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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
楼光醒来时感到光影在脸上不断闪动。
还有风与雾。
他在龙藏玄的怀中,龙藏玄正以他难以想象的速度风驰电掣地赶着路。
龙藏玄知道他醒了,但什么也没说。
“大家呢?”他问。
“我先带你回玄命司。你是大夫,手不能伤。”
听了这句话,他安静了一会儿,忽然反应过来,“你御气时可以说话了?”
“……我早就过了那个阶段。”
两人没有再说话,天地间仿佛只有星夜与流光。
长久的沉默后,楼光淡淡地说,“既然他拿我的身体当丹炉,我就把他的内丹收下了。”
龙藏玄猜到那个男人大概是尧师宴,当他的力量接触到他时,发现他竟然毫无修为,内里空空如也,虽然意外,但那时并没有心情在意这件事——
楼光笑了一下,“我觉得我开始像一个邪道了,”他用一种近似天真的口吻说,“我终于可以为邪域的发展做贡献了,突破扶风尖我算不算首功。”
“别说了青鸾,”龙藏玄的声音阴暗得令人害怕,“不需要你做这样的贡献。”
楼光瞧着他。
“你在生气?”
龙藏玄沉默了很长时间。
如果他在找到楼光的第一时间把他送出来,而不是想着先去抓尧师宴,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生我自己的气……”他低抑地说,“我对不起你……我不会让这种事再发生了。“
楼光默默地感受着光影的变幻。
“你不用……想得太严重,说我不在意是不可能的,但事情已经过去了,可能我是大夫吧,对这种事的接受程度比较高。我是吃了一点亏,但赚了他三十多年的功力——”
龙藏玄难以容忍地说,“好了,青鸾,你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睡一会儿吧。”
楼光不想睡。
从尧师宴那里夺取来的内丹正渐渐地成为他自身修为的一部分,充实着他的筑基,他现在精神好得很。
他安静地靠在龙藏玄的怀里,体会着腾云驾雾的感觉,仿佛他们是星夜流光一部分。
忽然地,龙藏玄急剧地下降了一段,如同坠落,他迅速稳住自己,楼光睁大眼睛看着他,这是发病前的征兆,说明就在这两日。
“你别耗了,我们赶紧下去找个地方——”
“你元气大伤,我不能再,而且你的手——”
楼光打断他,“手伤不急这一时半会,而且我的元气已经恢复了,趁你现在将发未发,我主动地把真元渡给你,比起——”他加强语气,“等你这个禽兽病发,再来抽我的真元——我任何时候,都选择前者。”
龙藏玄看着他,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楼光瞪着他,“还不下去。”
“是是是,我这个禽兽真是对不住楼大先生。”
两人落进山间一隐蔽之处,除衫对坐。龙藏玄不忍地看着楼光的双手,楼光说,“你转过去。”
龙藏玄转过身去。
楼光起势,轻易突破龙藏玄的防御罡气,开始渡入真元。
龙藏玄虽然对他不设防备,但也感觉得出楼光的实力确实提升了一大截。
楼光咬着牙,忍着手心处传来的疼痛,让龙藏玄转过去就是不想他看见自己痛苦的样子。
血浸透了龙藏玄后背的薄衫,缓缓地流下去。
“你在流血。”龙藏玄说。
“闭嘴。”
龙藏玄忍了一会儿,“行了,我知道你的度了,我自己来,”他利落格断楼光的渡入,转身一掌把楼光拍转身去,并指顶住他的后背,力量穿透脊柱,直通黄庭。
楼光倒吸一口凉气,真元开始流失,但比起往常龙藏玄病发时抽取的力度,温和多了。
“承受不住就说。”
“笑话,我有浩瀚真元,随便赏你两瓢。”
龙藏玄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只是眼下并非平素可以玩闹的境况。
远处传来夜枭的鸣叫,猛禽振翅掠过严林。
一个时辰后,龙藏玄收势,楼光缓缓躺倒,他扶住他,让他躺在自己怀里。
他看了一会儿楼光失去知觉的模样,尽管知道沉睡是楼光身体复元的机制——
扶风尖一落,战机将纷至沓来,那件事已刻不容缓。
龙藏玄再度抱起楼光,飞跃出去,与星夜化为一体。
五行殿与七曜殿正在坞壁上饮酒闲聊。
两人的动作同时停了一下。
“过去的好像是玄帝。”
“就是玄帝。”
“玄帝是不是抱着谁。”
“楼大夫吧。”
“扶风尖那头不会出状况了吧?”
“不会吧。”
“是不是派个人去打听下?”
“也好。”
龙藏玄将楼光送进玄命司时,天还没亮,太常卿披着外衫开门,楼光已经醒了。
进到屋内,龙藏玄将楼光放到榻上,他对太常卿没有忌讳,全说了。
龙藏玄讲述期间,楼光默默地望着屋内的陈设,儿时的回忆扑面而来。
这是太常卿抚养他的地方,虽然不大可能,但他有自己从一个屋子爬到另一个屋子、找到太常卿后就抱住他的脚不放的记忆,太常卿则笑着将他抱起来。后来,他被送去和龙藏玄住在一起,但发烧时,太常卿会把他抱回来照顾,
也是在这里,太常卿手把手地教导他认识人体的经络,辨别药草,切开病患的肌理……偶尔也给他讲一些自己早些年在大漠的事,以及塞外的风土人情,令他一度憧憬过那些与汉土截然不同的地方。
虽然他从小就一直称呼他为太常掌司,但太常卿是他实际意义上的养父与师父。
有多久没有回来这里了?
他不记得了。
太常卿嗯了一声,“玄帝放心,他就是把楼大夫的手骨全敲碎了,我也能给他接好。”
“还有一事,我即将进入第三个阶段,但七七四十九天的闭关甚为难行,是否有法子快一点?”
楼光不由得看向龙藏玄,他忽然急于治病只说明一件事——
他不愿再带他出战。
太常卿似乎是说起一件不相干的事,“老臣说过,玄帝与楼大夫共同修炼是最好的选择,楼大夫得以快速筑基,而玄帝这边,无论是发病的间隔,或是病发的势头,都大为缓解。”
龙藏玄明白他的意思了,“你是让我与楼大夫一同闭关——”
“若想快,这是唯一的法子,只是老臣不能担保能快多少,这是玄帝仍然需要冒的风险。”
“我担心的是楼大夫的身体吃不吃得消——”
楼光打断他,“你才是体质虚弱的那个吧?小时候你生急病,都是我把你扛去玄命司——”
这下换龙藏玄打断他,“是,除了你一路喊着玄帝死了把所有人吓个半死。”
“我那时候小不懂事嘛……”
龙藏玄看了太常卿一眼,“先等楼大夫的伤养好吧,我回扶风尖了。”
太常掌司会意,起身送他出去,“别忘了找回无恙——”楼光喊了一声。
“我知道。”龙藏玄的声音从门边传来。
“还有扶风君……”楼光停下来,太常卿已将门拉上了。
龙藏玄转身对太常卿说,“为了让他心甘情愿地供养我,你们从小就对他进行洗脑,让他总觉得自己有义务为他人牺牲,”龙藏玄的语气前所未有的重,“你们不该这么做。”
“玄帝,”太常卿沉着地回答,“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虽有引导,但楼大夫更多的是天性使然,此外,老臣有一句话望玄帝铭记,无论你们如何相友,仍然是君臣。”
龙藏玄沉默良久,低声说,“这是最后一次,我要把病根彻底断了。”
“老臣斗胆问一句,病愈后,玄帝会否放楼大夫走?”
直至离去,龙藏玄始终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门开了,楼光望过去,太常卿送完玄帝回来,谨慎地检视他的伤处,而后去另一个房间拿了药品和工具回来,同时束好了衣袖与长发,准备医治。
在他为楼光上药时,楼光问,“太常掌司,我这几天能炼功吗。”
“怎么突然这么积极。”
“觉得挺有用的呗。”
“内炼没问题,不过筋骨之伤未痊愈之前,该注意什么不用我说。”
“嗯。”
“我要准备接续筋骨了,咬着这个。”
“不用啦,我忍得住。”
然而当太常卿动手时——
“啊啊——等、等我咬着——”
坞壁上方的五行殿与七曜殿再次停顿了一下。
“玄帝怎么又出去了。”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把打探消息的人叫回来吧。”
“嗯,玄帝没叫支援,扶风尖那边应该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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