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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2 章颠倒黑白
走出凤仪宫,午后的阳光洒在楚绢身上,驱散了在殿内沾染的阴冷。
楚绢攥紧了袖中的手,胳膊上因方才拉扯而留下的红痕隐隐作痛,提醒着她这件事还未结束。
她赢了第一局,秦婉儿被皇后囚禁,看似是落入地狱,实则却避免了被长公主和五皇子联手戕害的结局。
且,皇后已经对这件事的幕后真相产生了怀疑。
楚绢清楚地看到了皇后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知道她同样洞悉了此事的真相。
但楚绢并不担心皇后会揭发这件事,因为比起长公主,她会更希望这件事由冯贵妃一手策划。
多么好懂的一群人啊,真相、公理、正义……他们全都不在乎。他们只在乎,自己的敌人,什么时候去死。
为此,颠倒黑白、指鹿为马、残害忠良、宠信奸佞,他们无所不用其极。
楚绢转身,并未跟随引路宫人离开皇宫,而是脚下步履不停,朝着御书房走去。
她名义上的主人,效忠的对象,长公主殿下,此刻想必正在御书房与皇帝商议今日法会之乱的后续。
而商议的内容,除了沈愫书告发一事该如何处理,一定还包括对秦婉儿的处置方案。
按照长公主的原定计划,今日这场闹剧的收尾,应当是秦婉儿被她父亲秦尚书以“德行有亏,不宜尚主”为由,亲自带回府中,再寻个由头送往京郊的庄子静养。
届时,长公主便可神不知鬼不觉地派人下手,永绝后患。
可现在,一切都变了。秦婉儿被皇后扣在了宫里,受到皇后的严密监管,长公主再想动她,便等同于与皇后乃至皇帝本人为敌,难度陡增百倍不说,还会导致自己沾染上陷害秦婉儿的嫌疑。
为了不被长公主察觉她在其中起到的引导作用,楚绢必须第一时间将这个变故禀报给长公主。
当楚绢抵达御书房时,里面的人刚刚离去不久,空气中还残留着龙涎香的气息。她没有进去,只在廊下等候。果然,不过片刻,一队气势沉稳的宫娥簇拥着一位身着华服、眉宇间与皇帝有几分相似却更显英气的女子走了出来,正是当朝长公主,谷饮岚。
“殿下。”楚绢上前几步,敛袖行礼。
长公主脚步一顿,挥挥手令宫娥退下,目光锐利地扫向楚绢:“事情办得如何?”
“回殿下,一切顺利。”楚绢抬起头,神色平静。
长公主“嗯”了一声,示意楚绢跟她一起往一条小路走去。
弯弯绕绕的石子路尽头,赫然出现一栋一面临墙、三面空旷的楼阁。
楚绢不由地在心里感慨,这地方也太适合密谈了。
二人登楼临窗,楚绢细细将所有窗户关上,只留一扇正对着来时的石子路,以便观察是否有人经过,接着才将方才在凤仪宫内发生的事娓娓道来:“皇后娘娘拿出数桩罪证质问秦婉儿,没想到她在皇后娘娘的质问下情绪失控,竟当场发狂,嘶吼着要攻击皇后娘娘。若非臣眼疾手快将其按住,恐怕她早已经被拖出宫外斩首示众了。”
长公主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她最厌恶的就是这种脱离掌控的变数。
“这个蠢货!”长公主恨声咬牙切齿地说,“当众攻击皇后?真是心窍不开,畜生不如的东西!”
接着长公主想到什么,一惊:”那她难道已经被皇后处死了?”
楚绢察言观色,立刻轻快了语气,将后续发生的事也一并道来:“当时情况危急,皇后娘娘勃然大怒,已下令要将秦婉儿杖毙以正宫规。是臣女冒死进言,向皇后娘娘剖析了其中利弊,指出若此时处死秦婉儿,只会激化矛盾,将秦家彻底推向对立面,反而不利于朝中大局。皇后娘娘深以为然,决定将处死改为教导,已下令将秦婉儿留在静思苑,由宫中女官看管教导,也并未再提及取消婚约之类的话。”
她刻意强调了皇后处死秦婉儿的决心与咄咄逼人,淡化了自己救人的初衷,将一切包装成意外之下不得已而之的应变策略。
果然,长公主的面色稍霁,凤眸中闪过一丝赞许与算计:“你做得很好。虽然秦婉儿被扣在宫里,没办法轻易对她下手,但只要婚约没被取消,她人也还活着,那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楚绢顺势躬身:“能为殿下分忧,是臣的荣幸。”
然而,她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无比坚定:“只是,殿下,臣有一事,恳请殿下恩准。”
“讲。”
“臣请求殿下允许臣暂时离开一阵,去调查一个人。”楚绢直视着长公主的眼睛,没有丝毫犹豫,“臣斗胆揣测,今日有人举报您残害忠良一事,恐非偶然。那人应当察觉了我们陷害秦婉儿的计划,从而借助她引起的骚乱脱身。不仅如此,她还算计到您会被告发一事缠住身,没办法及时脱身去处理秦婉儿一事引发的后续影响,因而导致秦婉儿落入皇后之手,对您不利。”
“而这个心思狠毒、手腕高明的人,恐怕,就潜伏在您的身边。”
长公主瞳孔骤缩,周身的空气仿佛都冷了几分。
楚绢说的那些事,她只要稍作思考就能想到,但是今天又是被告发又是被怀疑,秦婉儿的事也发展得超出她预想,可谓是每一件事都不顺利,长公主也就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现在骤然被点破她身边出了叛徒或者卧底,长公主当即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她可是真的在策划大逆不道的事的!
长公主颤声问道:“你……可有怀疑的对象了?”
楚绢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实不相瞒,臣现在怀疑长公主府里每一个人。但,眼下就有一个怀疑的对象,正在宫里。”
“你说的是谁?!”
“府上的祈福供香女尼,慧安修士。她也参加了今天的法会,臣怀疑吕无疑能那么顺利地脱逃,除了秦婉儿引发的骚乱外,还因为有人与他里应外合。否则,禁军侍卫何以会怀疑法会上来了一伙刺客?事后已经查明,根本不存在什么刺客。”
长公主沉默了,一时间,没有任何人说半句话。
慧安,那个淡得像一阵风的女人,会是她吗?
楚绢留神观察着长公主的神情,她知道,长公主或许并没有怀疑过慧安,但是,只要是做过的事,就一定会留下痕迹。
长公主府里有叛徒,只凭这一点,府上所有人都会经历严密的监视与调查。
所以,与其让慧安回长公主府后东窗事发,不如现在就想办法洗清她的嫌疑。
这无疑是兵行险招,但,楚绢有把握令它奏效。
“臣女明白。”楚绢心中一凛,再次行礼,而后转身,毫不拖泥带水地离开了皇宫。
长公主死死地盯着楚绢,试图从她脸上找出一丝伪装的痕迹。但楚绢的神情坦荡而决绝,那是一种基于理性分析的忠诚,一种为了大局不得不为的清醒。
良久,长公主冷哼一声,拂袖道:“准。你既已看透,便去吧。记住,你的命是我的,若敢背叛,天涯海角,我也要将你挫骨扬灰。”
楚绢向沿途遇到的侍卫和宫人询问法会结束后女尼们去了何处,穿过重重宫阙,一路行至皇宫正南方的承天门。
作为整座皇城最为巍峨的门楼,它如同一尊沉默的巨兽,镇守着天下的中枢。宫门外,楚绢亮出自己长公主府女官的身份腰牌,拦住了一队交接的侍卫。
“劳烦几位兄弟,请问今日协办法会的叶烬霜叶大人与长公主府的慧安修士,出宫后去了何处?”
侍卫们认得她的腰牌,不敢怠慢,其中一人答道:“楚女官,叶大人早就走了。他催得紧,一炷香之内就把所有女尼都赶上了车。我们听他跟车夫说,女尼们都有要事在身,必须立刻出发。女尼们离开后不久,叶大人也登上马车离开了,急匆匆的,也不知道是有什么事。”
“那慧安修士呢?”楚绢追问。
“慧安修士?”侍卫们面面相觑,“我们只负责宫门开关,车里都是一样的女尼,分不清谁是谁。不过……我倒是记得,都已经发车了的时候,还有一个女尼没上车,叶大人注意到她,便和她说了几句话。”
楚绢一听,急忙问道:“你知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侍卫摸了摸脑袋,“好像叫什么静的……静玄?是叫这个吧,我记得她提到了玉磬庙,玉磬庙我夫人去过,那有不少僧人都是静字辈。叶大人还因为这个静玄耽误了不少功夫,最后一个才走的。”
静玄?
楚绢心中了然。玉磬庙的静玄,是个极有事业心的姑娘,这次参加法会也是想借机攀附权贵,她借机和叶烬霜攀谈几句也属于正常。
想到这里,楚绢不由得在心里感慨了一句,其他人在宫里遇到事都生怕跑的不够快,这姑娘倒还没忘了走这一趟的目的,心态真稳。
但紧接着,她的眉头却紧紧锁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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