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禁忌

　　“为何向兄没有提到这一段？”苏临疑惑开口。

　　摇摇头，蒋安道：“不清楚。”

　　看他一眼，苏临又道：“天子特地调查过你。”

　　挑眉，蒋安不置可否。

　　苏临又道：“情网真的有问题。”

　　蒋安淡然道：“是啊。”

　　拧眉，苏临只知道：或许真会和那妖说的，日子要不太平了。

　　“小神仙？”叫好几声也没反应，蒋安便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嗯？”苏临应了一声。

　　蒋安开口：“咱们该走了。”

　　摇摇头，苏临抬眸开口：“若是真不太平，该怎么办？”

　　“若是真不太平......”笑了笑，蒋安只站起身来，说：“也比不得现下找不着住宿问题大。”

　　果然不正经。苏临无奈也站起身，轻声开口，“走吧。”

　　边走在路上，苏临一边暗自思索。自己如今好歹是天府之人，要在人间保一个人不是问题，只是保得了一时，也保不了一世。

　　又忆起月老惊愕万分的一句“你疯了吗？”，以及忠告性的“你所想之事根本九死一生。”

　　以为若是心甘情愿接受天府的惩罚，哪怕最后真的变成凡人，哪怕人间也有禁律重重，哪怕在昏暗夜色中偷尝，只要能厮守一生也好。

　　只是这条路越来越窄了。

　　人间，天府，不断的撕扯着纠缠捆绑的浮萍根朔，硬生生斩断、割裂，然后浮萍失筋错脉，生死难料。

　　这仿佛注定死局的路，真的能改吗？

　　“你在想什么？”蒋安扭头对他开口。

　　那你在想什么？苏临下意识就要反问。

　　但知道他不会明言，苏临只摇摇头，道：“没事。”

　　人间起局，蒋安应当比苏临更为清楚，可他究竟在想什么？无从而知。

　　“这儿怎么样？”蒋安指着一家看上去挺干净的客栈，询问道。

　　“可以。”心思不在这上面，苏临随意扫了一眼，顺口答道。

　　“哎，对了。”扭过头，蒋安又开口，“参加天下诗会，得要花标才行。”

　　“什么花标？”苏临问他道。

　　“就是一个标识，由‘天下诗会’四个字演变出来的，”解释道，蒋安打量着四周的商铺，“快到诗会，各处小商小铺都会有卖。”

　　“好像那儿就有一个卖的？”指指不远处，蒋安道：“小神仙，不如你去买两个？”

　　“为何要我去？”暗瞥他一眼，苏临问道。

　　“我这一看也不是参加诗会的人，指不定别人不卖呢？”一本正经地开口，蒋安理所当然道。

　　无奈迈步过去，苏临挂着谦和微笑，和卖花标的小贩交流起来。

　　几分钟之后。

　　拿着手里的花标迈进客栈，正好看见蒋安已经付完账，掂着钥匙等他。

　　客栈里人很多，尤其是喝酒的，更是吵吵嚷嚷。

　　苏临不动声色地从他手里接过一串钥匙，抬眸礼貌性一声：“多谢。”

　　在外刻意的掩饰，两人早已习惯。

　　有些事情不能被外界窥破，只能躲在狭小缝隙中，看他人风风雨雨、并肩而立，藏自身情愫纠葛、爱恨别离。

　　“明日见。”站定门口，蒋安冲他一笑，作势要进屋。

　　“明日见。”缓声应道，苏临率先推开门。

　　门“吱嘎”一声关了，苏临走过去点了灯，蹙眉轻微叹了口气。

　　“哔啵哔啵”轻响，绒灯捻正燃得欢，缓缓淌着蜡。房内亮着，但烛火摇曳，只有一晃一晃的框架梁影子，忽长忽短摇着，空荡荡不见苏临人影。

　　......

　　相比于这两人在茶馆坐了一下午，杜歧也没好到哪儿去，只能说是在书斋找了一下午书。

　　“九少，这边也没有。”小心翼翼从某个高书橱上跃下来，方桓冲着正蹲在地上的人开口。

　　“哎，”叹了口气，杜歧皱着眉头嘟囔着：“这儿也没有啊。”

　　“九少，要不算了吧。”方桓看着自己手里越来越短的烛灯，无奈提议道。

　　天知道这所谓的藏玉阁，居然是这般藏玉？

　　时间推回杜歧扯着方桓，兴致勃勃问了一路的方向，终于找着这“藏玉阁”的时候。

　　这里已经围着一大堆人，大多数都是年长者带着孩子，中间一个像是管这书斋，正卖力的扯着嗓子说话。

　　“安静些！都安静些！”格外费劲，那人喘口气接着吼，“咱们这一年一回的寻玉赛，马上就开始了！”

　　杜歧问旁边一个年长的：“老人家，他说的这寻玉赛，是什么？”

　　“大哥哥，这你都不知道？”一个旁边的小孩儿抢过话头道：“就是找玉的比赛啊。”

　　“找玉？什么玉？”杜歧接着问下去。

　　“就是玉嘛，什么什么玉？”撇撇嘴，那小孩儿也说不清楚。

　　“哈哈哈，”笑两声，年长者这才插话进来，和蔼开口：“是玉书签。会藏在书斋的书里边儿。”

　　“哦，所以你们都是来找玉的？”点点头，杜歧接着问道。

　　“对啊。”又是那孩子接过话，扬起脸，炫耀般道：“找到的话会有奖励哟。”

　　杜歧索性蹲下身和他说话，笑道：“什么奖励？”

　　“布老虎。”一口答道，小孩又接上一句：“是那种没有卖的布老虎哦。”

　　“哦，这样啊。”点点头，杜歧正好又瞥见那管书斋的准备说话了。

　　“好了好了！大家伙儿的可以进去啦！”开了书斋门，又赶忙让到一边。

　　人群蜂拥，杜歧赶紧站起身，晃眼间瞥见有人撞过来，只能往另一边躲，但这人潮拥挤，免不了躲这个碰那个。

　　但多数撞过来的人都被方桓左拦右挡，护什么一样扒拉走了。

　　推搡着往前走，方桓只一心跟着杜歧，顺着人群就进了这书斋。

　　里面宽阔许多，一进门人群就四下散了，方桓忙不迭问：“没事吧？”

　　摇摇头，杜歧只凝神看着这些硕大的高壁书斋良久，提议道：“咱们分头找，你看上面我看下面。”

　　方桓依他道：“是。”

　　于是两人在这里面仔仔细细搜罗半天，途中天黑了还摸了个烛火点着，一直找到现在，也没见着什么玉。

　　“再找找。”说罢又换了个地方，杜歧蹲下去，继续把书一本一本抽出来翻。

　　“好。”方桓也跃上另外一边书橱。

　　一本一本找过去，方桓翻完一架书，又换到另一架书橱上接着翻，也不知道翻了多少，但所谓的玉就是没影子。

　　叹了口气，方桓正要折回去，晃眼瞥见一本很是破旧的小书，卡在两本厚书中间，看上去颇有些夹缝求生的可怜意味。

　　将烛灯搁在书橱顶上，方桓伸手过去，施力将其拽出来，竟是扯出一捧灰。

　　纸张摸上去有些糙，而且割手，方桓借着烛光，隐约看见这书的封皮有些掉了，但还是模糊有些笔画。

　　什么方示？暗自皱眉，这书封确实太不清晰，方桓索性直接翻开，里面硬硬的卡着一小片白玉。

　　居然真的找着了？暗自诧异，方桓将其收起来，鬼使神差地继续看着这书。

　　这里面画的......方桓盯着这书半响，才察觉出来：这不是所谓的“春宫图”吗？

　　又随手翻了一下，只是里面少了几页，或许是被谁给撕走了。

　　方桓把书重新放回书橱上，腹诽一阵，便拿着自己找到的玉片去找杜歧。

　　“九少？”唤了几声竟没人应，方桓皱皱眉，不禁加快了脚步。

　　快步走回之前的地方，方桓一眼看见杜歧靠在书橱上，疾走近几步，这才放心呼出一口气。

　　杜歧居然在这儿睡着了？

　　半跪下来，方桓轻唤他一声：“九少？”

　　“唔......”迷糊回应，杜歧显然还是没清醒的状态。

　　这般迷糊的样子，叫方桓动了心思。

　　四下安静，找玉的人到了这个点儿，基本走干净了。留下几个不愿放弃的，眼下也不在这儿。

　　“九少？”方桓小心翼翼又唤了一声。

　　见他没有反应，方桓又暗看了看四周，确保真的没有人在，这才把蜡灯挪开，叫它暂且别照到两人身上。

　　还是犹豫了一会儿，但方桓想着一不做二不休，在心里道了句：“抱歉”，便熟练地凑了上去。

　　微微拧起眉，杜歧脑子还是乱的，迷糊间先给了回应，之后才反应过来，猛地瞪大了眼睛，接着一掌推搡开他。

　　“破白毛，你胆子大了？”一阵咬牙，杜歧连气都还没喘匀就低喝道。

　　“九少，我......”方桓一阵语塞。

　　“这个给你。”思索半响，方桓只掏出自己找着的白玉片递给他。

　　偷瞥一眼他手里的东西，杜歧没吱声，别过脸去，也不看他。

　　“九少。”把玉片往前递了递，方桓好容易想出一句话，“别气了。”

　　故作冷哼一声，一把夺走方桓手里的东西，不情不愿般开口：“这次就算了。你胆敢再有下次，我定叫你后悔。”

　　“是。”方桓忙不迭应声。

　　“走了。”站起身，杜歧朝他道。

　　费了好大劲总算是找到了东西，两人终于往书斋大门走。

　　“哎，两位，可是找到了？”这管书斋的还挺敬业，都这个时候了，还在门口等人。

　　“给。”杜歧拿出玉片递给他。

　　“哎哟，客官运气真好。”摸索出一个巴掌大，做工精细的布老虎，那人接着道：“这是奖励，客官慢走。”

　　走出去没几步，杜歧却听见身后有人在喊他。

　　“大哥哥，”竟是之前说话的那个小孩，正眼巴巴的看着杜歧手里的布老虎，踌躇道：“你能不能把这个卖给我啊？我真的很想要。”

　　站在旁边，方桓没说话，只等着杜歧决定。

　　看看手里的布玩偶，杜歧犹豫一阵，却是叹了口气，递过去给他，道：“送你吧。”

　　眼前一亮，小孩忙不迭问道：“真的吗？”

　　“嗯。”恋恋不舍又看一眼，杜歧轻轻点头应声。

　　“谢谢大哥哥！”赶紧道谢，生怕杜歧反悔般，小孩捧着玩偶，兴高采烈跑远了。

　　“为何给他？”等到小孩走远，方桓才追问一句。

　　“你管得着吗？”收回目光，杜歧瞪他一眼，道：“赶紧给我找地方住。”

　　“是。”方桓只得依言，翻上房顶去找客栈。

　　唯留杜歧一个人在下面嘟囔一句：“那东西现在给我还有什么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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