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宅往事

　　入冬的时候，天气已经清凉了许多，各房都去太太那里挑选衣服。此时汪紫瑜的身孕已经有四个月了，微微显怀，这天早晨汪紫瑜懒洋洋走到上房来，汪淑贞和其他几位姨太太早就到了。
　　汪淑贞从来对衣服什么的并不太在意，五姨太杜思郁虽然也想看看衣服，可是总不好太过了，于是也是淡淡的。六姨太景桓一直都是安安静静的，所以也只是敷衍着。只有四姨太冯云璐挑衣服挑的起劲，看见大家好像都淡淡的，就笑着说道：“各位姐姐可得好好挑挑，这衣服虽然不重要，可是穿着好看，少爷才会喜欢。你们看看太太身上穿的段子，那才好看，雍容典雅，少爷可夸过好多次呢，前一阵子太太陪着少爷去之江游玩，是不是就穿的这一件？”
　　杜若晴笑笑说：“四姨太记错了，那会是秋天，现在已经入冬，如何还能穿着一件？”
　　冯云璐大笑起来，“原来是我记错了，还是太太记性好。”说完冯云璐就看了一眼汪淑贞。其实冯云璐早就听说了那件事，心下也就明白了几分，这中间肯定有太太杜若晴的撺掇，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都跑去了之江，但是肯定想陷害二姨太汪淑贞却又未遂罢了。
　　汪淑贞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太太杜若晴，她只是眯着眼睛笑着，其实杜若晴并不怕汪淑贞知道那个陷害她的人是自己。而且汪淑贞也不可能去跟少爷告发自己，因为若是跟少爷说了，只能让少爷更加相信她和杨玉树有奸情的传言。至于五姨太的那件事，杜若晴瞟了一眼汪淑贞，留着总归是个祸害，杜若晴淡淡一笑。然后对汪紫瑜说道：“三姨太，快点挑些衣服吧。”
　　其实所谓的挑衣服也不过是把姨太太们不喜欢的衣服退回去，这些衣服的样子都是一个月以前按照太太们的喜好裁制的，有旗袍也有广袖的长裙。谁知道，汪紫瑜一直都独爱旗袍，所以一个月以前要求做的都是旗袍。四姨太站在里间试着衣服，忽然看见一旁的汪紫瑜这盘扣怎么都系不上，于是就调笑着走到汪紫瑜的身边看着她微微隆起的肚子说：“啧啧啧，瞧瞧这肚子，只怕是拼死命穿上了，也不好看。”
　　汪紫瑜怒目盯着四姨太冯云璐，可恨自己这肚子就是太高了。冯云璐接着说道：“我听人家说，生了孩子之后这身材就更加走样了。”说完了就盯着五姨太杜思郁说：“不过你看看五姨太，这身材倒是比以前更丰腴了，可见这传言也不尽然。”
　　五姨太杜思郁笑笑说：“四姨太过奖了，我本来就瘦，生招弟之后是胖了一点，也白了一点。”
　　四姨太冯云璐赞同的点点头，忽然转过来对三姨太汪紫瑜说道：“听见五姨太说的话了么？人家本来就瘦，所以生了孩子自然不怕胖。可是我看三姨太天生就丰腴，这生了孩子之后不得胖成什么似的，到时候少爷可就不一定能够怜香惜玉喽！”
　　汪紫瑜怒气冲冲地快步走到四姨太面前，“你！”
　　忽然，汪紫瑜脚底一歪，险些摔倒。还好丫鬟红霞扶住了汪紫瑜，四姨太冯云璐笑着说道：“三姨太可要小心，虽然过了最危险的月份，可是若是真摔倒了也不好。”
　　二姨太汪淑贞瞧着汪紫瑜和冯云璐斗嘴心里烦得很，而且也不想看见杜若晴的样子，于是就对碧竹说：“你去把我们的衣服拿着，咱们回盘水阁吧。”
　　碧竹点点头就走到衣服跟前去挑汪淑贞之前定下的几套，可是没看准拿了一件三姨太汪紫瑜定下的一套旗袍。汪紫瑜本来就跟冯云璐置气，这下眼见着一个下人拿着自己的衣服还要给汪淑贞如何不生气，一怒之下就走到碧竹面前，抢过碧竹手里的衣服就说：“你这个死女婢是瞎了眼了吗？这是我的衣服，你还要给你们二姨太拿过去？”
　　碧竹看了一眼那衣服，确实有点眼生，花色也不像是二姨太会喜欢的。于是就不高兴地说了一句：“对不起，三姨太，奴婢拿错了。”于是转身又在衣服里挑出了一件淡黄色花色的广袖长裙，叠好要带走。忽然汪紫瑜朗声说道：“站住。”
　　碧竹转身看着三姨太说：“三姨太还有什么事儿吗？”
　　汪紫瑜看看碧竹手里的衣服，碧竹立刻紧紧抱在怀里说：“三姨太可看准了，这是我们二姨太的衣服，没有拿错。”
　　汪紫瑜笑笑，然后转身对太太说道：“太太，我现在怀有少爷的骨肉，这旗袍肯定是穿不了了。不如，把二姨太那件广袖的衣裙给我吧。”
　　碧竹咬着牙说：“三姨太，您想要衣服就自己去定啊，干嘛偏偏要我们二姨太的衣服？”
　　汪紫瑜冷笑一声，转过身就去抢碧竹手里的衣服，碧竹硬是不肯给，两个人就在那里抢着。杜若晴只是看着这一幕也不加制止，她心里正在笑着，若是今天汪紫瑜不慎摔倒……汪淑贞看着这情况，生怕两个人争斗的时候碧竹伤了三姨太汪紫瑜肚子里的孩子。于是就大喝一声：“住手！”
　　汪紫瑜被吓了一跳，碧竹也立刻不敢动弹。汪淑贞走到两人面前，冷冷说道：“跟姨太太抢东西，是你奴婢该做的事儿吗？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一点休养都没有。”
　　汪紫瑜翻了个白眼，然后看看杜若晴说：“哎呦，二姨太，我年纪小，少不经事，只是不知道这家谁当了，在太太这里，还容得上你训斥我了。”
　　汪淑贞看了一眼三姨太汪紫瑜，然后笑着说：“三姨太误会了，我训斥的是我的奴婢，我只是好奇这年岁，捡什么的都有，却头一次看见还有捡骂的。”
　　说完之后，汪淑贞看看碧竹，然后示意碧竹把衣服给三姨太，碧竹开始还不肯听，汪淑贞说道：“三姨太要的东西，就给她吧。本来就不是什么稀罕物件，来日再做也是有的。”
　　碧竹只得忍气吞声地把衣服给了三姨太汪紫瑜，只见杜若晴的脸上有一抹得意的微笑，不过只是一抹。她揉了揉太阳穴说：“我有些累了，你们快点挑了衣服就走吧。现在外面天冷了，多穿点衣服。尤其是三姨太，怀着身孕别着凉了。五姨太也该好好照顾招弟，老太太和少爷一直都惦记着。前天我去看老太太的时候，老太太还提起招弟，过几日天晴了，你也该带着招弟去看看老太太，好歹招弟是我们许家的第一个孩子。”
　　五姨太答应着，拿了衣服就同汪淑贞一起走了出来，杜思郁对汪淑贞说道：“这个三姨太，真是任性刁蛮，看她的样子竟然很是温柔大方，怎么现在就这样了。”
　　汪淑贞摇摇头笑着说道：“怀着身孕，自然气性也要大一点。”
　　五姨太点点头说：“是啊，不知道三姨太会生个男孩还是女孩。要是个男孩，恐怕少爷以后就不能那么疼招弟了。”
　　汪淑贞笑笑说：“别这么说，少爷疼爱你，也会疼爱招弟的。你知道的，少爷他没有重男轻女的思想，不是吗？”
　　晚间的时候，汪淑贞正准备吹蜡烛睡觉，忽然外面响起了脚步声。不一会一个小丫鬟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说：“少爷来了。”
　　汪淑贞一惊，急忙走下床，此时汪淑贞已经换了睡衣，头发如瀑布一般垂在肩上。许振宁走进来看见汪淑贞，然后笑着问道：“睡了吗？”
　　汪淑贞指指屋里说：“正要睡下。”
　　许振宁尴尬地笑笑说：“我刚办了事，所以想来看看你。”，然后坐在了椅子上。
　　汪淑贞点点头，然后问道：“那少爷要留在这吗？”
　　许振宁抬起头，期待似的看着汪淑贞说：“我可以吗？”
　　汪淑贞笑着点点头说：“当然可以。”
　　许振宁笑着摇摇头，然后说道：“我以为你会拒绝我……不是说古代皇帝的嫔妃总是用这个方法让皇帝对她念念不忘，我以为你也会效法的。”
　　汪淑贞也笑着回答道：“我没有那样想过，爱情总是很短暂的，如果想要在一起的时候就应该要在一起。现在喜欢的，将来可能也不喜欢了，现在珍惜的可能将来也会舍弃，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在想要珍惜的时候珍惜彼此，在喜欢对方的时候好好相处呢？”
　　许振宁痴痴地看着汪淑贞说：“你说，我们之间……是爱情？”
　　汪淑贞好笑地看着孩子一般的许振宁说：“可以是吗？”
　　许振宁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反问道：“为什么要问我？”
　　汪淑贞答道：“因为你是少爷，你还有好几房姨太太，还有太太，如果我问你要爱情，是不是要先问过你愿意不愿意？”
　　许振宁忽然站起身，拉过汪淑贞的手，顺势揽入怀中。汪淑贞的手冰凉如秋水，许振宁握在手心里然后放在自己的脸颊，他从来没有这样柔情如水地看着汪淑贞，他笑着对汪淑贞说：“我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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