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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道烛虚荣心
第八十二章密道烛虚荣心
密道深处的山洞里,篝火噼啪咬着松木,油脂炸开的脆响在石缝间荡开。火星溅在湿漉漉的石壁上,瞬即洇出深褐痕迹,像谁不小心滴了墨。王攀附添了块带松脂的木柴,火光骤然亮了亮,将他的影子投在壁上,忽长忽短地晃 —— 倒像他此刻没捋顺的心思。
沈柔的徒弟阿珠被龙啸天拽去守洞口,小姑娘攥着镇心玉的手紧得指节发白,石地上拖出的脚步声细碎如鼠。临出门时她回头望了眼捆在石柱上的媚儿,眼里怯意裹着恨,像颗裹了糖衣的刺。另一侧,寒冰公主与柳如烟蹲在石壁前,就着篝火展开从媚儿身上搜出的羊皮地图,指尖划过扭曲符文时偶有争执,声音压得极低,只漏出 “锁”“龙血” 之类的字眼。
山洞中央只剩王攀附和媚儿,隔着火堆的热浪,两人的呼吸都被烘得发燥。
媚儿的绿裙被蚀心林藤蔓刮得破了数处,露在外面的胳膊满是擦伤,血珠凝在细毛上,像没拭净的胭脂。可她仍梗着脊背,下巴微扬,活像只被暴雨淋透却不肯收羽的孔雀。“王公子,” 她声音拖了柔媚的尾音,眼风偷偷勾过他腰间的羊脂玉 —— 那是玄天宗长老所赠,流云纹在火光下泛着暖光,“玄铁绳勒得骨头疼,松松呗?回头留了疤,穿露肩裙可就不好看了。”
王攀附没动,只拿树枝拨了拨火堆。爆裂的火星溅到媚儿脚边,她往石柱后缩了缩,眼尾却飞快挑了下 —— 他果然在看她。
“怕了?” 王攀附的声音裹着松木烟火气,在山洞里撞出轻响,“方才看同门血淌进暗河时,怎么不怕?”
“那不是怕不怕的事。” 媚儿眼圈倏地红了,泪珠滚过脸颊,坠在脖颈蛇形纹的鳞片间,积成小小的水洼。“王公子出身好,哪懂我们苦命人的难?合欢派师姐们要么是长老亲传,要么是富商千金,穿金戴银的。我若没件像样首饰,连给贵宾斟酒的资格都没有。” 她哽咽着,肩膀抖得像风里的柳叶,“我就想要支金步摇,缀红玛瑙的;想要件珍珠披风,走在月光下能闪瞎那些看不起我的人的眼。这些柳如烟唾手可得,我却得用命换……”
王攀附的目光落在她锁骨处 —— 那里有道浅疤,是去年销魂窟替他挡暗器时留的。彼时她也这样哭,趴在他怀里抽噎,说留疤就没人看她跳《缠枝莲》了。他心软给了支红宝石发簪,她当即破涕为笑,当晚穿水红纱裙在顶楼跳了半宿,裙摆转起来像盛开的花,引得酒客掷满台碎银子。
“金步摇有什么好?” 他忽然开口,语气里藏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纵容,“沈柔铸剑时,用玄铁边角料打了支木簪,刻着守心纹,比金子值钱多了。”
“那不一样。” 媚儿立刻反驳,眼里却亮了 —— 他肯说这些琐碎,就没真动气。“沈庄主是仙女,自然不在乎俗物,可我在乎啊。” 她往前凑了凑,玄铁绳勒得手腕发红,印子深得像要嵌进骨里,“我就是爱慕虚荣,想让别人羡慕,这有错吗?王公子摸着良心说,听到人夸你玉佩时,心里没点得意?”
王攀附竟被问得哑然。他确实记得初佩这玉时,在悬空城酒肆听修士议论 “定是玄天宗大人物”,心底曾掠过一丝虚荣。
“放了我,我把影阁藏宝库地图给你。” 媚儿见他神色松动,声音压得更低,甜得像浸了蜜,“里面金子堆得像山,够买一百支金步摇。”
王攀附看着她眼里明晃晃的贪婪,忽然觉得放松。沈柔的坚韧像出鞘剑,时刻提醒他要变强;寒冰公主的清冷像冰山,逼他沉稳;柳如烟的泼辣像烈火,让他不敢松懈。可媚儿不一样,她的欲望写在脸上,像摊开的账本,简单得不用费脑。
他走过去,解开她手腕的绳结。玄铁绳刚松,她就揉着红痕,却没逃,反而往他怀里靠了靠。绿裙上的熏香混着汗味,竟有种烟火气的甜 —— 不像柳如烟的桃花清冽,也不像寒冰公主的冰梅疏离。“我就知道王公子最疼我。” 她指尖划过玉佩,蔻丹蹭在玉上,留下点红痕,像不小心滴的血,“她们嘴上说不在乎名利,心里却盘算你有没有出息,能不能给她们长脸。”
王攀附的手搭在她腰上,隔着薄裙能摸到腰间赘肉 —— 不如沈柔握锤的腰紧实,不如寒冰公主的腰纤细,却软得像团棉花。媚儿没躲,反而挺了挺胸,呼吸吹在他颈侧,带着劣质米酒的痒:“她们说爱慕虚荣是坏事,可我想要的越多,就越离不开你啊。你给我金步摇,我就给你跳《缠枝莲》;你给我珍珠披风,我就……”
“咳咳!” 洞口传来龙啸天的咳嗽,震得石缝落灰。王攀附猛地推开她,脸发烫,像被抓包的偷儿。
媚儿却咯咯笑,眼里得意像偷到鸡的狐狸 —— 她又赢了。
“龙大哥,王公子会不会被坏女人骗了?” 阿珠的声音怯生生的,“师父说,会笑的狐狸最会偷鸡。”
“放心!你王公子精着呢!” 龙啸天嗓门震天,“当年剑冢,千年狐狸精都没骗到他…… 哎不对,他好像给那狐狸递过烤肉?”
石壁后传来柳如烟的嗤笑,用脚踢了踢寒冰公主的膝头:“听见没?你盟友还有喂狐狸精的癖好。”
寒冰公主没抬头,指尖在地图混沌池位置画圈,声音冷得像冰:“比起这个,更该关心藏宝库三道锁。媚儿说知道怎么开,十有八九是真的 —— 影阁用锁心咒控人,总得留些念想当甜头。”
“影阁藏金子干什么?复活叛徒要花钱?” 柳如烟凑近地图,嘲讽淡了些。
“或许是幌子。” 寒冰公主指尖顿在 “藏宝库” 三字上,“真正重要的,该在混沌池底下。”
篝火又炸了个火星。王攀附看着手里的地图 —— 从媚儿发髻里摸出的,纸角沾着桂花油香。他忽然懂了对媚儿的异样感:沈柔她们的 “好” 像座山,要踮脚才够得到;可媚儿的 “坏” 像摊在地上的糖,不用弯腰就能尝甜,不用怕蛀牙。
她的虚荣是赤裸裸的示弱:你给多少,我就还多少。这种不用费脑的坦诚,在满是算计的江湖里,竟成了难得的放松。
“安分点。” 他解开媚儿脚腕的绳,却没动石柱上的锁链,“出去了,给你买支金步摇,镶红玛瑙的。”
媚儿眼睛瞬间亮了,像点燃的灯笼,欢喜真切得不像装的。“我就知道王公子说话算数!” 她往火堆挪了挪,烘着发僵的脚,“影阁藏宝库还有‘醉春风’,一百种花蜜酿的,喝了能忘三天烦心事。我偷出来给你,咱们……”
“不必了。” 王攀附打断她,添了块柴。他想起灵溪酿的桂花酒,涩中带清,不像 “醉春风”,光听名就觉得腻。
媚儿笑容僵了下,又软下来,声音低得像认错的孩子:“是不是我说错话了?王公子别生气……”
“没有。” 王攀附看向她锁骨的疤,“去年销魂窟,你替我挡的暗器淬了‘蚀骨散’,为什么不告诉我?”
媚儿愣了愣,抠着裙角破洞:“告诉你有什么用?你当时应付玄天宗长老,哪能分心…… 再说,你后来给我买了更好的发簪啊。” 她突然抬头,眼里闪着狡黠,“那簪子我还留着,出去了插给你看好不好?”
王攀附没说话,只盯着篝火发呆。沈柔说 “欠人情要还”,寒冰公主说 “选择要担后果”,柳如烟说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可没人教他,面对媚儿这种半好半坏的人,该怎么办。
“王攀附,地图查得差不多了!” 柳如烟的声音带着不耐烦,“藏宝库三道锁要龙血、冰魄、合欢同心结,你那边有头绪?”
王攀附起身时,媚儿突然拽住他衣袖,指尖冰凉:“龙血用你的,冰魄寒冰公主有,同心结…… 我能编。” 她声音急切,“带我一起去好不好?我知道怎么避机关,那些是影阁改的合欢迷阵,我小时候练过。”
他低头看她的手 —— 指甲圆润,沾着点泥,却透着韧劲。刚才她眼里的光,不是算计,是真的想抓住点什么。
“安分待着。” 他轻轻挣开衣袖,声音软了些,“等我们回来。”
媚儿没再缠,靠在石柱上,看着他走向洞口的背影,嘴角慢慢勾出笑。篝火光照在她颈间蛇形纹上,七片鳞片忽明忽暗,像藏着秘密的星。
王攀附走到石壁后,正撞见柳如烟把地图往寒冰公主怀里塞:“还是你拿着,我这性子,保不齐把它当引火纸烧了。”
“你鞭子能劈迷阵,你拿更方便。” 寒冰公主推回去,抬头看他,冰蓝眸子里映着篝火,“媚儿没动静?”
“她说会编同心结,还提了藏宝库的锁。” 王攀附靠在石壁上,无意识摩挲着玉佩,“镇心玉呢?阿珠拿着?”
“在这!” 龙啸天的大嗓门从洞口传来,带着兴奋,“你们快来看!阿珠的镇心玉照地图时,混沌池位置会发光!”
众人围过去,果然见阿珠举着镇心玉,绿光透过玉石落在地图上,混沌池处浮现出细小龙纹,像条沉睡的小龙。“师父说,好玉能认主、显真形。” 阿珠小脸通红,“是不是说池底有龙?”
寒冰公主指尖轻碰龙纹,瞳孔骤缩:“不是龙,是龙冢入口。” 她看向王攀附,声音前所未有的凝重,“影阁要的不是藏宝库,是开龙冢的钥匙。”
王攀附的破界剑突然轻鸣,剑上龙影与地图龙纹共鸣,在空中凝成细小龙形。他猛地明白 —— 影阁故意让媚儿知道藏宝库的金子,就是为了让他们误以为那是重点,忽略龙冢。
“看来得先去藏宝库。” 柳如烟长鞭在掌心转了圈,眼里闪着兴奋,“正好瞧瞧影阁的宝贝是不是真像媚儿说的那么多。”
龙啸天扛起赤霄枪,枪尖火焰更旺:“走!先搬金子,再炸龙冢,顺便给王攀附的小师妹捎支金步摇!”
阿珠被逗得噗嗤笑,赶紧捂嘴,却忍不住瞟向山洞中央 —— 媚儿正用树枝在地上画着什么,火光落在她侧脸,竟有种难得的安静。
王攀附最后一个离开,回头时见媚儿画的是朵缠枝莲,花瓣歪歪扭扭,却透着认真。他想起自己的承诺,心底掠过丝异样 —— 或许,等这一切结束,真该给她买支金步摇。
密道的夜明珠泛着柔光,将一行人影子拉得很长。王攀附握着破界剑,剑上龙影与镇心玉绿光交织,像在引路。他知道前面等着龙冢秘密、影阁阴谋,可脑海里总闪过媚儿坐在篝火边的样子 —— 像株在石缝里挣扎的野草,俗气,却活得认真。
或许江湖本就该这样:有冰山,有烈火,有出鞘的剑,也得有摊在地上的糖,才不算太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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