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依山尽

　　陆伽衣在屋顶躺在双手后。不曾料到海草屋的屋顶久年失修，陆伽衣刚运气想感受一下风的气息，哐当一声掉进了小山的房里。
　　“我的妈。”陆伽衣揉了揉腰才想起这是小山的房间，幸好他没醒过来。她看了他一眼，熟悉又陌生。她自言自语道：“幸好没醒，不然多尴尬。”
　　“有人来了。”陆伽衣听到脚步声看了一眼头顶的窟窿。
　　陆阑珊和楚良姜听到动静赶紧赶来，发现小山的房顶塌下来一块，楚良姜从窟窿里望到一轮明月。他捡起地上的一颗小珍珠，是伽衣腰带上的珍珠。
　　“楚大夫，好端端的屋顶怎么会塌下？海风这么大，小山不会有事吧。”陆阑珊急切询问楚良姜。
　　“没事没事，我这就找人来修补。小山日渐好转，阑珊姑娘不用担心。”
　　一大早，陆伽衣就将屋顶补好了，自言自语“补屋顶这种事，我大概是干了不少啊。”
　　昨天楚良姜将珍珠放在她手心的时候，她猜到了。补好屋顶她站起来，张开双手拥抱海风道：“风生于地，起于青苹之末。王者雄风，庶民雌风。带我走吧！”风会将她的心声带到哪里去呢？
　　小山睁开眼睛，他听到了她修补屋顶的声音，听到了她打哈欠的声音。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小山想起了天沙，狂风肆虐飞沙走石，想起了天沙弟子干戈交响的盛状。他醒来了，完颜山。
　　“小山，你好点了吗？”阑珊端着药进来，一勺一勺喂他。
　　“嗯，我好感动。”小山喝着热腾腾的药眼里泛出泪花，他不是孤单一个人，这个世上真的有人会一直在自己身边，无论自己贫富贵贱都在他身边。
　　“傻瓜，我们之间说谢谢干什么。”阑珊替他换好衣服，二人踱步至碧海金沙岸。泥泞的海滩上海鸟时而飞起时而驻足，二人来得太早海面上的薄雾尚未散去。早晨的海风抚过二人的脸庞，水汽渗透进他们干燥的皮肤。
　　“这是我第一次见大海！”陆阑珊在金沙岸撒欢地跑。
　　“小山你知道吗？来金沙村这么久，我一直在等你醒来看大海。第一次见大海，我想和你一起。”陆阑珊捡起沙滩上的小石头，好奇打量。
　　“我也是第一次见大海。”小山见百尺波涛朝着岸边打来，拉着阑珊就往回跑。阑珊担心他刚醒来身体没恢复，忙劝他跑慢点。
　　“枳句来巢，空穴来风。”陆伽衣划着桨载着慕城公主从晨曦的薄雾中归来，渔船上的桶里装着她潜到深海里抓回来的白鱼。风平浪静的海面上海鸥掠过，陆伽衣一个人思考着楚良姜让她看的《风赋》。他说少主哥哥最喜欢的就是宋玉写的风，他曾在金沙岸边等候各种各式的风，与楚良姜促膝长谈它们的不同。
　　村民近日都受到海盗的骚扰，不敢出海。大宋派来的官兵对付这群海盗也束手无策。慕城公主为了母后的玉肌膏不辞劳苦，跑来金沙村拜托深谙水性的陆伽衣陪着她一起出海捉白鱼，如今有了鹿血，只差白鱼就备齐了玉肌膏材料。
　　“长这么大，第一次出海。”慕城颇有成就感护着白鱼，她问陆伽衣道：“我突然来找你，是不是添了不少麻烦？”
　　“没有，反正我也琢磨不出来风的气势，带你出海捉鱼这种小事不值一提。”陆伽衣的小船泊岸后，她见碧海金沙岸上竟然漂来了一些海蟹，不由得一慌。大海诡谲之中的征兆，仿佛在提醒她这里会有一场灾难似的。
　　“是什么人在海滩散步？”慕城提起鱼篮跃下船，薄雾渐渐散去，海平面上的日出映得海水金光熠熠。陆伽衣没料到海水翻滚冒泡，她跟慕城说要划着船去查看一次碧海其他地方，慕城还笑她杞人忧天。碧海金沙岸百年来风平浪静，不太会有灾难的。不过陆伽衣水性这么好，她也没什么好说的。
　　“是你们啊。”慕城公主很诧异小山和陆阑珊怎么会在金沙村？他们不应该在虎水城么？
　　“民女陆阑珊参见慕城公主。”陆阑珊自然认得他们西夏尊贵的三公主了，可是显然慕城并未将她放在心上。小山自认为如今已是女真完颜氏，不愿称臣于苟同辽国灭了天沙的西夏。便拉着阑珊说：“这儿不是西夏，你以后也会是我完颜山的夫人。不必行西夏的礼。”
　　慕城听出了少年话里的傲慢和挑衅，不屑讽笑道：“完颜山啊，士别三日，当自挖双目呢。”
　　她用了陆伽衣的鬼话来嘲讽小山。
　　“好像是海盗来了，小山，慕城公主快走。”小山和陆阑珊与慕城交谈之际，陆阑珊看到东南方隐约有海盗的旗帜飘扬。
　　“海盗？”慕城往海边走去看，一阵白浪水墙向她而来，她提着白鱼后跃真的看到了远处的海盗旗帜！”慕城对着往东南方去的陆伽衣大喊：“陆伽衣，快回来！”
　　她不可能没看到海盗的，他们在海岸的人都看到了，她为什么还要往东南方去！
　　小山听到了她的名字，坦然一笑。她大可不必如此避讳，往日已逝，何须介怀？人生在世，离别常有，无爱无恨，无缘无份。
　　小山和陆阑珊往回赶的时候，慕城想了一下跟着他们一起回去了。在海上慕城公主不担心陆伽衣出事。她觉得陆伽衣肯定不会傻到去海盗船上理论的，就和小山和阑珊一起跑了回去。
　　陆伽衣没有回答她，惊涛声太大，她根本听不见。她的确看到了海盗的旗帜，可那是大舟岛的图腾——大舟水母啊。难道为了布结界，岛主师父违背誓言侵占了大舟岛？不然大舟岛民怎么可能弃岛当海盗呢？

　　可是大舟岛的舟师风清冽是她的朋友，他说过如果在大海上看到了有大舟水母的旗帜，就要做好迎接他的准备。
　　大舟岛是三桑岛和外界来往的中枢，东瀛、高丽和蓬莱的船只到了大舟岛就不会再往东南去了，只因他们知道那边的水域，凶险异常，除了三桑岛的船队能借助流萤安全通过，其他冒险的船都是有去无回。
　　当年陆伽衣去得最远的地方就是大舟岛了，在那里她认识了不少东瀛和高丽人。而风清冽，倒也算得是一个青梅竹马。陆伽衣在大舟岛待过两个月，那阵子为了教她熟悉外族人的经商特点大祭司把她丢到大舟岛风清冽的师父那。
　　十岁的陆伽衣和风清冽都是孤儿，受到了不少欺负。风清冽曾保护过她，年纪尚小的两人结下了一段友谊。陆伽衣那个时候就知道风清冽将来肯定能成为星徊哥哥那样的舟师，他是一个小小男子汉，聪明好学，吃苦耐劳，志向远大。
　　陆伽衣想起他，便不畏惧海盗之名。大舟水母旗帜只有最出色的舟师在船上才能挂出来，而风清冽十六岁那年就成为了大舟岛唯一能和星徊哥哥齐名的舟师。
　　每次星徊哥哥回来，都会带来风清冽的书信。陆伽衣也会在星徊哥哥出海时，让他捎信给风清冽。
　　两人来来往往，也通信七八年了。风清冽成为唯一有资格挂大舟水母旗的人；风清冽受师父遗命与师父的女儿小盐成婚接手大舟船队；风清冽听说陆伽衣因他成婚而伤心绝食被大祭司处罚后求林星徊给她带去她最喜欢的皮影。他还记得小时候陆伽衣哭着喊着要皮影，自己偷偷向蓬莱人买了两个还没送她，就被师父撕毁了。
　　她倒是个没心肝的人，收到风清冽带来的皮影，她都忘了这是十岁的时候她最想得到的东西。她的确伤心。风清冽和她一同成长，是她最好的伙伴。他还说过要和自己一起去闯荡江湖呢。可是他们却必须分道扬镳，各自为了自己的使命而走上不同的道路。她来到中原后，便断了一切联系。而这些事，过去了两年，陆伽衣还以为过去了很久呢。这位年少旧友在她心里是没办法被任何人代替的，他们之间纯真的情谊没有一点杂质，是两个年轻的生命相互见证的情谊。
　　“大宋派人驻守在金沙村，咱们还去那里打劫恐怕凶多吉少。”小盐对风清冽说到，虽然成婚两年，但二人始终相敬如宾，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两个人都牺牲了自己的小爱来成全大舟岛的安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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