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录音(章节整改)
巫哀来到罗马后不久,大家又转移到了墨西哥的首都墨西哥城,这次的落脚点离市区很远,在一个小镇上,驱车一小时就能到海岸。
十一月的墨西哥已经进入冬令时,但墨西哥中部的气温并不算寒冷,对此小浈感到些许的愉悦。
冬天总是要穿很多衣物进行御寒,虽然她一直在坚持进行理疗,但层层叠叠的衣服压在身上时,小浈总会感觉理疗白做了。
脊背的酸痛牵制了很多肌肉,并非痛到令人难以忍受,但也总是疼,让人心情烦躁。
她为自己常用的狙击枪做养护时,从屋外回来的巫哀走到置衣架旁,伸手取下了一顶八角帽,同时道:“我出去一趟。”
“去哪儿?”小浈随口一问,巫哀将帽子扣在头上,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去看看海,喝点咖啡什么的。”
“注意安全…看海?”小浈的声调突然拐弯提高,一脸狐疑地看向她,“我记得你好像不会开车啊?海边离这里还挺远的。”
巫哀轻咳了一声,无所谓道:“我会开车啊,不过车技不太好而已…”
小浈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把重点放在哪里,指腹摸了摸擦布,还是站起身:“我开车送你去吧,反正我下午没事。”
“啊…不用了吧。”巫哀这才回头,似心虚一样游说着小浈:“你平时很累的,今天下午难得休息。”
“他们也建议我多出去走走。”小浈弯腰将狙击枪收好,不由她拒绝:“出去兜兜风,也挺好的。”
她走到巫哀面前,扬了扬下巴,“走。”
巫哀抿着唇,又怕自己露出什么马脚被小浈发现,只好双手抱怀,跟在小浈身后,看她去和路德维希打招呼。
她强烈希望路德维希可以展现一下资产主义的恶臭嘴脸,指着小浈的鼻子告诉她上班时间不能旷班。
但幻想总是美好的,路德维希嘲笑小浈不甘做死宅,终于敢踏出门去拥抱美好生活,最后附带一句:“如果你俩不回来吃晚饭,怎么不算一种开源节流呢?”
真**的离谱。巫哀瘫着脸想,这算什么?牛粪里有鲜花的成分?
不过她的美好希冀终究破灭,接过路德维希抛过来的车钥匙,两人并排走出门,期间还答应了帮瑟琪带咖啡的请求。
得到使用权的车辆是一辆越野,小浈坐上驾驶位,扣安全带时问她:“在哪个位置?”
巫哀回想着,报出一个咖啡店的名字,拉着安全带的手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她试探性地想要劝回小浈:“挺远的,我去就行了…你对那些也不感兴趣吧。”
“知道距离远还要去。”小浈哼笑两声,将钥匙插进锁孔,拧动,“你究竟是去看海还是去和别人见面啊?”
她也就随口一说,没曾想正中巫哀的算盘中心,巫哀立刻探头去观察小浈的表情。
谁料小浈冷不丁地转头,四目相对。
巫哀慌得手心冒汗,大脑疯转着想要寻出一个合理的解释,还没想出来,小浈道:“别告诉我你要去见泽罗。”
顷刻间,巫哀的心落下去,平复了呼吸,就着这句话反问道:“如果我真是去见他,你会让我去吗?”
“…我不建议。”小浈踟蹰着,诚实回答她,“危险系数太高了,但要是你…很想见,那就去吧。”
她打着方向盘,将车辆驶进道路之中,放缓了车速,将手机打开导航,搜索出咖啡店店名后放在方向盘旁边,踩下油门。
“那你怎么不回英国。”巫哀没有系上安全带,所以车内响起滴滴滴的警报声。
她说:“你分明也想见门净玄。”
小浈侧过头看了一眼车外的后视镜,语速平常道:“我不想见他。”
“…我真是搞不懂你在想什么。”巫哀有些恼火,声音也随之变大,“见一面会死?”
“会。”小浈斩钉截铁道,“他不会对我手下留情。”
巫哀冷笑:“对,只有你会手下留情。”
小浈难以辩驳,她便不再说话,只剩巫哀自顾自说:“你就是在躲他,难道我看不出来吗?你就是不敢见他。”
小浈没忍住反驳:“我只是担心我一去不返,谁不怕死啊?”
“既然这样,那你当时怎么不下死手?”
巫哀一针见血地说:“你不想再见他,也怕他杀你,那你当初怎么不把他杀了,反倒手下留情…留情,哈,小浈,你这样的人,没有情的话,要怎么手下留情?”
小浈的呼吸被最后那句质问扼住,她的胸膛沉重地起伏,咬着牙不理会了。
气氛一时冷下去,巫哀意识到自己的言辞过于犀利,偏过头,低声说了句抱歉,然后伸手扯过安全带系上卡扣。
这场口头上的争执被静默画上休止符,一路上都没有人再说话。
巫哀做好自己行动暴露的心理准备,然而在停车时,小浈坐在驾驶座上依旧一动不动。
卡扣弹出的声音响起,巫哀犹豫道:“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不了。”小浈说,“我想休息一下。”
“…你不要生气。”巫哀苍白道,“我不是在责骂你什么…”
小浈举起手摆了摆,让她不要再说。
巫哀忍不住叹气,然后侧身打开车门,下车时似欲言又止,最后什么也没说,转身往一个方向走去。
瞥见巫哀远去的背影,小浈将车窗全部降下来,手肘搭在窗沿上,带着咸湿味道的海风涌进车里,将她的衣袖灌满风。
她静静地看着远处模糊的海岸线,视野最近的手指在细细颤抖,小浈没管,任由思绪无目的地游走。
这种状态持续很久,小浈因手臂颤抖的幅度而感到不快。
她忍无可忍,打开车门下了车,靠在车边点燃了一根烟。
发泄似的抽了两根烟,身体里的不快才失去一些,她遏制着回忆,专注着思考工作上的内容,回忆德语的口语技巧。
直到太阳靠近海岸线,她的脸庞镀上一层浅薄的金色,巫哀才出现在她眺望的视野中。
小浈用肉眼辨认她,看见她两手空空,于是步行上前:“咖啡呢。”
不知道巫哀在这段时间里做了什么,低头瞧了瞧空落落的双手,有些迷茫:“咖啡?”
“瑟琪不是让你带咖啡吗。”
巫哀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烟残留味,愣住一瞬,才说:“忘了,回去路上给她买。”
“来都来了。”小浈啧舌,“就在这里买算了…我去买。”
她迈出脚步,还没走出一米,就被巫哀拉住手腕。
“…算了。”巫哀皱眉道,“这里买回去冰都化了,住处附近也有咖啡厅。”
这个理由成立,小浈思考几秒,也不再坚持,远远眺望了一眼建立在海边的咖啡厅,遂转身,“那走吧。”
两人坐上车,小浈系安全带时总感觉巫哀在瞄自己,她感到有些奇怪,但很快对此找好理由——两人的口角并非被那句道歉揭过,就连小浈自己都还别扭,所以巫哀打量她,也并不突兀。
她大脑放空着,凭借着躯体下意识的反应行动,左手打着方向盘,将车辆稳步驶进道路之中。
巫哀秉着呼吸,手指轻轻点击着座椅,直到一分钟过去,那家咖啡厅已经在拐弯时离开视野范围。
小浈没有打算先破冰,安静地开着车。
而在这时,巫哀突然拿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点击操作几下,摁了加音键,然后将手机放在中控台上。
小浈随意瞥了一眼,看见录音播放的界面并未太过反应,平静地继续驾驶。
“好久不见。”手机的扩音口传出巫哀的声音,因为录音,她的声音有着些微的模糊失真:“门净玄,我感觉你快死了。”
平稳行驶在公路上的车辆陡然乱了阵脚,仿佛不受控制一般往逆行方向冲了两米。
一股血液从四肢百骸之中汇聚到大脑,小浈瞳孔放大,视线直直地落在前方。
这句录音让她忘记了很多东西,忘记将车辆重新开回正确道路,忘记侧头看那部手机,忘记眨眼,忘记呼吸。
她听见胸膛里砰砰砰的心跳声,也听见了录音里,门净玄模糊的声音。
巫哀的双手齐齐放在膝盖上,正视前方,神色一副任君处置的样子。
录音仍然播放,门净玄问巫哀,小浈还在不在。
巫哀反问他:“你想报仇?”
播放的录音走进几秒的空白噪音。
小浈的心脏随着这段空白而加速跳动,像难以面对现实,她手忙脚乱地想要做一点事情来掩饰,双手无措地摆弄两下,最后松开了油门,停下车打开了双闪。
录音的白噪音逝去,巫哀的声音继续。
即便得到门净玄只关心小浈还在不在,过得好不好的回复,巫哀仍然保持着发问者的地位,不轻易给他准信:“如果我说她已经死了呢…你想怎么办。”
门净玄说回英国。
巫哀问他:“回去等死?”
他低低地嗯了一声,声音极轻地说:“没有盼头了。”
录音播放到这里,小浈收了收腿,侧过脸看向车窗之外,伸手揉了揉鼻尖。
对话还在继续,巫哀将她的阴谋以及现状一一做了简要概述给门净玄。
无法看见表情,一切情绪都只能从声音中辨别。
听见最后门净玄极似乞求的声音,她似乎能透过漫长的时光,看见他的表情。
他问巫哀:“…她最近还好吗。”
他恐慌能告知他答案的人挥袖离开,所以将骨子里所有傲慢与自尊都一一剜去,低声下气地问出这个问题。
小浈突然趴在方向盘上,竭力抑制着啜泣声,身体发出细细的颤抖,晶莹的眼泪从下巴处掉下来,砸在裤子上。
压制一年多的心塞哽咽终于露出马脚。
录音里,巫哀的声音落下,这段偷录下来的音频也随之结束。
巫哀将车窗全部降下来,给了小浈消化这些信息的时间,好半晌,那些啜泣逐渐平复下去,她才说:“我见到他的时候,真的感觉他活不久了。”
“虽然模样没有很大的变化,但给人一种奄奄一息的感觉。”巫哀说,“小浈,你现在回去找他,还来得及。”
小浈没有反应,仍旧俯在方向盘上,这段静默仿佛是一种无声博弈。
巫哀于心不忍,又说:“我真的认为,你们两个在一起才是最好的结果…否则、否则你们谁都没有好下场。”
分针不停转动,在巫哀再度开口前,小浈才有了动作。
她捏着袖口擦着脸上的泪痕,随后重振旗鼓,打着方向盘,将这辆违规停留的越野重新开回正确道路。
没有回头,而是往住址方向返程。
巫哀所能做的都做了,读懂小浈的回答,只好叹着气,将手机收回。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