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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一】断魂箫
阎罗作为老姜还是很谨慎的:“救谁,尊上吗?”
“夫子何必这么聪明,我还没说就猜到了,没意思。”
“废话,你除了他还有什么人值得救。”阎罗不给他面子,“果然还是我说的,出事了是不是?”
重离摆摆手:“夫子你先别急,事情是有,但不是你想的那样。”
阎罗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你小子别插科打诨,赶紧一五一十说来,非要把我急死你才消停是不是?”
重离把起源之地的所见所闻如实告知了阎罗,虽然过程有些匪夷所思,但好在两人是全须全尾地回来了——也不能算全须全尾,至少暂保住了一条小命。
但神仙二界的矛盾并不会因两人抽身而停止。傅云疏雷刑未止,身体虚弱,已是无法再拖延下去,否则必将丢掉性命。
毁掉神界是痴人说梦,生灵再强大,终究无法与自然相抗,傅云疏更是折腾不起。重离决定,要用自己的方式为这一切划上句号。
“云疏此生没有别的心结,唯我而已。”重离道,“倘或他能忘记我,雷刑自然可解,他也不会死了。”
阎罗道:“糊涂,这样终究治标不治本。他忘了你就成么,神界不会忘又有什么用。”
“既然我们在一起便都不能活,还不如分开,至少活得了一个。”重离道,“我不是自然之灵,这世上本就不该有我。云疏不同,他一生为仙界,不该落得这样的下场。”
阎罗的深情很悲壮,大抵是意外于自己教过的顽皮孩童能说出这么一段大公无私的话,他无话可说,只摸了摸重离的头:“好孩子,好孩子。”
重离一番话说得又何尝不悲壮,要放在五百年前,他断断做不到舍己为人,更理解不了傅云疏的难。如今理解了,再不做些什么,恐怕要生生世世都后悔。
阎罗赠了一根白玉管箫给他,说这箫名“断魂”,是昆山玉所雕,忘川水所濯,用它吹奏一曲,可洗去执念,忘记忧愁。
阎罗拉来个执念颇深,非要等丈夫一同投胎的女子。那女子的丈夫早已因罪孽堕入畜生道,她只是入迷而听不进去。阎罗亲自演示了这箫的用法,只要独处,无论吹个什么曲子,只要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便能成功。
重离放下心来,收下断魂箫,却不知要用此箫吹个什么好,想了许久,说道:“夫子,我记得冥府有从前云疏所作《怀夕》的曲谱,能拿来我瞧瞧么?”
阎罗点头,吩咐人拿来了乐谱。重离坐在忘川彼岸,垂柳枝下,吹出了沉闷如哀乐的箫声。在音乐上属实没有造诣,再练个千年也赶不上傅云疏一半的水平。
断断续续,磕磕绊绊。江风微凉,柳如烟,人如雾。重离一边吹,一边哽咽,七窍酸痛,不住的记忆似滚滚的忘川江水扑面而来。
江上浮舟渡,岸立断肠人。阎罗方才递给他曲谱时的表情很玄妙,欲言又止。重离看见他眼神躲闪中微红的眼眶,毕竟师徒多年情分不浅,他也心疼。只是大是大非面前,阎罗也无可奈何。
回到长生天时,傅云疏在天梦泽一如既往地发呆。重离吩咐侍女于梅花下设宴,摆上芳醴。他走到傅云疏身边,从背后抱住了他:“抱抱。”
傅云疏笑着把他拉进怀里:“回来了,阎罗怎么说?”
“当然准啦。”重离笑道,“为了纪念我永驻长生天,我请你喝酒,大美人赏脸否?”
“没大没小。”傅云疏扯了扯他的腮,“谁允许你这么叫我的?”
“走了。”重离不由分说拉着他往梅树下去。玉盏已满,有落梅点酒。傅云疏揽衣坐下,孤灯梅影里,他依旧优雅清俊,风华不衰。
重离把酒盏放在他手中,傅云疏举杯欲饮,他又制止道:“且等等。”
傅云疏疑惑地看着他。重离也拿起酒杯,绕过他的手臂,做交杯酒状:“愿年年有今日。”
傅云疏轻笑,垂头饮了:“岁岁有今朝。”
月影渐上西楼,照梅蕊佳人。重离喋喋不休地跟他回忆从前,从小时候顽皮受罚,一路说到反目打架。曾经恨他恨得牙痒痒,如今却当笑话风轻云淡地说了,想想实在令人感叹。
神仙活得长久,烦恼长久,回忆也长久。活得久,其实不见得不好,至少在回忆过去的时候,有一大箩筐的东西可以讲。
“我记得你那时顽皮,常常气得我睡不着。”傅云疏道,“那段时间真是想将你丢出去,谁爱要谁要。”
“真狠心。”重离趴在桌上抚摸着酒壶,“你舍得吗。”
傅云疏摩挲着他的脸颊:“现在不舍得。”
重离嘿嘿笑起来,觉得有些微醺了。傅云疏兴致盎然,脸颊也泛着淡淡的红。重离望着他,低声道:“我…我前日摆弄乐器,学了一手箫,你要不要听?”
“洗耳恭听。”
重离拿出了断魂箫,偷偷瞟一眼傅云疏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心下松了一口气——他并不识得鬼界宝贝。
“要吹什么曲?”傅云疏问道。
“《怀夕》。”重离答道,“从前都是你弹给我听,今日也让我奏一回给你。”
他横执玉箫,放在唇边。手已然抖得厉害,脸上却不得不装得若无其事。他觉得要离开傅云疏,甚至比去起源之地挨顿打还要难受。
“等等。”傅云疏道,“我忽然也想弹琴,你去我房中拿来,我和你这曲可好?”
“嗯,好。”重离放下箫管,起身拿琴。
片刻后他抱着一架绿绮琴来,摆好在傅云疏面前。傅云疏波动琴弦,一串沉音流淌而出,绕梁不绝。
“我现学现卖,吹得不好,你不要笑我。”重离拿起箫,深吸一口气,在傅云疏海蓝深邃的眼眸里,吹出了第一个颤抖的音。
他吹得很缓慢,还有许多错漏,听着并不顺畅。傅云疏没有开口打断,只是慢慢地和音,十分耐心地等他弹出一段又一段生疏的音。
五百年前,五百年后的日子,就像浸润在风里的云,缠绵脑海,挥之不去。年少时读书偷懒遭罚,傅云疏无可奈何地哄他;情窦初开时互相试探,纠结吃醋;那些日子,深爱,欺骗,利用交织,痛苦却又难舍难分……
重离还是没有忍住,一边吹一边泪如雨下。傅云疏站起身,为他拭泪:“怎么了,哭什么?”
重离摇摇头,不欲停下。“别吹了。”傅云疏一把抽走了箫,丢在一旁,靠近过来吻上了他的唇。
重离身子一僵,抱住他的脖子,激烈地回吻过去。他难得强势,带着几分攻击性的亲吻让傅云疏的气息略微急促起来。
他发疯似的扯开了傅云疏单薄的衣裳,露出那些再也无法愈合的伤疤。一寸一寸,轻柔地亲吻。傅云疏环抱着他,包容着他所有绝望的疯狂。
“上来。”傅云疏扔开了他的里衣。
“你…行吗?”
“你试试便知。”
重离点点头,抱紧傅云疏的脖子。长久的禁欲让他无法承受突如其来的刺激,他咬紧牙关,头低下去,顶在傅云疏的肩头上。
“很疼吗?”傅云疏抚着他不住颤抖的背。
“不疼,只是有些…不适应。”
“阿离。”
“嗯。”
“我爱你。”傅云疏难得的深情告白。
“我也…爱你。”重离更是绷不住,在他肩头哭得一塌糊涂。
傅云疏不再说话,唯剩急促的呼吸互相交缠着。
哪怕只剩这一夕……
夜色笼罩着长生苦竹,白雪苍梅。有孤鸾哀鸣,凉风凝滞。声欲绝,人凄惶。
次日晨曦微亮,傅云疏穿好衣裳,从重离的床上坐起。房中十分凌乱,衣裳,酒壶,乱七八糟地躺在地上。他叹了口气,去把该捡的东西捡起来,摆放整齐。
堆叠的衣裳之下,有一管白玉箫。傅云疏拾起来看了看,复又走到了床前。
重离还在睡,并且一时半会无法再醒过来了。傅云疏俯身轻吻了下他的额头。
“笨蛋。”他喃喃道。
傅云疏活了上万年,他怎会不认得这鬼界用来消除游魂执念的物件,即使没见过真东西,书里也见过记载。重离竟然想得到用断魂箫这种东西来对付自己。不知他是觉得自己老糊涂了,还是会忘记数千年的如履薄冰,会轻易掉进他设的陷阱里。
重离再如何成长,在他这里永远都是个天真的孩子,冲动,任性,爱出馊主意。他不明白,要傅云疏这样活着,简直还不如杀了他。
不过作为重离的师长,傅云疏有一套更馊的主意。
他穿戴好,走去天梦泽。天九见到他,问道:“尊上要出门?”
“去找阎罗。”傅云疏简洁道,“重离被我弄晕了,我不回来的日子,你好生照顾他。”
“弄…弄晕了?”天九讶然,“怎么…个晕法?”
“别想太多。”傅云疏幻化出断魂箫在她头上一敲,“是这个东西的效用,我自要去还给阎罗。”
“这是什么?”天九疑道。
“没什么。”傅云疏沉思片刻,“如若阿离醒了,不论他说什么做什么,你都不要管,只要让他待在长生天等我回来。
天九不明所以地应了一声,傅云疏化作冰龙原身,倏忽一瞬消失在了天梦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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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泉》马上完结。有一个仙侠新坑《山栖凰》,文案已经写好发布了,是羽族凤君和衡山山神的故事,不过和《黄泉》不是同一个世界观,那个的世界观会更大,人物也会更丰富。存稿大大的有,这次不出意外不会再断更,感兴趣的朋友们可以去瞧一瞧喔!
其实还有一个坑《听雪记》,和《刺客行》一个世界观,要写密报组织听雪阁搅弄江湖风云的故事,但是文案和大纲怎么写都不满意,所以暂时不开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