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灵为祸

　　无过最开始听到翎轩说自己已经失明的时候有些疑惑，以为自己的听到了梦话，直到他看着翎轩两眼直勾勾的发愣，又用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才确认了她是真的看不到了。
　　“你怎么会突然看不到了？”无过也有些急了。
　　翎轩摇摇头，什么也没说。
　　原本她就失去了视力，仅靠灵眸视物，现在灵眸忽然失去了作用，自然是看不到东西。
　　上次险些被乌摩娜耶的妖蛊害去性命，也没有出现现在这种失明的情况，也不知道这个地方藏了什么古怪，对自己的身体造成了这样的影响。
　　此时翎轩想起了梦中那只巨大的眼睛，也不知道自己失明是否是它在作怪。
　　而且它似乎很仇视巫族……
　　翎轩的眉毛都拧在了一起，也想不透这些前因后果到底哪一个才是对的，但是现在失去视力，无疑对自己的状况是雪上加霜。
　　翎轩忍着身上伤口疼痛，坐起身来，问道：“我既然看不见了，你就得把你看到事情都告诉我，我们现在到底是在什么地方？”
　　无过被翎轩问起这些，才忙给她细细讲述。
　　当时二人身处黑暗中正自惶恐，忽然就置身在一处陌生山洞里，边上还出现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
　　当时翎轩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又昏厥了过去，无过自然是很着急，然那个来历不明的姑娘倒也是乐于助人，连忙引导无过跟她回家去，给他们安置了一个空房休息。
　　翎轩昏睡不醒的时间里，无过也偷看了外面的情况。
　　这个村子不大，生活着十来户人家，一直都生活在这黑漆漆的地底下，唯一的光线来源只有洞顶上的一大块天然的萤石矿发出的微弱光线照明，使得这个村子都像常年沐浴在月光之中。
　　“地下村庄？那……村里的人，是不是看起来脸色苍白，有些病态的样子？”翎轩听着就觉得很怪异，当年她脱离黑暗的地底，虽然身体并不算虚弱不堪，但是仍然患有因食物匮乏而引起的营养不良症状，后来在司空南宇悉心医治了一两年后方才恢复正常人的样子。
　　若说这里的人一辈子都生活在地下，翎轩光想着都觉得有蹊跷。
　　“好像没有，看起来脸色挺正常的……有什么不对吗？”
　　“人如果常年晒不到阳光，肤色就会是惨白的……所以这个村子里的人必然有古怪，我们都得小心行事。”翎轩耳音敏锐，说着话的时候就听到屋外有人走近的声音，连忙示意无过别说话。
　　屋外的人倒是很有礼貌，先敲了敲门，待无过应声后方才推门进来。
　　那正是发现他们的那个小姑娘，来送吃的。
　　翎轩不露声色，装作感激的样子，和小姑娘客套起来，想从她口中套些情报出来。
　　从交谈中二人得知，这个小姑娘的名字叫做卓妍，十五岁，是家里的独女，母亲早逝，自小就和父亲一起生活。
　　“那你们……一直住在地下，不会缺乏食物吗？”翎轩问。
　　她深知地下空间有限，能获取到的食物必然不多，怎么可能够一个村子的人生存？
　　“我们有神泉，不需要食物。”卓妍说着，就拿出了她带来的东西。“我刚才偷了一点泉水带给你们，也许帮治好这位姑娘的伤。”
　　无过接过来，闻了闻瓶子里的东西，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只好递给了翎轩，问她要不要喝。
　　翎轩摸索着接过来，心里虽然不相信这泉水能果腹，但是却听不出对方有什么恶意，毕竟要给二人下毒，为何只说这泉水是带给自己的？
　　将鼻子凑近瓶口，没有任何异常的气味。
　　翎轩迟疑片刻，心想自己反正也是必死之人，喝下又有何妨？于是一仰头，将瓶子里的水全部倒入了嘴里，一饮而尽。
　　初时只觉得口中的水清冽甘甜，确实是地底深处的深泉水，进入到腹中后，翎轩渐渐能够感觉到异常了。
　　这泉水，竟然蕴含了大量的灵力！
　　那些灵力在翎轩的体内，迅速流入她的丹田及四肢，游走于她的奇经八脉之中。
　　但是这种重获新生的感觉只存在了一瞬间，随后就是剧烈的疼痛袭来。
　　翎轩体内妖蛊在几日前已被乌摩娜耶激活，其活跃的程度与之前她在逍遥岛上经历的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翎轩在逍遥岛遭遇劫难之后，她体内的灵力已大不如前，妖蛊已在之前几日内将翎轩体内的灵力吸尽，开始蚕食魂魄。
　　这症状发展得比在逍遥岛的时候快了至少十倍。
　　翎轩对这一切心知肚明，只是一路上也没有对无过多提一个字。
　　毕竟她也不是第一次赴死了，只想平静一些的接受死亡。
　　但此时随着泉水补充到体内的灵力，简直就是直接一巴掌拍在了翎轩体内的妖蛊脸上，令本已平静下来的妖蛊惊醒过来，就像一个张牙舞爪的怪兽，在翎轩体内肆意横行，吸食那些外来的灵力。
　　这种感觉，就像是有无数的蚂蚁从口鼻耳朵入人体，疯狂啃噬血肉一般痛苦，即使捶打自己，也无法碾碎这些深入体内的怪物，只能任由它们在血肉之中肆意狂欢。
　　皮肤之下更是传来针刺一般的痛楚，仿佛里面有无数牙尖齿利的小虫啃噬不停。
　　加上骨骼关节中传来的锥心之痛，这痛楚简直让人癫狂。
　　翎轩剧痛之下，恍惚间竟然听到黒魇再和自己说话。
　　“翎轩，有个东西在这里地下，在地下……”黒魇的声音很微弱，但是翎轩仍然听得清楚。
　　只是她被疼痛折磨，精神已经涣散，无力思考过多。
　　这种生不如死的痛楚，也正是乌摩娜耶得意之作。
　　翎轩已经不是第一次见过了。
　　-
　　乌摩娜耶当年占领了巫族在天祁山的村子，又将很多逃难的人诱骗来，关在村中作为她的奴仆。
　　巫族的人大部分被秘密藏了起来，他们最终的下场，翎轩也并不知道太多。
　　不过翎轩也不比他们好过，她和守诺都被关在一个大笼子里，笼身写满符文，她只要一触碰到，就是一阵刺痛。
　　关他们的笼子处在在一个偏僻之地，而且还是个抛尸地。
　　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人来笼子旁边草草掩埋那些死尸，大多面目狰狞，也不知道死前遭受了多大的罪，脸上表情才会扭曲如此。
　　当时守诺年纪比翎轩略长，看到那些死尸，心中难免恐惧，时常惊骇发抖。
　　翎轩刚离开地底，尚处于对外面的世界十分好奇的状态，她当时也还不知道自己眼睛的秘密，也不明白守诺为何对那些东西作如此反应。
　　不过她见过母亲也这般发抖哭泣，知道这是因为害怕才会如此。
　　“你为什么害怕？”她问守诺。
　　“那你……为什么不害怕？”守诺反问。
　　翎轩摇摇头，说道：“我第一次来到地上，不明白为什么要害怕，所以不害怕。”
　　“你不怕……死吗？我们现在被关在这里，又不知道他们要对我们做什么……”
　　“死……”翎轩想了想，“可是娘说，死也许就是一种解脱，没有什么好怕的。人只要活着，总会死去。”
　　守诺一愣，略有惊讶的看了一眼身边这个满脸稚气的小女孩。
　　她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相信这样的话……
　　守诺不敢想，但是因为恐惧而狂跳不止的心却平静了下来，变得没那么害怕了。
　　“我会保护你的！”
　　那年，八岁的守诺对着比自己年幼两岁的翎轩，做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个承诺。
　　-
　　翎轩自梦中醒来，却是因为身体传来的剧痛。
　　“好痛……啊……”翎轩缩成一团，想减轻痛苦，却没有一点作用。
　　而无过趴在一旁睡得正香，被翎轩弄出的动静惊醒，一个激灵坐起来，连忙去点油灯。
　　待到油灯昏暗的灯光亮起，无过却看到翎轩双手都在扯自己的衣服，嘴里只喊着疼。
　　她扯开领口，却像中了魔障一般，又要扯无过包扎好的伤口。
　　“你别抠自己的伤口啊喂！”无过见状急了，忙扑过去阻止翎轩的动作。
　　翎轩两眼无神，在昏暗的灯光下看起来十分瘆人。
　　无过也不知道翎轩怎么了，只能先拉开她的双手，将她摁在床上。
　　“伤口为什么不疼了？为什么……”
　　翎轩却不听话，就像疯了一样说着胡话，拼命想要挣脱无过的控制。
　　二人就这样扭做一团，无过不敢下狠手，反而却让翎轩钻了空子，被她一脚踢翻在地。
　　屋内狭小，无过还因此撞翻了放着油灯，灯油洒在地上，起了一团不小的火焰。
　　无过也顾不得摔得疼痛，抬头又看到翎轩在抠自己胸前的伤口。
　　“你不要命了嘛？！”无过急得大喝，翎轩却像听不懂一样毫无反应。
　　无过也没时间再想许多，解开自己打腰带，二话不说，先把翎轩的手给绑了起来，让她无法乱动。
　　翎轩被无过捆了个结实，反而变得安静了许多。
　　“无过……”
　　“哈？”无过被翎轩忽然喊得一愣。
　　“我好痛……你让我死……”翎轩低声说道，听起来有气无力的样子。
　　“别瞎说！”无过慌了，忙去拨开翎轩脸上散乱的头发，却发现她又昏睡了过去，脸上身上全都是冷汗，又湿又黏。
　　“你别死啊！”无过拍了拍翎轩的脸，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
　　他是真的被吓到了。
　　“翎轩，你要是死了，我也得被这里的怪东西吓死，求你别死，我害怕……”
　　“嗯……”翎轩昏睡中忽然发出声音，仿佛是在安慰无过。
　　这确实让无过稍微感到一点心安，冷静了下来。
　　他这才想起边上起了小火，连忙去扑灭。
　　灭完火后，无过忽然看到一个东西，不禁哆嗦了一下。
　　那是一双眼睛，就悬在窗外，静静的看着他。
　　有东西在监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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