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集合

　　审活佛审一日是不够的，审他一人也是不够的，要将他犯下的恶事都审出来，这是件大工程。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给所有受活佛欺压的藏国百姓一个交代，同时也是要将活佛的罪行公之于众，打破藏国百姓对他的迷信。

　　戚杏盯了会儿审讯便离开，布置对王城百姓安置工作。

　　而这一审便审了半月，还只是审了个头绪出来，因他实在是作恶多端。他倒不是捡着坏事做，而是至高无上的权力无人约束，本就不怎么优越人性自然在无限地放纵下急剧下滑，做的桩桩件件都是恶事。

　　除活佛之外还有一样事情亟待解决，那便是女性在藏国的地位问题。越靠近王城，受活佛的统治越严重，这样的思想就越严重，女人的地位越低。

　　这样的情况下必须要实行大变革。

　　已经不是推行单条法令便能解决这个国家的问题了，需要将这个国家的过去彻底铲除，重新谱写。

　　那便先让所有藏国人知道这里日后已经不是藏国，只是大雍辖下的一个州罢了。

　　这件事本来是难的，因为要将整个国家流传下来的信仰拔除。但因为活佛的存在，将原本虚无缥缈信仰具象化，事情就好解决多了。把具象的活佛杀掉，人们就会意识到他们的信仰是多么的脆弱。

　　到最后问题还是在活佛身上，所以要将他审判完毕一并处置。

　　代表审出头绪的公文被呈上，戚杏过目，其中历历细数活佛的罪过。而此时她也知晓了皇寺中土窖里那些女人的身份与遭遇之事。

　　藏国的女人不分幸或不幸，投生在这里都是不幸的。而这些被活佛看中的女人与其它国家被统治者看中的女人不同，她们是不幸中的不幸。在其它国家被统治者看中的女人多是入宫陪伴，起码能有上一段吃饱穿暖的时候。

　　这里的女人不同。

　　因为统治者的身份不同。其它国家的统治者多为帝王，被纳入后宫的女人多少有名有分。但活佛不同，藏国的和尚即使再不正统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去睡女人，这种事情和尚们自己内部心知肚明，宣扬开来就是丑事了，即使是活佛也不例外。他对外还是要竖起一个光明伟大的形象的。

　　色欲对他对所有和尚来说都是见不得光的，所以代表色欲的女人们被关入地下，不得见光。

　　只有在夜深人静时女人们才会被伺候活佛的和尚们从下方抬上来送入房中。甚至连短暂的，从地窖到房中这段距离她们也无法一看外界。因为担心她们呼救或是逃跑，在被送入房中之前她们的四肢被捆得严实，眼睛也被蒙住，直到活佛为她们解开。

　　是以一旦被抓入地窖，她们就完全没有再见阳光的希望。

　　而活佛更是让人作呕。他心情好有耐心时便会哄着女人们说他是要为她们祛除邪祟、洁净自身，心情差没耐心时便会硬来。

　　而他也不会给这些女人们赏赐什么避子的汤药，他巴不得她们为他绵延子嗣。和尚中的下一任活佛实际上都是上一任活佛强迫女子后生下的，什么转世灵童，实际上都是世袭的幌子，说白了还是靠血脉维系统治。

　　越是压抑欲望，活佛私底下的手段就越变态。

　　土窖中的女人们换了一茬又一茬。自尽的、死于各种病的、试图刺杀活佛不成反被杀的等等……

　　几乎隔几日土窖中就会换一茬女子，因为活佛需要不少人同时伺候。

　　而大雍军队对待藏国百姓虽然不算亲切，但在磨合的相处之下藏国百姓也发现了新统治者的好。他们不会神经兮兮地对他们动辄打骂，也不会突发奇想要征收一笔“香油钱”。他们有他们的规矩，但只要按照他们的规矩做事，他们就并不会责怪或是惩罚他们。

　　原先在沙中修佛寺的人也都被放回来了，这是最要人命的事情，修一座佛寺不知要死多少人。

　　但大部分王城的藏国人都还是没有真心实意地将大雍军队当作未来的统治者，因为活佛压在他们头上太久。如今平民百姓并不知道活佛的去向，都怕他突然显圣卷土重来。毕竟那是活佛，是佛在人间的具象，稍用雷霆手段只怕这些看上去强大的军队就会灰飞烟灭。

　　他们再强也只是人呢！

　　又过了一个多月的功夫，对活佛的审理终于到了尾声，他将与皇寺中其余作大孽的和尚一起跪在皇寺的高塔之上接受王城百姓的审判。

　　戚杏为明日的审判做最后的准备，门外有人敲门。

　　“请进。”她低声读完最后一句，正好站起身来活络活络筋骨。如她这样常年在外征战的人是能站着就不坐着，尽量时时刻刻保持警惕。

　　来的是燕舒。

　　燕舒这些日子一面帮着翻译一面教大雍士兵藏语，实在十分忙碌，偶尔还往别院去看望那些土窖中出来的女人。

　　“将军，别院中的女人想要见您。”燕舒只是代为传达。

　　戚杏神情平静，反而问道：“她们伤势如何？”

　　“身上的伤势已经好了许多，只是心里的伤怕是一时半会儿难以痊愈。”燕舒叹息，“不过其中也有恢复得好的，那日自己从格子中走出来的女人不知您还记不记得，她叫达尔，如今已经帮忙做事了。她学大雍话学得快，能帮着在藏国百姓中传达大雍的强大，还有各种法令。”

　　戚杏点点头：“辛苦了。”

　　她已经完成明日的准备，接下来的时间是空出来的，因此并不排斥去看一眼她们。

　　而女人们一见戚杏来便学着大雍礼仪的动作向她行礼。

　　戚杏看着她们温和笑笑，先问了每个人的身体状况，便是平常最不爱说话的也给面子回了两句。她们已经能够磕磕绊绊地交流，这些女人这段时间显然用心在学大雍话。

　　然后她才问起她们寻她有什么事。

　　达尔直截了当长跪不起：“将军，我们希望能加入您的军队，请您收下我们吧！”

　　其余女人也纷纷跪下，竟然是达成一致。

　　戚杏的确没想到她们所求为此，意外过后没拒绝也没接受，只是问：“大雍打下了藏国，与你们有灭国之仇，你们不恨？”

　　女人们看向燕舒，戚杏这话说得难理解了些，需要她翻译。

　　待燕舒译完，女人们很是惊讶，目瞪口呆却也没忘摇头：“不会，我们讨厌这里。”她们会的大雍话有限，用最简单的话来直抒胸臆。

　　达尔会的话要多些，补充道：“他们不将我们当人，请你带我们离开，将军，我愿意为你去死。”她显然是铁了心地要离开藏国，哪怕死也要死在外面，足见她对这里有多厌恶。

　　其余女孩没达尔这样会说，皆哀求地看着戚杏，表达态度。

　　戚杏依旧没有松口，语气平静，让人听了跟着情绪稳定下来，尽管她们听不懂她大部分话。

　　“如果你们愿意，我也可以送你们回家，或是送你们去你们想去的地方帮你们隐姓埋名，没人会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而且我向你们保证，日后这里不会是这样的，女人不会再受欺负。所以如果不想离开，没必要硬要跟着我走的。”

　　燕舒翻译过后，有人落下泪来，有人不住地向戚杏表示感谢。戚杏的话诚然戳中了她们的心思，她们想要离开只是因为在这里等着女人的只有苦难。但戚杏说这一切会改变，这里的女人不会再受欺负，她们就不想走了。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背井离乡的勇气的，

　　十个人中最后只有达尔坚持要跟戚杏离开，戚杏没再拒绝，让燕舒将人带着。她欣赏这个藏国的女人，像狼一样有着打不垮便会将敌人撕咬致死的意志。

　　临离开之前她没忘告诉女人们明日公开审判活佛这件事。

　　经过提前半月的造势，翌日一大早皇寺内外便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大雍士兵维持秩序才没让人祸发生。

　　巳时，活佛在内的和尚们被押上高塔。之所以选在这里审判，一是因为这里是佛寺，一旦活佛在此伏诛人们心中的迷信会被破除得更加彻底。二是因为这里是整个王城最高处，站在王城的任何地方都能看见这座佛塔。

　　活佛一露面，人群中便是一阵哗然。

　　活佛每年都要在这里降下并不存在的“福气”，是以藏国百姓大都见过他，这会儿都将人认出来了。

　　可是怎么会呢？活佛不是神通广大无所不能，怎么会被人类士兵给抓住呢。并且他现在完全没有过去刻意装扮过的“佛光普照”，看上去不仅不让人想要信仰，反而都觉得他怪恶心的。

　　尤其是他身边站的是戚杏，对比更明显了。

　　巳时一刻，戚杏正式宣读活佛的罪状，无人翻译，用的是藏语。这段话是燕舒提前教了她的，上百页纸，她读的无一错漏。

　　下方百姓听着便陷入了迷茫与愤恨中，迷茫则在于其中有些事情竟然是错的吗，他们都已经习惯这是活佛的特权了。愤恨则是恨活佛不将人当人，恨不得他们为他牺牲至死，以及许多恶心人的勾当。

　　戚杏越念，民愤越沸腾。

　　如果没有这将近两个月的磨合，藏国百姓或许听了这些罪行只会麻木。但他们现在过过“人”的生活，不再是和尚的奴隶，便知道特权的面目可憎了。

　　尤其是活佛的罪行被集中念出，越显得他犯下罪行之多。

　　到午时，他的罪行终于被公布完毕。

　　戚杏将纸折起，宣判：“按大雍律例，罪当枭首。”她手起刀落，不待活佛反应过来，也不待下方百姓反应过来，人头落地。

　　尖叫声响起。

　　哭声响起。

　　也有反应过来后的快意拍手称赞声。

　　还有喃喃念道竟然真的只是凡人一个声。

　　活佛死得不能再死，世上哪有什么“活佛”，肉体凡胎装神弄鬼罢了。
　　……

　　戚杏讲完藏国之事口干。

　　皇后适时地为她递上一杯茶，感叹：“世上还有这样吃人的地方。”她微微垂眸，像是悲悯世人的菩萨。

　　戚杏点头，旋即握着茶杯的手一顿，抬眼看人：“阿寅，你说的是藏语！”

　　周寅微笑，不好意思地眨眨眼睛，看上去还很忐忑：“我只是从书上翻来的，不知道说得如何。”

　　“说得极好，比我这在藏国待过的人说得还要好。”戚杏实话实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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