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子

作者:一江烟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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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美人如玉(三)


      从旁观者的角度来说,萧篱笑得似乎稍稍早了一点。
      接下去的事,大半个暗黑世界都清楚──安风设局,莫家策划,霍克秦江联手出击,一举拿下了毒品王国,扫清了莫家的“后花园”。再然后是情岛中计阮宋被俘安风交换,再以后嘛,再以后那就是各种版本的传说了……
      道上没几人知道,整个哥国行动的总策划其实是伽逻大祭司萧篱。这也容易理解,除了有限的几个当事人,萧篱的存在本生就是一个谜,就连秦凤眠也不敢乱说,害怕因此动摇军心。除此之外,另一桩没几个人知道的事情是,情岛事件,宋玉负有很大责任。

      宋玉萧篱在“英雄救美”的第二天下午离开小岛。一离开小岛,宋公子就成了脱了藩篱的野鸡,扑腾扑腾几下就没心没肝地没了影。萧篱见不到他的影子也就算了,谁知他还一路闯祸。先是擅离职守,不在北方基地呆着,跑到波哥达去见安风何昔。老实说,也亏得他们是□□,如果是军队,单只这一条,宋玉就得上军事法庭。等上了情岛,祸事更是一个接一个的闯──让何昔听到刑飞宇被抓的录音,害得安风萧篱围着何昔转了大半天,在此期间,又极力怂恿凤越阮三冒然追击那艘商船,虽说责任让他一个人担有失公允,但若不是他在旁边阐述了一大堆“追击有百利而无一害”的道理,估计决定也不会那么草率的作出。若问宋玉为什么要那么做,原因很简单──好玩。
      等到被俘,宋玉才真正明白这个“玩”的代价。船上不隔音,阮三也很是硬气,从始至终没有惨叫一声,但种种声响还是让宋玉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而他自己毫发无损,无非是秦凤眠那个儿子清楚他背后站着个大祭司。到最后,他和阮三脱了险,安风何昔却一去永不回,在凤越下令炸船的那一刻,宋玉昏倒了──自从被抓他就滴水未进,身体上的伤害倒是小事,心理上,从急怒攻心,到最后的彻底绝望,宋玉所承受的打击,不是旁观者可以体会的。
      宋玉生在“锦绣园”长在“锦绣园”,但因了他那张脸和他母亲的那些个花魁姐妹,自打生下来就有一大堆人围着他转,出道以后,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一天苦日子也没有过过。至于陪人上床这种事,从小耳濡目染,全没当回事儿,反正在他看来,这个世上谁不在卖,只是出卖的东西不同而已。他答应加盟,萧篱固然起了大部分作用,但也有安风的因素──自记事起,安风就是那个有求必应的大哥哥,一直是他最喜欢的人,对安风,他是很依恋的,虽然就性质来说,与何昔安风的血脉相连不太一样。除此之外,当然也有对秦凤眠等人的不满,甚而还包含了点贪玩的心理在里边。只是结果的惨烈,却完全超出了宋玉的想象力和承受能力。

      宋玉又一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油轮事件的数天之后。对于这期间发生的事情,他毫不知情。
      看着窗外的蓝天白云青山翠谷,宋玉躺在床上一言不发一动也不动──他这一躺,就是整整半个月,而这一沉默,就是整整两个月。
      两个月来,萧篱每天都会和他呆上四、五个小时,有时候弹弹琴,有时候给他讲讲外面的事情,有时候为他读上一小段书,更多的时候,则是让侍从把他用轮椅推到房外,自己默默地陪他坐在如荫的山坡上晒晒太阳吹吹山风──宋玉不是不能动,他的身体一切正常,他只是拒绝走动拒绝说话。不过,对于萧篱的陪伴,他没有拒绝。
      两个月后,他终于说出了出事后的第一句话。

      那天,萧篱和他照例来到他们熟悉的那个山坡。时令已是仲秋,放眼放去,层林尽染,深深浅浅的红色橙色紫色和绿色,美到夺人心魄。
      对于这番出尘入画的美景,宋玉视而不见毫不动情,他木然地注视着一切,又好似一切都不在眼中,呆了将近一个小时之后,很突然地,他缓缓开口问:“我有什么好,你为什么要这样待我?”两个月不曾开口,他似乎有些不适应,声音很暗哑语速更是缓慢到不正常。
      萧篱没料到他会说话,更没料到他一开口就是这句话,愣住了。
      听不到回答,宋玉接着又说:“换了别人,图的大慨是我这张脸,可你连眼前这么漂亮的山林都看不到,你到底图的什么?”
      话说到后来,已经很顺了,但是话一说完,宋玉立即又紧紧地闭了口,看情形,若是得不到合理的答案,便这一生一世都不再开口了。
      萧篱此时正坐在旁边侍从安置的宽大座椅上,听了宋玉的问题,想了想才开口说道:“想不想听听我的故事?”
      知道得不到宋玉的回答,于是自顾自地讲了起来。

      “我还没生下来就注定是大祭司。伽逻山的前任大祭司是家父的好友,他和家父同时推算出我是大祭司的继承人,于是我生下来第二天他就把我抱走了,他姓齐,所以我才会叫齐茗。只是等我五岁的时候,大家才发现我从娘胎里带了眼疾,15岁前即会失明。这一下,我爹娘又把我要了回去,取名萧篱。哪知道我养父养育了我五年,实在舍不得,又回来要,而我娘又怕我失明后无法在伽逻山立足,坚决不给,我娘也是伽逻山出生,与我养父斗了个半斤八两,他们把我抢过去争过来……结果从五岁到十一岁间,我一直是每七、八个月换个家。直到我十一岁懂事了,去求我娘,讲我想跟养父母在一起,我娘才放手。我跟我娘其实并不亲近,我五岁前对她毫无印象,然后又怪她活生生地把我从养父母手中夺走,一直不喜欢她。”
      “到我十四岁那年,眼睛完全瞎了。你们个个都觉得我很了不起,其实人一旦瞎了,有很多事情根本没法做。我有七个师兄,别说他们,就连他们的徒弟,个个手段都比我高明许多。可养父死也不肯更换继承人,他口中说是天命,实际完全是私心,我是他亲手养大的,他待我比待亲生儿子还好,他觉得让我坐上大祭司的位子就是爱我,完全不理会我自己根本不想要这个权力。我心头不痛快,加上又是那个年纪,离家出走一走四年,闯了无数的祸,结果被养父逮着,又在伽逻山上给困了二年……21岁那年,养父去世,遗命里面仍是立我为大祭司,师兄们虽然没说什么,但我清楚人人都不服,所以接任仪式一完,就下了山,到现在差不多9年了,一次也没有回去过。”
      萧篱讲述故事的语气很淡,不含多少情感,但宋玉毫无光泽的眼睛里面,却渐渐生出了观注之情,说到后来,虽然仍是不着一声,却轻轻抓住了萧篱的手。
      萧篱扣住他的指头,又继续道:“从小到大,我什么都不缺,养父母生父母还有几个哥哥都很宠我,我也去过很多地方认识了很多人,还干过一些别人想也不敢想的事,但我一直不快乐,总觉得自己象颗无根的浮萍,四处漂着……你问我到底图你什么,我也说不清楚,如果非要给个答案的话,我想是因为我很自私吧,我图的是快乐──阿宋,跟你在一起的那三个月,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三个月!”
      听他这么一说,宋玉不自禁地“啊”了一声,这个答案,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萧篱拉起他的手,放到唇边轻轻一吻,笑着道:“还记得你第一次做饭的情形吗?你当时以为我毫不知情,其实我在隔壁提心掉胆了半天,生怕你把房子烧了……”
      “还有那次你跟个客人吵架,全是你不对,居然让你吵得客人道歉,还连经理都无话可说,我在旁边几乎笑破肚皮……”
      往昔的一点一滴,重新浮现眼前,宋玉脸上有了一点生机,再次开口问他:“你那天到‘银之月’应聘琴师,是偶然嘛?”
      “当然不是。‘银之月’是我多年前无聊时开的一家小店,后来交给了别人打理,虽然店里认识我的人一个也没有,但若是路过的话,总会去坐一坐。那天你和曾增打赌的时候,我碰巧也在──眼睛看不见的人,耳力大都比常人好。你们那个荒唐赌约激起了我的好奇心……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原本就是个贪玩的人。”
      “你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我感觉得到。”
      ……
      那天下午,他们在山坡上坐了很久。回去的时候,宋玉没有坐轮椅,反倒轻轻扶着萧篱──他重新走路了,也开口说话了,似乎恢复了正常。只不过,“恢复”过来的宋玉,几乎不会笑了。
      ──一个生活在痛苦和自责中的人,他还会给身边的人们带来快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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