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战史

　　82 欲降

　　薛举一行人一口气马不停蹄的埋头急奔逃命，时近黄昏之际，已跑到陇山脚下。

　　薛举见天色向晚，入山的道路杂木丛生，遮蔽得处处黑影憧憧，甚是阴森；地上满布碎石，更是崎岖不平，难以行走。他拉住马缰，勒停了坐骑，道：“好了，我们都已经跑到这陇山脚下来了，应该没事了吧？”

　　随行薛举的多是西秦朝臣——会武的将佐这时都跟在薛仁杲身边负责殿后——，也就是多为文弱书生之流，这一阵没命的急跑已把他们累得人人气喘吁吁，浑身的骨头更像是散了架似的疼痛，一听薛举此言，连忙纷纷下了马，在地上找个略为平整些的所在坐下，喘息不已。

　　薛举虽是行伍的出身，但刚才命在垂危旦夕之间，狂奔起来那可是不惜体力的，这时一停下来，也是累得立时就瘫软在一块大石之上，腿脚都沉重得只想再也不用起身。

　　这许多人之中，只有郝瑗下了马后仍拖着其实也是疲惫已极的身躯四处转了一圈。他原本是想找到溪流之类的水源，好给薛举舀些清水来喝。可是这里举目所及尽是悬岩乱石，冬天时分的树木之上也全是光秃秃的枝丫，不要说水，连含点水分的果实也遍寻不获。最终，他只得空手而回，在薛举身边坐下，但心中仍转悠着今晚怎样才能在如此荒凉的郊野之外让薛举能好好地歇息的念头。

　　这一行人休息了约莫小半个时辰，西边的夕阳已经下沉到挨近了陇山边上的位置，呼呼的北风越发的寒气刮骨，冷不堪言。尽管薛举还是觉得手脚都沉重得像是系上了一个大大的铅球一般，但一直这样躺在大石上，身子是越来越冷，实在是受不了了，便爬起身来，正要指挥各人到附近找些柴草之类的物事，以便生火取暖，在这陇山脚下度过今夜。

　　就在这时，他们逃跑的来路之上又响起得得不绝的马蹄声。众人都已是惊弓之鸟，一听这马蹄声，简直就有如是听到了阎王爷的催命铃铛一般，吓得立时都一跃而起，聚拢到薛举身边，向着声音的来处瞪大眼睛张望。

　　这时天色已暗，薛举等人只见到来路上一团团黑影在急速的向这边移动，一时却看不清来者是敌是友，只得把身边的武器都先拨了出来，严阵戒备。

　　幸好，还没等来人跑至近处让他们看清面容，就已经听到薛仁杲的声音喊了过来：“爹，爹，是我！”

　　众人霎时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有人抛下兵器，有人更是委顿在地，这一惊一乍之后，更是全身乏力，再也不愿起来了。

　　薛仁杲领着随他负责殿后的将佐跑到父亲跟前，却没有下马，道：“爹，你们怎么都躺坐在这里？快继续走啊！”

　　薛举摇摇头道：“这里已经是陇山山脚，再往前去就是要入山了。如今天色已晚，这陇山又是特别的崎岖难行，连夜进山很危险的。而且大家都实在是累坏了，走不动了，还是先在这里过一夜吧。”

　　薛仁杲急道：“不行！李世民还在后面紧追着上来，我们若然在这里停留不走，大概再过小半个时辰，他就会赶到。现在我们这里只有几百人，敌众我寡就不用说了，我们还带着那么多打不了仗的文官，他们却全是精锐骑兵，根本不可能打得过他们的。”

　　薛举一听，两眼发直，嘶声叫道：“什么？李世民还在追上来？他……他……这李世民难道是一条疯狗吗？怎么到了现在还紧咬着我们不放？”

　　薛仁杲咬牙切齿的道：“他要不是一条疯狗，就不会今天才领着大军抵达扶风就已经跟我们打了这一场决战了！刚才天色还比较亮的时候，只要我让马匹稍微放慢一点奔跑的速度，就已经能看到后面远远的扬起滚滚沙尘，可见李世民领着他的骑兵还在继续追上来。现在是天色黑了，看不到太远的地方，才没见到追兵。但我想他一定还是死心不息，不凭这一战就灭了我们两父子他是不会罢休的！”

　　好像就是在佐证着薛仁杲这一番话，这时一阵猛烈的北风往这边刮来，风声之中隐隐的就带着远处那隆隆的马蹄之声。众人脸上尽皆失色。

　　郝瑗一手拉着薛举的臂膀，道：“陛下，不要再浪费时间了，现在赶快就连夜进山吧！陇山的山路是不好走，夜里翻过陇山是太危险，但这对李世民他们来说也是一样的！我们要是不在今天晚上就翻越这陇山，一旦被李世民追上了，轻则陛下、殿下都要成了他的阶下之囚，重则甚至是会送了性命的呀！”

　　然而，薛举与郝瑗都翻身上了马，可其余那些文官书生却一个个都仍赖在地上一动不动，也不知道他们是不肯再逃呢，还是已经累得实在是想动都动不了了。

　　薛举看着这景象，不由得长叹一声，也不知道是在向着谁说：“诸位，自古以来有没有天子是投降敌人的啊？”

　　那些赖坐在地上的文官之中，有一个是黄门侍郎禇亮，听薛举这样问，便答道：“当然有了，还多着哩。好比原来是秦朝武将的赵陀虽然开创了南越国，当上了南越武王，但最后还是归附了汉室。又有蜀汉后主刘禅阿斗，不也投降曹魏做了个安乐公吗？近世更有西梁后主萧琮，降了大隋之后，他的子孙直到今天还在享着荣华富贵。如此转祸为福之事，那是自古就有的。”

　　禇亮这一番话，明显是在暗示着劝说薛举与其继续逃跑下去，还不如就此降了李世民，大概还能从李渊那里换回一官半职，享些儿清福。

　　郝瑗闻言，却是勃然大怒，一个箭步冲到禇亮和薛举之间，高声喝道：“陛下怎么能问出这种丧气的话来？禇亮如此回答，更是何其悖谬！你怎么就光举南越武王赵陀归汉的例子，却不举汉高祖刘邦屡败屡战终建汉室的例子？你举蜀后主刘阿斗乐不思蜀的例子，却怎么不举蜀先主刘备也曾被敌人大败至妻儿不保的境地、却百折不挠卒成大业的例子？陛下岂可仅因今日一战不利，就已经打起这种亡国降敌的念头来？”

　　郝瑗如此一番痛斥，薛举、禇亮二人固然都霎时郝颜满面，其余一直赖在地上不肯起来的那些文官也人人脸现羞惭之色，悄悄的爬起身来。

　　薛举内心深处又岂会真的愿意就此认输投降？只是见到自己身边那么多的高官重臣都现出不肯再追随于他的样子，实在也是一时太过心灰意冷而已。此时见郝瑗这一番理直词严的训话激发起那些人的羞耻之心，暗暗高兴之余，对郝瑗也是更加的感激敬佩，向着他深深一揖，道：“郝卿言之有理，朕刚才那样说，其实也只是试探一下诸位而已啦！”——那郝瑗本来是金城的县令，薛举造反时他是被劫持才被迫跟随起事的。没想到如今薛举的西秦国危亡在即之际，对他最是忠心耿耿、竭力辅助的反而是郝瑗！

　　薛仁杲在一旁也说：“郝卫卿说得再对也没有了。越是艰难困苦之际，我们越是要咬着牙根挺过去！爹，我们现在就进山去，连夜翻过这陇山回到陇右。那边是我们的老家地盘，各处城池都还有我们的守军。李世民若真敢还翻过陇山来追我们，他就算是怎样的强龙，也压不过我们这地头蛇，到时可就轮到他要吃不了兜着走了。到了那个时候，那就是我们要让他有命进陇右，没命再回来！

　　薛举点点头，一咬牙，喝道：“走！”和儿子薛仁杲、心腹重臣郝瑗一起，领着身边还余下的几百朝臣将佐，走进了那已经黯淡成一团灰影的陇山之中。

　　后记：

　　1、哇哈哈哈哈，偶家世民是疯狗哦～～

　　2、这一章的内容基本是照搬史书而已～～世民这一战把薛氏父子打得真够狼狈的哦～～

《李世民情史（修订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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