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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君入瓮
清幽的小院将尘世喧嚣隔绝在外,夕阳下美好如画卷。
楚翊风已经牵着苏墨尘进了院门,谢必安也默不作声地越过范无咎跟了进去。范无咎只得讪讪地随在后面。
谢必安绕了一圈,最后在院中驻足。
院落整洁清幽,灵气充沛,确实是个舒适的居所。
问题是……卧房只有两间啊。
旁边倒是还有一个跨间,但是里面堆满了典籍,只有一张窄榻。厢房倒是也有几间,也堆满了各种材料,其中还有一间是厨房。
谢必安:“……”
他这才刚刚下定决心要保持距离……
倒是范无咎瞬间来了精神:“必安,东边那间留给主人,咱们住西边这间!”
不等谢必安回应,他已经伸手拉住人往屋里带:“我们去看看!”
楚翊风正在给苏墨尘介绍一株结了深紫色小浆果的灵植,听到动静回头看了看范无咎,这人是不是有点亢奋?
他收回视线对苏墨尘道:“去看看房间?”
“好。”
——
距离小院数里外的村庄,昏暗的水牛棚内,瓦伦汀双手死死按住水牛粗壮的脖颈,獠牙刺入,贪婪地吸食着鲜血。
他这具半生化的躯体,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吸收了方家阵法中能量的缘故,居然再次开始渴望鲜血。
这感觉非常糟糕,非常非常糟糕。
让他想到了刚刚成为血族的那段时间,强烈的饥渴和嗜血欲淹没曾经为人时的理智,而他的初拥者将他锁在床上,欣赏他的失控和痛苦。
他必须极尽讨好,才能等到一点鲜血果腹。更多时候得到的不是鲜血,而是被踩在脚下,冰冷的血浆淋了他满头满脸。
“喝啊,我亲爱的……你不喜欢吗?”
“……喜欢。”
饥饿感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他看见自己匍匐着舔食,卑微如虫豸。
那段时间对他来说太屈辱,屈辱到哪怕初拥者早已被他亲手撕碎,他想起来依然会暴怒到发抖。
他再次用力狠狠咬下,大口大口咽着鲜血,渴求却像无底洞,始终无法被填满。
他知道那是什么——他想要的是人类的血,是滚烫的、流淌着生命力的、属于灵长的鲜血!
“当啷!”
身后一声脆响,瓦伦汀猛地回头——
只见一个小女孩端着的水瓢掉在了地上,水泼在地上,水瓢滚了一圈撞上门框。
女孩看起来也就六七岁,梳着两个羊角辫,白嫩的脸上还带着婴儿肥,惊恐圆睁的眼睛里,清晰地映出了他很久不曾血红的双眸。
瓦伦汀瞳孔骤缩,听见了女孩心脏鼓动,血液淌过血管的声音。
“妞妞?”
屋里传来大人的声音,脚步声也跟着朝牛棚这边靠近。
女孩就要惊叫出声,瓦伦汀身形如鬼魅般掠至她面前,死死捂住她的嘴,钳着她瞬间消失在原地。
赶来的家里人只看见那只孤零零躺在门边的水瓢,以及牛棚中脖颈处还在流着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水牛。
“妞妞?!妞妞——!”
家里人顾不得受伤的水牛,惊惶呼唤。
很快,半个村子的人都举着火把、拿着农具帮忙找人,焦急的呼喊与杂沓的脚步声在暗下来的暮色中蔓延开来。
楚翊风的小院里,正要进门的苏墨尘豁然回首,望向院门的方向。
楚翊风:“怎么了?”
苏墨尘微微蹙眉:“风里有血腥味,出血量不小。”
范无咎与谢必安也出来了,几人对视一眼。
此时已经可以隐约听见外面的小路上传来的杂乱脚步声,听声音人还不少。
“就是这里!今天有人看着这辆车进村的!”
“怎么他们一来村里就出事?肯定是他们干的!”
“……妞妞要是出事了,可叫我怎么活呀?怎么跟妞妞爸妈交代啊……”妞妞奶奶已经抖得快站不住,却一步不敢停下,晚一分,孙女就多一分危险。
妞妞爷爷搀扶着老伴,心里火烧火燎,却还要强自镇定地安慰:“不能自己吓自己,孩子肯定没事的,肯定没事的……”
“妞妞奶奶你先别急,我们这就去问清楚!”
苏墨尘他们哪个不是耳力过人,隔着墙清楚地听见了村民们的议论声。
障眼法对别人的效果仍在,院子落在村民们眼中还是那副破败模样,村民们正准备抬手砸门,那扇看似摇摇欲坠的木门却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
开门的是苏墨尘。
“有事?”
打头阵的是个皮肤黝黑的高壮汉子,见状不由一愣,心道这人好生俊俏,看着清清冷冷的不像坏人啊。他身后还跟着一位,同样相貌堂堂 ,一身行头看起来就很贵,和这破落小院格格不入。
汉子下意识屏息,视线越过两人肩头看向院内,并没有看见妞妞的身影。倒是石桌旁还有两人,一站一坐,一个一身黑衣,一个一身白衣,看过来的目光莫名带着点凉气,隐在暮色里,活像一对儿索命的无常。
汉子吓得一个机灵,到了嘴边的质问卡在了喉咙里。
他身后的村民们相互递着眼色,显然也没料到开门的会是这般人物。
不过转念一想,他们这地方来过的骗子多了,哪个不是人模人样?有道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一位被年轻人搀扶着的老者深吸一口气,颤巍巍地上前一步,沉声道:“几位,对不住打扰。实在是村里刚丢了个女娃娃,牛棚里还死了牲口,血都快被放干了。你们是生面孔,又恰巧今天进村,我们不得不来讨个说法。”
老者先显然有些声望,他一开口,村民们也开始七嘴八舌:“我们村子小,家家户户都熟,孩子绝不可能在村里自己走丢!”
“妞妞那丫头懂事又聪明,从不乱跑。怎么你们前脚刚来,后脚人就不见了?”
“对!哪有那么巧的事,你们来了村里就出事!”
楚翊风不慌不忙地向前一步,将苏墨尘半挡在了身后。
“各位,”他声音不高,却轻易压过了现场的嘈杂,“如果真是我们掳了孩子,为何还留在这里,等着各位上门来问吗?”
“那、那谁知道你们打的什么算盘!太爷您说谁不是?”敲门的汉子其实也觉得楚翊风的话有些道理,却不愿就此退让,下意识看向最开始发话的老者。
这次老者没说话,他仔细端详着楚翊风的面容,似乎在辨认什么。
苏墨尘的目光却落在了人群中互相搀扶的一对老夫妇身上,那婆婆满脸泪水,身体因为抽泣不停地颤抖,就在她又一次急促吸气时,枯瘦的脖颈一侧,血管忽然不自然地搏动了一下。
那为首的老者正要说话,苏墨尘已经几步穿过人群,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扣住了老婆婆的脖颈,将人按在了地上。
众人大惊失色:“你干什么!”
“杀人啦,有没有王法?!!”
村民们嚷嚷着就举起手中的铁锹朝苏墨尘后背猛砸下去!
铁锹在碰到苏墨尘前被楚翊风单手架住,他侧头淡淡扫了一眼,那几个村民就感到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们推开数步。
楚翊风问苏墨尘:“怎么了?”
苏墨尘已经拔出一柄匕首:“是血蠕虫。”
血族的血蠕虫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会不会是瓦伦汀?
他思忖着,匕首已经抵在了老婆婆的血管处。
“妞妞奶奶!”
“你敢动手?!”
村民们还要围上去,却被为首的老者拦住,他厉声喝止了躁动的人群:“稍安勿躁!”
“别动。”苏墨尘按住就要挣扎着起身的老婆婆,抬手划开了老妇人的血管。
血汹涌而出,一条小指粗细、通体暗红的虫子随着血流被挤出,扭曲着掉在地上,被苏墨尘用匕首钉住,瞬间干瘪。
楚翊风眉头微蹙,把苏墨尘拽起身。
老婆婆颈间还在流血,苏墨尘可是血族,楚翊风完全不愿意用那新鲜浓郁的血气考验他的自制力,更不愿意让旁人因此用异样的眼光看他。
苏墨尘被他拽的踉跄了一下:“?”
楚翊风已经蹲下身,借着敷药的动作灵力拂过老婆婆的伤口,血瞬间止住。
众人张大了嘴,看看老婆婆脖颈的伤口,又看看地上那只怪虫的尸体,面面相觑。
还是老爷爷率先回过神来,赶忙上前扶起惊魂未定的老伴。
为首的老者看了看苏墨尘,又看看楚翊风,郑重地作了一揖,“谢谢二位出手相助。”
又对楚翊风道:“孩子,你是不是姓楚?”
楚翊风被这声“孩子”叫得一怔:“老人家,您认识我?”
老人家摇摇头,又点点头:“我认识你爷爷。”
楚翊风:“?”
他无父无母,早七百年就跟着师父四处漂泊,父亲都没有,哪来的爷爷?
老者仔细地端详着他的面容 ,笃定地补了一句:“你跟你爷爷,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啊。”
楚翊风:“……”
这位老人家看起来得有一百多岁了,想来是他曾经在这里修炼时有过一面之缘,而今他面容不变,老人家就将他认成故人之后了。
老者看看苏墨尘问楚翊风:“这位可是你的朋友?”
楚翊风微顿,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老人继续道:“当年我在山里受伤,是你爷爷救了我,如今你朋友又救了妞妞奶奶,这真是善缘。我们得先去找孩子,回头定当登门道谢。”
楚翊风恍惚有点印象,当年他闭关出来,顺手救过一个差点掉下山崖的放牛娃,想来就是眼前的老人了。
老者说着,朝着众人摆摆手:“走吧走吧,这位是恩公后人。他爷爷不仅救过我,当年村子里遭瘟疫,也多亏了他爷爷的药。我们还是赶紧去别处找找吧,别把孩子耽误了!”
“对不住,对不住,实在是急昏头了……”众人纷纷道歉,扛起家伙就准备进山。
楚翊风叫住他们:“孩子是在哪里不见的?方不方便带我们去看看?或许我们能帮上忙。”
一个年轻村民忍不住嘀咕:“可算了吧,山里路难走,你们城里人细皮嫩肉的,别到时候还要我们分心照顾……”
“可不敢胡说,人家爷爷是有大本事的,孙子怎么会差!”老者回头训斥,随即对楚翊风恭敬道:“若是几位肯帮忙,我们感激不尽!”
妞妞奶奶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眼看就要跪倒在地:“恩公!求求你们救救妞妞吧!那孩子才六岁啊……都怪我,都怪我这个老婆子没用……”
楚翊风虚扶了一把:“带路吧,我们去孩子失踪的地方看看。”
众人当即兵分两路,范无咎和谢必安跟着年轻人们进山搜寻,苏墨尘和楚翊风则跟着老婆婆回家去看妞妞失踪的那个牛棚。
几人来到牛棚,却见那头本该奄奄一息的水牛居然站了起来,正机械地咀嚼着干草。
它颈部的已经不再流血,只留下干涸发黑的血痂,看起来血肉模糊。一双眼睛猩红如血,眼眶周围的皮肉下还有无数细小的凸起在不停蠕动,仿佛有什么东西正拼命想要挣脱出来。
苏墨尘见状抽出腰间软刃,随着力量的注入瞬间化作一柄寒光凛冽的长刀。刀光闪过,水牛身首异处,大量虫子蠕动着往外爬,想要寻找新的宿主。
苏墨尘挥手一道白焰,瞬间把虫子和牛尸焚噬殆尽。
“这、这是……”老爷爷大惊失色,声音都在发颤。
老婆婆双腿一软,几乎瘫倒在地。她死死抓住老伴的手臂,浑浊的双眼布满惊恐:“妞妞……我的妞妞!那孩子要是也……求恩公、求恩公救救她!”
“是瓦伦汀。”苏墨尘感受了一下能量残留,黑暗气息中夹杂着不稳定的躁动,确实是瓦伦汀。只是他的似乎正处于某种紊乱状态,这才留下了如此明显的痕迹。
“往西北方去了,他的力量很不稳定……”苏墨尘说到一半,突然顿住。
血族,不,前血族的状态不稳定,那他很有可能做什么?
当然是吸血!
恐怕妞妞已经……
这个念头让苏墨尘心头一沉,他顾及到身旁的老人,硬生生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但楚翊风已经从他骤变的神色中读懂了未尽之言。
两人目光交汇的刹那,楚翊风当机立断:“我们走!”
“好!”
两道身影如离弦之箭般射向西北方的山林,只留下惶惑不安的老人站在原地,双手合十不住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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