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陷入绝境
一夜未眠,叶之萤已经疲惫不堪,脑子逐渐发木,即使眼睛被布紧紧缠着,也阻止不了眼皮的下坠。
叶之萤,生死攸关,不能睡啊!她拼命调动肌肉撑住眼皮,还是很快睡了过去。
不知多久以后,她又被孩子的哭闹声吵醒。从昨晚开始,那婴儿就断断续续地哭个不停,但这次不同,因为这次是另一个孩子。
“月儿,你醒啦!”孩子的母亲激动地叫了一声,从屋子另一头跑了过来。
听这年轻母亲的语气,根本没有一点紧张,想必在她睡着期间也并没有人在这附近找过她。
“娘!我难受!”是个女孩,声音极其虚弱,已经接近于气声了,却还在挣扎着起身。
突然,她听到“哇”的一声,紧接着,腿上感觉到了一片湿热,然后,又闻到一股酸腐的味道……
这是吐她腿上了?!
叶之萤浑身的肌肉顷刻间便收缩了起来,憋着气不敢呼吸,但还是忍不住干呕了几下。她不停地扭动着身体,发出“嗯……嗯……”的声音,想让那女人帮她擦一下,但是很显然,那女人眼里只有自己的孩子,根本顾不上她的死活。
那片被呕吐物沾染的地方,皮肤逐渐潮热。而后,热量又渐渐在皮肤上化开,散去,最后变成一片潮湿的冰凉……
叶之萤不断地干呕,连胃酸都呕了出来。这一刻,她对自己的未来彻底绝望了。根本不会有人来救她!
“娘,她是谁?”小姑娘这才注意到身边的人。
“她是……是……是爹爹的一个远方亲戚,路过这里,便来住一晚,今日就走了。”
今天?不是说明天吗,难道改时间了?
糟糕,如果今天就送她走,那留给温其玉找她的时间岂不是更少了??
“她为何这样打扮?”小姑娘对叶之萤很是好奇。
看来这里应该只有这一间屋子,实在没地儿藏她,否则也不会把她和孩子们放在一起。
“月儿,娘熬了米汤,你喝一点吧?“许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女人干脆岔开了话题。
“娘,我的腿好像动不了了?”女孩带着哭腔说道。
女人的声音哽咽起来:“胡说,你就是病得厉害,太虚弱了,吃了大夫开的药,会好的!来,娘喂你喝米汤。”
“娘,我不喝米汤,也不治病了,弟弟也病了,先治弟弟吧。”
“都治,你和铭儿都要治好!”女人已经泣不成声,“月儿,再睡会儿吧,睡一觉起来就有药吃了!”
很快,小姑娘便又昏睡过去了。焦躁和恐惧全部涌上叶之萤心头,留给温其玉的时间不多了……
正发着愁,就听见门被撞开的声音。
“南越的人一会儿就来了。”是那个男人!
叶之萤记得温其玉跟她讲过,南越是邺国的邻国之一,和黎城接壤,那是个极其贫穷的国家,很多南越人因为在本国生活不下去便跑来黎城,平日里街上那些乞讨的、抢劫的,还有游手好闲的小混混多半都是南越人。
他们莫不是要把自己卖到南越去?
“放……开……我……”她又开始挣扎。
“省省力气,别白费功夫了!原本是明日送你走的,不曾想那温宅的人寻你寻得紧,实在是留不得你了。”
原来温其玉一直在找她!可黎城就这么大,她为什么一点也听不到外面有人寻她的声音?不应该啊!
除非这里已经不是黎城了!
天呐,她一下子绝望了,天大地大,温其玉要怎么找才能找得到她啊?
“你既如此反抗,只好委屈你一会儿了。”
叶之萤听到他的脚步声在向自己靠近,身体忙向后缩,却还是被他轻而易举地抓住。
算了,事已至此,先顺从保命吧!大不了等到了南越,再想办法联系温其玉,或者自己逃回来。活着才有希望!
她不再挣扎,闭上眼睛,任由他摆布。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还有木轮在地上辗轧发出的声音!
那声音叶之萤再熟悉不过了!
她全身上下所有细胞都在这一刻高涨起来,拼了命地又踢又叫。
男人赶紧捂住她的嘴,不准她出声。
“有人来了,怎么办?”女子惶恐地问。
“别慌!”男人的声音也在发抖。
叶之萤一刻不停地挣扎着,用脚猛踢旁边的墙,想办法制造出尽可能大的声响,给外面的人传递信号。
“别动!”男人凶狠地冲她低吼。
她完全不理他,继续用喉咙吼出声响,因为她心知肚明,这是自救的最后机会了!
突然,她被男人一把扛起,塞进了一个大水缸里!
缸里全是水,她的头被那人使劲按进水里,之后,那人又在缸上加了盖,还在盖子上压了重物,叶之萤在缸里使劲顶盖都弄不开。
她就这样彻底被封死在灌满了水的大缸里。手脚被捆着不得挣扎;耳朵里全是“咕咚咕咚”的水泡声;鼻子也被水捂得呼吸不了。嘴里的那块布很快就吸饱了水,那水吐不出去,一部分被她匆忙咽进了胃里,一部分顺着气管呛到了肺里,还有一部分涌上鼻腔被呼了出去,但很快就有更多的水又被吸了进来……
她难受得要死,但眼下还不到死的时候。自己才刚开始新的生命,许多事都还没有成功,许多愿望都还没有实现,绝对不能死在这里!
虽然即将窒息,但残存的理智告诉她,他们之所以迟迟不把自己从水缸里放出去,说明找她的人还没走远!
必须要想到办法给外面的人发出有用的信号才行!
她试着用身体去撞缸体,可水有浮力,再加上缸内空间有限,根本撞不出一点声音。
这时,她发现水面和木盖之间有一道两三厘米的空气层,便赶紧让鼻孔露在空气层猛地吸了几口气,迷糊的大脑重新清醒,她想到了了一个办法!
她把身体全部沉入缸底,然后两脚使劲向下一蹬,与此同时身体使全力朝上一跃,头就重重撞在了木盖上。随着“哐啷”一声巨响,她两眼一黑,而后眼前出现了一堆跳跃的金星。
当人被逼至绝境时,为了活下去,身体所爆发出来的求生欲足以斩杀一切困难。
她又憋着气沉到缸底,再使劲向上一顶,“哐啷”一声,眼前又是一堆金花。
正准备来第三下,头顶的木盖被人掀开了。
叶之萤眼睛上的布条也被人卸掉,她抬头一望,一张足以令她痛哭流涕的脸出现在面前——是阿力!
“少爷,叶小姐在里面!”阿力赶紧将她抱出了水缸。
简陋拥挤的屋子里,那个人就坐在门口,他没有穿着平日里的那些华服,只是最普通的长袍,却比这世间最耀眼的光还要明亮。
阿力将叶之萤身上的绳子解开,她瘫在地上,吃力地喘气,疯狂而剧烈地咳嗽、呕吐。
温其玉坐在那架熟悉的轮椅上,眼眶泛红,目光死死钉在她身上,恨意完全将那张苍白憔悴的脸笼罩,潮热的空气中弥漫着愤怒和杀气,以至于绑架她的两名凶手颤颤巍巍地跪在地上,涨红了脸也不敢放肆呼吸。
趴在地上喘了很久,叶之萤总算又活了过来。手脚被绳子困了一夜,已经僵硬得没办法正常活动了,她爬到那架轮椅旁,抱着温其玉的腿,又望着那张脸,激动得又哭又笑。
苦涩的药香将她包裹,那是专属他的味道。有那么一些时间,她差点以为自己下半辈子只能靠着脑中残存的记忆去怀念这个味道了。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她将头深深埋进他两膝之间。他的腿骨分明很硌人,却带给她不可言喻的安心。
后背很快被一只大手覆盖,那只手在她背上轻颤着,几乎同时,头顶亦飘来了他温柔的声音,和他的手一样颤抖:“回家吧!”
那原本富有磁性的嗓音已变得异常嘶哑。
“贤侄,这些人……”她这才发现,温其玉身后还站着一位头发花白的中年男子。
“全部按律法处置,还有先前那位女子,也莫要放过。”声音不寒而栗。
“是!”那人的态度极为恭敬。
温其玉来时已备了马车,柳儿在车下等着,见她过来,搀扶着她上了车,并为她换了套干净的衣服。之后,阿力也将温其玉背上了车。
因为呛了水,一路上叶之萤咳得停不下来,还打了好几个喷嚏,听得温其玉直皱眉。
不一会儿,她就开始全身发抖。
“很冷吗?”他问她。
“嗯。”眼下正值正午时分,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外面日头正猛,连一向身弱的温其玉头上都冒了一层细汗,怕热的叶之萤却冷得蜷缩在车厢角落。
“你……”他欲言又止,看了眼柳儿,柳儿为她披了条毯子后,便识趣地坐到外面去了。
“坐到我身边来。”他说。
叶之萤乖乖挪到他身边。
“再靠紧些。”
她又往他身边靠了靠,身体和他紧紧贴在一起。
他的右手随即从她身后绕过,将她搂在自己怀中。
“好些了吗?”
“没有。”
“那要如何才能好?”
叶之萤也搂住他的后背,又抓住他的右手往身前拽了拽,让他使劲环住自己的腰,然后侧头看着他:“这样就好多了。”
她倚在温其玉身上,闻着他身上令人心安的味道,侧过头盯着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庞,从宽阔的额头一路盯到方形的下巴,再回想起刚刚经历的那些事情,心中感慨万千。
而后她盯着那张脸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就流出了眼泪。
眼前的人眉头皱得更深了。
“我还以为……以为你这次找不到我了呢?”她看着他的眼睛,用额头轻轻蹭了蹭他的脸颊,却被他脸上的胡茬扎到。
“傻姑娘,这么不信任我?”他一边说,一边将长着胡茬的脸挪开了她的额头。
紧接着,他的额头重新贴上了她的额头……
叶之萤心中大喜!他竟然主动投怀送抱!莫不是想通了?
她突然觉得自己这罪遭得值了。
“额头很烫,你发烧了!”
……
又自作多情了。温其玉的眼里根本没有一丝情到深处的缠绵,所谓的“主动”不过是在试探她的体温而已。
“哦。”她难掩失望,硬赖在他怀里,继续端详着那张差点再也看不到的脸。
这张脸比她见过的任何时候都要憔悴,疲惫的双眼布满了血丝,原本干净的脸上也长出了青色的胡茬。平日里但凡出门或者见客,他都要将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而且必戴发冠,身着锦衣华服,配饰与衣服颜色、款式也要搭配协调。可今天,他的头发仅用一支玉簪束起,显然没有专门梳理,身上也是随便套了件圆袍,已经起了皱。狼狈的样子与平日一丝不苟的他简直是天渊之别。
他的脖子上还有几块大片的红疹未消,从月色圆领袍的边缘露出来,异常刺眼。
“还痒吗?”她不免心疼起他来。
“没事,会好的。”他笑着安慰她,眼底一片温柔。
“对不起,我只是看你那么难受,想让你快点用上药,才……”
“我知道,不是你的错。”他打断了她的自责,又将脸颊主动靠上了她的额头。
叶之萤鼻子一酸,又留出两行泪水,这眼泪格外滚烫。
“为何又哭了?”他轻叹一声,倒像是在自言自语。
叶之萤靠在他肩膀,觉得整个头都沉得抬不起来,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她睡得很不踏实,半梦半醒间,好像听到有人在她身边说话,什么“呕吐”、“传染”、“发热”之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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