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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1 章
杨粟原本有些涣散的目光瞬间锐利看向李泉。
秦娘子颤抖着肩膀,双手捂住嘴巴,双肩瘦削楚楚可怜。
程弘业则彻底瘫在了地上。
萧凌梦看着两人这副模样,心里愉悦至极。
“李公子起来回话吧,你怎会认识程大人发妻?”杨粟沉沉开口问道。
李泉大大方方的起身,瞥了眼面如死灰的程弘业,道:“说来很巧,这位殷姑娘当初来京寻夫,但对方不认,她身无长技没有生活来源,就来我堂为我打下手。”
他缓缓看了棺材中的尸骨一眼,再道:“她在我堂里曾扭断过手指,是我亲自接上的,皇上请看。”
李泉弯腰将一小节骨头捧起:“此枚钢钉是我给殷姑娘钉上,上面还有仁济堂的刻字。”
他手里的那节指骨中确实钉着一根钢钉,外面阳光照进大殿,钢钉在光里微闪着银光。
“哎呀!”李贵妃在边上惊叫,用袖子遮了脸:“你怎可将死人的东西带到皇上面前,快点拿下去!”
杨粟皱了皱眉:“无妨。李公子在京中也有些名声,朕相信你。”
李泉捧着死人骨节直直跪下:“皇上,虽说殷姑娘只是帮忙,但草民真心将她当做徒弟,将医术倾囊相授,她若不早遭人毒手杀害,往后定能成为京中女医仙,殷姑娘为人和煦温厚,懂得与人打交道,相比草民的性子好上许多,若是入宫为皇家做事定能为后宫娘娘们排忧解惑!还请为她做主啊皇上!”
说罢,他砰砰砰往地上磕了三个响头后匍匐着不起。
李泉这一番话真情流露,与他平日里不耐烦就闭口不言的模样完全相反,他为了师徒情谊竟能做到这一步……
萧凌梦眼眶蓦然湿了。
她曾以为自己倒霉至极,遇上的没一件好事,寻夫,学舞受伤,下错药,被退亲,被杀。每一件事听着都极其倒霉,但一件不落地往她头上砸来。
可当初的因,连起今日的果。
学舞受伤让她遇到李泉,下错药让她与耶律赤有了交集,被杀……却又重活一世。
皇家差人去请都请不过来的毒痴李泉,因着冬柿的关系愿意来到宫里帮她这一忙,见到殷怡婉的尸骨为了她跪地磕头请命,告知所有人她是毒痴李泉的弟子。
“师父……”她声音低哑,话音在唇齿间消散。
杨粟看了看桌上的那张婚书,道:“李公子起身吧,此事朕定会查清真相。”
今日一事接连一事,如同连成串的鞭炮,在第一串炸响后,接下去就噼里啪啦接连不断的炸开。一件比一件炸裂,才半日时间,殿中就躺了三具尸体和一副枯骨。
殿中人都不是无脑被人牵着鼻子走的人,知道今日所有的起源是王仑师爷老苟三人。
杨湛开口:“沈统领可有看到程大人园圃中种着些奇花异草啊?”
“有的。”沈荣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小心翼翼打开:“臣带兵去到程大人宅子里的时候,正好看到他在铲土,要将这几株草拔了。”
他直接递给李泉:“请李先生过目。”
李泉只消看一眼,就叫出名字来:“灭魂草,长于北燕,喜欢酸硬土壤,毒性极高,杀人于顷刻间,多数用于死士事败自杀,让人找不到机会撬开他嘴寻真相。”
人若是直接死了,就算杨湛是玉面阎罗又如何?死无对证他还想去哪里找证据!
杨粟猛然一拍桌子:“程弘业,你可知罪!”
程弘业此事已经没有力气回自己究竟是知罪还是不认罪,他呆呆地看着棺材,满脸空洞茫然。
忽然他从衣兜里掏出什么,塞进嘴中去。
杨湛从桌上一跃而起,身手快如闪电,朝程弘业猛踹一脚,程弘业整个人飞了出去,撞到殿中柱子上,手里的药丸也自是脱手,杨湛再伸手将他下巴直接卸了。
“想死?”他垂眸看程弘业,冷冷笑了:“可没那么容易。”
杨湛弯下身,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话说:“程大人,审讯室里有一张椅子,是专门为你打造的……”
“我等你很久了。”
明明是两人耳语的音量,殿中所有人看到的只是杨湛微笑着俯身跟程弘业说了什么,然后程弘业气血攻心晕了过去。
可他的这两句话却清清楚楚传到了萧凌梦耳中。
当时在山城帮她想用毒蛇杀程弘业作为复仇确实爽快,但那样的话,就难以再引出今日这些事,也难以……重见自己尸骨。萧凌梦心智比一般人更坚定,可在看到棺材抬进殿中之时,都难免气血逆流,心如擂鼓。
所幸今日龙椅之下,李泉为她请命,杨湛为她赶尽杀绝。
一个是她当初不情不愿认下的师父,一个……又是谁呢?
什么身份呢?
萧凌梦扪心自问,却无法给自己一个答案。
之前杨湛让她帮忙敷药,基本只是敷手肘臂膀类的地方,全身模样连她都未曾见过。
方才看到杨湛满身的伤才知道,民间流传的一句轻飘飘的话,放在一个人身上就是这满身致命伤痕。他在萧凌梦面前多数时候都温和,在边塞有时候两人拌嘴,到了关键处两人互不相让,急了也就是自己喝闷茶喝闷酒。
他方才对程弘业耳语的两句,面上是带着笑的,可话音鬼气森森,让她终于意识到玉面阎罗之名是为何而来。
有宫人见程弘业晕了过去,提来一桶清水,往他脸上一泼想直接将他泼醒。
殊不知此人急怒惊惧攻心,一桶清水何以将他唤醒?
杨湛俯下身,不知按到他的哪个穴位,程弘业竟惨叫一声痛醒。
杨湛笑得眼角弯弯,说道:“程大人怎得自己先睡了,皇上皇后都还在此。”
此时门外传来一声通禀——“皇上,陈尚书求见。”
“宣。”
陈尚书也来了。萧凌梦视线从杨湛身上转移开,嘴角微微勾了勾……不知他收到自己给的信没有。
只见宫人带着一位灰发老者近前来。
其实说老者也不合适。萧浩明年纪比他大了数岁,却依旧身板挺直背厚腰圆,带兵埋伏数日不眠不休,一顿能吃两斤牛肉。
这位陈尚书大约也就是四十多岁,却面中凹陷眼底青黑,头发半黑半灰,明明梳起都还是毛毛躁躁,腰板些许佝偻,一身深红官袍将他衬托得更像棕皮老枯树。
“荒淫无张,精血耗尽,未老先衰,该!”她听到李泉在后面偷偷出声评价。
京中人也都是这般评价。甚至还有好事者还故意劝陈尚书注意身体,可别被府里的那些美人生吞活剥,吸光阳气。
只是见陈尚书的模样,大约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让他远离美人大约是毫无可能。
陈尚书先是行礼,起身后竟迸发出与面貌不符的精力,几步上前啪啪甩了秦娘子几巴掌,指着她怒骂:“□□!”
然后又迈着步上前,一脚踹翻本就不在状态的程弘业:“奸夫!该死!”
秦娘子捂着自己脸呜呜哭着:“老爷,妾真没做那些事,你要相信我啊。”
陈尚书抖着手,哆哆嗦嗦指着秦娘子:“贱妇我问你,你房中那柄折扇是哪里来的?”
秦娘子呆呆看着陈尚书,方才还能在自家老爷面前极力辩解,此时却说不出话来。
陈尚书恨声道:“要不要我去对比对比程大人的字迹啊!”
汴梁文人雅士最爱做的调情趣事,就是将心意题于扇子上赠予心上人。夏日炎炎,开扇取风,情意随着清风直达心底,甜如蜜糖。
此时却毒如砒霜。
“今日我不跟你算账,让王爷们先把要紧事处理了!”陈尚书恶狠狠瞪着秦娘子,揪着她站于一边。秦娘子削肩瘦腿,随着陈尚书粗暴拖动露出大半,拼命压着裙角不让人看。
当初在荒山时那副嚣张跋扈的模样已然全部坍塌。
萧凌梦从她那处收了视线。过了今日,秦娘子也是活不成了。
陈尚书只是赐她一条白绫都算是念旧情,留她体面。
她视线转向程弘业,只是不知道程大人究竟会以何种方式死去。她有些好奇。
她淡淡一笑,上前道:“皇上,臣女有事要禀。”
“何事。”杨粟见是她,面色稍微好了些,开口问道。
萧凌梦起身,回道:“臣女曾在定西军中抓出两个奸细,被发现后一人被杀,一人吞毒身亡,今日臣女见王大人等三人死状极为熟悉,想起那日那奸细杀了同伙后,也是吃了毒药瞬时暴毙,其尸恶臭不堪,埋进土中方圆数尺草木皆枯萎,于是萧将军又只能差士兵将人挖出来烧了。”
“你别血口喷人!”程弘业此时不知道哪里突然来的力气,开口反驳道:“你别以为自己有了点军功,就能将什么罪都按我头上!”
萧凌梦不急不恼,只是淡淡一笑,说道:“臣女方才也说了,奸细是一人被杀,一人吞药,所以臣女多了个心眼,在被杀的那位奸细嘴中找到了毒药,还请李公子和皇上过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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