来的绝对空间，这种空间其实没多少用，一般只能使受困者失去外界联系。

　　不想，莫溪身前忽然亮起另一束光，光下面空空荡荡的，连灰都没有。

　　平静中响起脚步声，由远及近，一个模糊的人影自黑暗中渐显。

　　那影子身形高瘦健挑，举止大方不俗，莫溪屏息凝神，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人，胆子居然那么大。

　　“久仰莫先生大名，在下纤家执事，夹竹桃Alpha，万藏遥。”

　　白光里的人执事打扮，长相年轻，一身长黑燕尾礼服，最引人注目的，要数眼角那一抹桃红色的雕花眼影。

　　“我不认识你。”面对陌生的不知好坏的人，莫溪浅浅打量后朗声道：“莫言卿罪该万死，趁早把人交出来，我不追究你浪费我时间的报偿。”

　　万藏遥很有礼貌地将手放到胸口上弯腰行礼：“很抱歉，小主嘱咐过，您还不能与莫家前家主见面，更不能伤害他。”

　　莫溪敛着眸子思考万藏遥所谓的小主是谁，不过既然是纤家执事，那么小主一定是纤家的人。

　　据他所知，纤家名声大噪的也就那几位，与他无怨无仇的，犯不上给莫言卿撑腰。

　　可是转念一想，若是某个常年在外的预见类Omega，或许还有可能和莫言卿拉扯下什么梁子。

　　“莫先生，”万藏遥突然说，“如果您在揣测我的意图，以及我的那位小主的目地，我可以直接告诉您，只是为了陪您度过一段比较愉快的时光。”

　　莫溪依旧拉着个臭脸，愉快个毛线球，他要办的事情已经为完了，没什么闲情雅致陪一个执事在这里浪费时间，并且最重要的是莫言卿还活看。

　　无论如何，他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拿了那人渣的命。他叹下一口气，收声敛气道：“那便请告诉我，从这里出去的条件是什么？”

　　绝对空间属于个人空间，需要得到主人应允后方能进出。

　　万藏遥歪头哦出一声儿，眯着眼睛微笑回答：“莫先生说笑了，您既然已经进来了，我又怎么可能送您出去呢？”

　　这话说得恭敬，莫溪听得大为不敬，张眼视察一圈儿，沉默半天，忽然灵光一现，大概猜到他可以怎么离开这儿了。

　　只要杀掉绝对空间的主人，空间溃败，即可在不经主人准许的情况下出去。

　　尽管自己不属于那种杀人如麻的怪物，但只要与莫言卿为伍的，一概视作血仇处理。

　　声音在空无的空间里扩散，莫溪凛着眼眶里的杀意，突然出现在万藏遥身后，脚点着虚无的地面抬腿往下一踢，接着重重划开的气流朝人最重要却又十分脆弱的部位——后脑勺打去。

　　气流飞速滚动，震起空响时万藏遥仅仅是闭上眼睛，侧身格挡下袭来的招式，又恍着影子退到三步之外。

　　莫溪也有些吃惊，一个普通执事的战力不可能那么高。

　　万藏遥抿唇一笑，勾起的嘴角显得魅惑禁欲，白光掠过眼前，纯黑的画布沾染上夜景的繁华。

　　莫溪低眼时愣住了。

　　此刻，二人都站于巨大的浅水盐湖之上，盐湖里盛着星星、月亮，还有饱合度极端下凝出的雪白色结晶。

　　这一切都在告诉莫溪，这个叫万藏遥的执事，不简单。

　　莫溪收起眼角流露出的震惊，右手向上举起，身后的盐水迸溅，旋转着隆起冰棱，继而堆砌成可怕的巨型冰雕巨蟒。

　　华霜千咫，只要有水即可施展的二分化能力。

　　此刻身处盐湖，水成了他的优势区。

　　而且这能力强得很，但凡空气中的水分足够多，他就能凭借新能力挥手成冰。

　　星穹里坠落一星两点的长尾巴流星，大地颤动，莫溪面无表情，挥手向前一指，巨大的冰蟒擦着指尖往前蹿。

　　“砰！”

　　冰蟒张开布满尖牙的利嘴，鳞片在地上刮出括噪，寒气浸染四周，等动静小下来后，莫溪舒展五指，碎掉冰蟒的躯体后平静凝视。

　　飘到脚边的血迹斑斑，他内心毫无波澜。

　　时间静止许久，空间并没有松动。

　　他盯着眼前的血滩，不禁心生疑惑，万藏遥确确实实己经死掉了。

　　抱着疑惑的心态一步步靠近，霎时间，血水回流，跨过脚边后别有秩序地凑成一滩模糊恶心的不知名状的类液体。

　　与其说类液体，其实更像非流体。

　　它们黏在一起，像搭积木似的一块一块往上堆，末了，又一寸一寸地往下蜕。

　　莫溪亲眼见着，那滩说不上恶心的东西里蜕出一个人——万藏遥。

　　万藏遥轻笑，“莫先生不会以为，我真的很好解决吧。”他伸手敲了敲脑壳，摆出一副苦恼样子，随即晃晃手：“在一切结束之前，您可以一直尝试将我杀死。虽然不太可能，但如果您坚持下去，最后也许可以成功。而那时，我也不过是在拼尽全力后牺牲了而已。”

　　莫溪听不懂万藏遥在自顾自地讲些什么，只是白光一现，二人转到一片荒凉的废墟。

　　废墟是一座废城，破败不堪的墙面满目疮痍，生锈的路灯和邮箱斜立着，遍布整片建筑群的爬山虎和青苔郁郁葱葱。

　　莫溪踩了踩路面的碎石块，突然头顶一黑，一片巨大的荫庇猛然居临上空。

　　这里从实质上说属于个人的绝对空间，所以万藏遥在这里的地位不亚于神。莫溪淡然抬头，一块巨大的石头从天而降，光看着就觉得渗人。

　　眨眼间，巨石在头顶碎为千万块小石，莫溪偏脸一望，小石又绷碎成粉末状云烟。

　　诚然，在淬质加持下，这点操作根本威胁不到莫溪。

　　他从地上捡起一块锈迹斑驳的铁，转手淬出一把亮得可以照见五官的短匕。

　　万藏遥站在远处的高地上，向下审视着莫溪的一举一动。莫溪也发现他了，紫罗兰色的眼睛看着镜子般明净的短匕，挥手抛出，切开了万藏遥的脖子。

　　一具无头尸体站在那里，血液落落地洒了一地。不到十秒，非流体开始修复那颗头颅。

　　紫罗兰色的眼眸中闪过寒光，莫溪迅速转移至高处，揪起万藏遥的胳膊肘，整个身体压低重心，将看似柔弱的身躯从后背上来了个过肩摔。他抓着万藏遥不收手，用力抛上天去，操纵冰棱一块一块地贯穿过去。

　　血肉横飞，如雨般落下，与之前一样，身躯在慢慢恢复，最后完好无损。

　　万藏遥见状叹了口气，“您看，与其浪费力气试图杀死不死的我，不如坐下来好好谈谈。”

　　白光又过，这次的地点是一坐巨大的环形图书馆，头顶开阔的天窗投下光，圆形的墙壁填满了数不清的书籍。

　　莫溪快速眨两下睫毛，背手款款：“与其浪费时间谈话，你不如拿点真本事出来。”

　　在这里，不是万藏遥被杀，就是莫溪会死。反正按照万藏遥的话，莫溪只有靠自己争取才能在最短的时间里出去。

　　恍惚间，夹竹桃信息素的巨毒弥散进空气，莫溪放慢呼吸，神儿一恍竟看不到万藏遥的人了。

　　书阁中钟声嘀嗒，莫溪冷静观望，忽然往后翻手一拽，刚好挡住万藏遥快如箭矢的攻击。

　　他不屑地嘁出一声儿，开始与万藏遥左右拉扯起来。

　　他们游走在书堆之间，围着几根破柱子争相追逐。淡光上，从天而坠的书纷纷乱乱，万藏遥身态灵活，借助优势掀翻一层层书柜，让书都扑下来往莫溪身上落。

　　莫溪也不是好惹的角儿，淬质一用，厚实的书本立马撕成了片状。

　　苍白的纸屑如雪纷落，渐渐在地面上堆了两米多高。

　　喘息中，万藏遥远远道：“莫先生，您是杀不死我的，使用腺体能量过多，对您有害而无一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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