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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野的爸爸
江野的指尖在沈漠川后背上轻轻蹭了蹭,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低声笑了笑:“其实我爸妈离婚,也挺狗血的。”
沈漠川愣了愣:“嗯?”
“我爸那人,”江野吸了吸鼻子,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嘲讽,“典型的大男子主义。但我妈你也见过,一身干练的西装,谈生意的时候眼睛都发亮,根本不是能被圈在家里的人。我妈年轻时候是他们单位最年轻的部门经理,谈业务能跟客户喝到半夜,签合同能跟对方据理力争到脸红脖子粗,是真·女强人。”
他笑了笑,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沈漠川校服外套的拉链:“但我爸觉得,女人结婚了就该在家带孩子、做饭、伺候老公。他总说‘你一个女的,拼那么狠干嘛?家里又不缺你那点工资’,还说‘我江家的媳妇,就该在家好好待着,别出去抛头露面’。”
客厅的落地钟敲了九下,沉闷的声响在安静的房间里荡开。江野的声音低了些,像是在说给空气听:“他们吵了好多年。从我记事起,饭桌上永远有争执。我妈说‘我有我的事业’,我爸就拍桌子‘你的事业能有儿子重要?’;我妈出差带回来的特产,我爸会说‘花那冤枉钱干嘛,不如给我买瓶酒’;甚至我妈穿职业装,他都要念叨‘穿得跟个妖精似的,给谁看’。”
“我不是喜欢妹妹吗?那时候我总觉得,要是有妹妹了,我就不会那么孤单了,可是我爸说什么‘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要了干嘛?’”
沈漠川的手顿了顿,指尖轻轻捏了捏江野的后颈。
“真正闹到要离婚,是因为我妈升了副总。”江野的喉结动了动,“那天她拿了任命书回家,想跟我爸分享,结果我爸直接把证书摔在地上,说‘你要是敢接这个职位,咱就离婚’。”
“我妈捡证书的时候,手都在抖。她没哭,就盯着我爸看了很久,说‘我嫁给你不是为了给你当保姆的’。”
“然后呢?”沈漠川的声音很轻,带着小心翼翼的温柔。
“然后就离了。”江野说得干脆,眼眶却有点红,“我爸放狠话,说‘离就离,儿子必须归我,你一个当妈的整天在外跑,能照顾好他?’。他还说‘江野是我江家的种,必须跟我,跟你江晚晴像什么样子’。”
提到妈妈的名字,江野的语气软了些:“我妈那时候差点跟他打起来。她请了最好的律师,把我爸这些年说的混账话、做的混账事全翻了出来——包括他偷偷给我报了十个兴趣班,就因为‘男人就得琴棋书画样样通’;包括他把我妈准备捐给山区的衣服偷偷送给了他妹妹;包括他跟我奶奶说‘晚晴就是太野,得磨磨性子’。”
他忽然笑了,带着点骄傲:“我妈可厉害了。她花了整整三个月,天天跑法院,找证人,把我爸那点大男子主义的底子扒得干干净净。法官说抚养权归我妈时,我爸脸都绿了,指着我妈骂‘你这个毒妇,迟早后悔’。”
沈漠川顺着他的头发,从发顶摸到发尾:“你妈妈……很爱你。”
“嗯。”江野重重地点头,声音有点哽咽,“她跟我说,‘儿子,跟着妈妈,可能要经常一个人在家,但妈妈保证,你永远是我唯一的宝贝’。你知道她为什么非要争吗?她跟我说,以我爸那性子,不出半年肯定会再婚,到时候生了第二个孩子,我在那个家里就是多余的。她宁愿自己一个人带着我辛苦点,也不想我受委屈。”
他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点开相册翻了翻,找出一张有点模糊的照片。照片里的江晚晴穿着干练的西装,旁边站着长相还很青涩的江野,站在公司楼下的花坛前,笑得眼睛都弯了。
“这是我妈刚打赢官司那天拍的。”江野把手机递过去,“她那天特意请了半天假,带我去吃了必胜客,还买了我最想要的变形金刚。她说‘儿子,以后咱们娘俩好好过’。”
“后来她老出差。”江野收回手机,语气轻快了些,像是在掩饰什么,“她总说‘儿子再等等,等妈妈把这单生意谈下来,就带你去迪士尼’,虽然到现在也没去成,但她给我的零花钱从来没少过,我想要的球鞋、游戏机,她眼睛都不眨就买了。”
他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其实我知道,她总出差不只是因为工作。她怕我觉得孤单,拼命想给我最好的,但我有时候宁愿她别那么拼,在家陪我吃顿她做的西红柿炒蛋。”
“所以陈哲说什么‘入赘’,简直是放屁。我妈和你爸在一起,是因为他们合得来,你爸尊重她的工作,她也欣赏你爸的学问,跟钱一点关系都没有。”
闻言沈漠川忽然伸手,把他揽进怀里。少年的肩膀很宽,却在微微发颤。
“她很爱你。”沈漠川在他耳边重复,声音坚定,“不是用陪伴衡量的那种爱,是拼尽全力想给你最好的那种。”
江野把脸埋在他胸口,闷闷地“嗯”了一声。
“我以前总觉得,她不陪我就是不爱我。”他的声音闷闷的,带着点少年人的别扭,“有次她出差半个月,回来的时候我故意不理她,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她就在门外站了一夜,第二天早上给我做了早饭,又赶去公司了。后来我才知道,她那时候刚做完阑尾炎手术,是拖着病体出差的。”
说到这里,他忽然笑了:“你说我们俩是不是挺像的?都有个不太省心的家人,但都被拼尽全力保护着。”
沈漠川低笑起来,胸腔的震动透过布料传到江野心上。“是挺像的。”他说,“但我们比很多人都幸运。”
“嗯?”
“我们都知道自己被爱着。”沈漠川的指尖划过他的耳垂,“不管是以哪种方式。”
“你说,”江野忽然好奇,“我妈和你爸结婚,是不是因为太懂彼此的苦了?”
沈漠川想了想,点头:“可能吧。两个被前一段婚姻伤过的人,更知道怎么珍惜眼前的人。”他顿了顿,补充道,“我爸昨天还跟我说,你妈妈给他买了条新领带,说‘以后见客户得精神点’。”
江野笑了,眉眼弯弯的:“我妈也跟我说,‘小川爸爸做的鱼真好吃,下次让他教教我’。”
两人对视一眼,忽然都笑了起来。之前那些关于家庭的沉重和委屈,都被这阵笑声吹散了,只剩下彼此眼中的理解和温柔。
“其实我以前挺怕重组家庭的。”江野坦诚道,“看电视剧里演的,后妈后爸都特别坏,还有什么继子女争家产。结果你爸来的第一天,就跟我说‘要是零花钱不够就和他说’。”
沈漠川想起那天的场景,也笑了:“我爸那是怕你不接受他。他紧张了好几天,问我‘要不要穿西装?会不会太严肃?’‘买游戏机是不是太幼稚?’”
“那你呢?”江野挑眉,“你刚搬来的时候,是不是也怕我欺负你?”
“怕。”沈漠川毫不犹豫地点头,眼底闪过一丝狡黠,“怕你把我那本珍藏的竞赛笔记撕了,怕你故意在老师面前说我坏话,怕你……”
“怕我什么?”江野追问,凑近了些,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鼻尖。
沈漠川的耳朵红了,别过头:“怕你不喜欢我。”
江野闻言感觉心痒痒的,他伸手捏住沈漠川的下巴,强迫他转过头来,在他唇上轻轻啄了一下:“现在知道了?我喜欢你,特别喜欢。”
沈漠川的脸瞬间红透了,伸手推他:“在客厅呢……”
“怕什么。”江野笑得像只偷腥的猫,“我妈和你爸都不回来,怕谁看见?”话虽如此,他还是松开了手,拉着沈漠川往沙发上坐。
“说真的,”江野忽然正经起来,“以前总觉得家庭不完整是件丢人的事。怕同学问‘你爸妈怎么不一起送你上学’,怕老师开家长会时同情的眼神,甚至怕别人知道我爸妈离婚了,觉得我是个没人要的小孩。”
他侧头看沈漠川,眼神认真:“但认识你之后,好像就不怕了。原来大家都有自己的难处,都在被爱着,也在努力爱别人。”
沈漠川握住他的手,指尖轻轻摩挲着他的指腹:“以后也不用怕。不管是你妈出差,还是我爸忙着备课,我们还有彼此。”
“嗯。”江野重重地点头,他凑过去,在沈漠川唇上轻轻啄了一下:“现在有你了。”
沈漠川笑着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又没正经。”
“本来就是。”江野笑得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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