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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惊鸿摇摇头,想要躲开。
林莺歌捏着糖纸,僵在远处,抬眼看着他,眨了下眼。
林惊鸿抿了下唇,凑上去张口咬了,慢慢咀嚼着,糖浆有些粘牙,花生香脆可口,就是小时候的味道。
甜蜜的高梁饴安慰了林惊鸿空荡荡的胃,他晚上什么都没有吃,林州同递给他的糕点,他也扔回了食盒。
“所以,父亲骂我什么啦?祸国殃民拐坏你的杨贵妃?”林莺歌拄着下巴,大大的眼睛眨了又眨,嘴角还带着笑意。
林惊鸿蒙了水汽的眼看向林莺歌,他口中的高梁饴化进肚子,他摇摇头,还是沉默着。
“林先生,父亲责备你了?”林莺歌拿出手帕,林惊鸿的眼睛噙着泪水,他忍着不眨眼,因此一直没有落下,可分明已经颗颗砸到了林莺歌的心里。
“我没有家了。”林惊鸿接过了帕子,闭着眼睛抵在眼前,眼泪洇湿了帕子,终是一发不可收拾。
“因为我吗?”林莺歌皱着眉,咬了下唇,声音低沉,她不该在祠堂里当众给对方难堪的,毕竟她是晚辈,又是“新妇”,下马威而已,也不是不能忍。
“不是,我不想说,可以吗?”林惊鸿擦干了眼角的泪水,眼睛红红的低着头抿唇。
“当然,我们是一家人啊。”林莺歌说完想把剩下的高梁饴放在桌上,没想到林惊鸿接过去了。
林惊鸿打开包装纸,将高梁饴全数吃进口中。小时候,母亲管的严格,父亲总会在他被责骂时偷偷塞一块甜食给他,其中高梁饴是常有的。
如今,他身边只有林莺歌了,还是不情不愿只能留在他身边的林莺歌。
林惊鸿咀嚼着,眼神平静似水,其他所有情绪都敛进乌黑的瞳仁。
“林先生,不然我们分开,你……”林莺歌只是觉得若是和林惊鸿离婚,刺激了林惊鸿父母,说不定事情会有变化。只不过她还没说完,林惊鸿一下子站起来,向旁边撤了一步,差点摔在桌几上。
林莺歌都没来的及扶林惊鸿,他自己站稳了就绕过小几想要出门去。
林莺歌跑了两步在林惊鸿就要拉住门扶手时,挡在了门前,“林先生,我们若是分开,两家的契约就崩塌了,你父母不会坐视不管的,说不定你可以知道你父亲的苦衷。”
林莺歌说完,林惊鸿没有一点反应。他面无表情,口中的甜味被苦味裹挟而过,她果然,一直想要离开。
林惊鸿沉默之时,林莺歌也在痛苦,她也不想离开林惊鸿身边,但不能一直“利用”他的好,她受不住了,他在悲伤,而她真的心痛。
“我,喜欢你,林莺歌,我不想要,离开你……”林惊鸿又红了眼睛,他高大的身躯侧了过去,偏过头固执的掩藏情绪。
他从未有这么难耐的时刻,面对林莺歌,他总是那个丢盔卸甲、体无完肤的败将,他想做保护爱人的英雄,让她永远在金屋之中,可他真的没有那种能力,而林莺歌也不是躲在别人背后的弱者。
林惊鸿转动了门把手,但林莺歌用背挡着,他根本拉不开门。
林莺歌双手捧住林惊鸿的侧脸,踮起脚尖,又微微拉低了他的头,在他的左脸轻轻落下一吻。
“莺歌……”林莺歌的大拇指抵在林惊鸿的下巴颏,四指压在他唇上。
“嘘……这是个馊主意,对吧,我知道了,我不会再提了。你家里的事我不会再问了,如果你要我帮忙,一定要告诉我。我们是一家人,我是嫁给你的妻子,记得吗?”林莺歌把所有的复杂问题全都抛到了脑后,她喜欢眼前的男人,她就是心疼他了,她认栽。
“喜欢,我也喜欢你,我会帮你,他们暂时不会有危险,相信我。”1938年1月14日,青岛完全沦陷,无论青岛林家是怎么样的立场,这个时期之前,在青岛的林家和在上海滩的他们都还算是安全的。
“你不要委屈自己。”林惊鸿的声音在林莺歌的指缝间传到她的耳中,这个呼风唤雨的先生明显是以为她在哄他。
“以前我委屈过自己,以后再也不会了。”林莺歌双臂环住林惊鸿的脖颈,顺势倚在他的胸膛。
“我身边很危险的,你知道的。”林惊鸿感受着林莺歌头顶的温度,他的下巴轻抵在她头顶秀发之上,轻落下一个吻,轻到林莺歌完全没有感受到。
“你在试探我的真心吗?亲爱的林先生。”林莺歌的额头靠在林惊鸿的肩膀,手臂环的更紧。
“我没有,我只是……”林惊鸿没有再说下去,犹豫与踟蹰是他面对林莺歌时总存在的坏习惯。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没有喝醉,也没有生病,我说,我喜欢你。”林莺歌闭上眼睛,声音里没有柔和只有坚定的平和。
“我也是。”林惊鸿终于抬起了双臂,环住了林莺歌的肩膀。
林莺歌捏着个高梁饴躺在床上听着洗手间里的水声,从脸颊到脖子根红透了。她怎么在大晚上的表白啊,这,要是等下林惊鸿想,她怎么办?林莺歌虽然确实嫁给林惊鸿了,可她用她的身体是不是也不对啊!而且,她半点经验都没有,她……
“啊!”林莺歌正想着,根本没留意洗手间的水声早就停了,林惊鸿站在床边,湿漉漉的,连眼睫毛都还垂着水珠。
“还说我,你怎么也湿着头发啊!”林莺歌拍拍胸脯,手忙脚乱的站在床上,抢过林惊鸿手中的毛巾,给他擦着早就长长的头发。
借着发丝间空隙,林莺歌看到了他头上肤色明显淡一些的愈合处,很大的一块。
林惊鸿感受到林莺歌动作的停滞,知道她在看自己的伤口,笑着想接过毛巾自己擦,“很早就不疼了。”
林莺歌没有松开毛巾,继续给林惊鸿擦着头发,“以后都小心点,我会心疼的。”
“好。”林惊鸿看向林莺歌,郑重的点头承诺。
林惊鸿的头发擦了个半干后,林莺歌又换了条毛巾硬是给他擦了个八九成干。
林莺歌再惴惴不安也不能拖了,再不睡,天都要亮了。
林莺歌躺在了大床的右侧,中间什么也没有放。
等了好一会,林惊鸿才关了灯,青岛四月的凌晨,窗外还是漆黑一片的,只有床头灯的微光映着林惊鸿的身影。
林莺歌闭着眼睛平躺着将被子盖住了鼻子,只露出了眼睛,双手捏住被沿儿手指尖微微颤抖。她清晰感受到身边的床陷下去,肌肤与布料摩擦的声音在她耳中回荡。
林莺歌全身都紧绷着,她被子下的鼻子都无法呼吸,嘴巴也抿的死紧。
摩擦的声音又响起,热量突然靠近她,她忍不住睁开了眼睛,看到林惊鸿的脸,他的左臂抵在床上,右臂正伸向她的被子上沿。
“等等,我……”林莺歌将手伸出,抵在林惊鸿的肩膀,“我还没准备好……”
林莺歌说着,连眨了眼睛,她无比紧张,唇都抿的发白。
“想什么呢……”林惊鸿轻笑,捏住左手食指和大拇指,弹了林莺歌额头一下。然后他折了林莺歌盖着嘴和鼻子的被子上沿,解放了她几乎窒息的身体。
“晚安。”林惊鸿躺在了左边的床边,隔出两个身位,盖了自己刚拿来的被子,闭上了眼睛。
林莺歌的右手轻轻触摸空空荡荡的床单,她偏过头看向林惊鸿那被子遮不住的宽阔背影,她说他喜欢自己。
黑暗中,万籁具静,仿佛世界上只有他们二人,再无其他。
林莺歌的眨眼频率越来越慢,她睡着了。
当无数阳光透过窗帘洒进屋中,早上了,林莺歌揉揉眼睛慢悠悠坐起来。
林惊鸿不在房间,王妈轻轻敲了门。王妈说林惊鸿一大早去忙了,让她来陪着林莺歌。
林莺歌有些落寞,也没说什么,随意吃了早餐,让王妈替她找了几本大热的情爱小说,窝在饭店看了。
林莺歌看书飞快,才三天就把能找到的“疼痛文学”看了个大概。之前不觉得,这会子,她手上要是还有那包罗万象的小手机就好了。
“唉!”林莺歌躺到床上,把书盖在自己脸上,林惊鸿好像在安排什么,这几天早出晚归的,成天见不着人影。
又因为林惊鸿定到了隔壁的新房间,他每天基本就是和她匆匆见一面。
书看的七七八八,没什么感兴趣的。林莺歌其实还想看报纸,但是又怕看到什么她接受不了的,索性忍住了。
林莺歌嗅着书墨香,慢慢闭上眼睛。
凉爽的午后,春风吹,莺鸟啼,她睡了个极好的午觉。
迷糊中,林莺歌听到熟悉的声音。
“莺歌,把胳膊抬一下。”林莺歌的手臂只向上抬高了十厘米不到,她听到一声轻笑,随即陷入一团温暖,又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林莺歌神清气爽的睁开眼睛,在床上伸了个懒腰,发出一声舒服的叹息。
“早。”林惊鸿穿戴整齐,刚好拿了早餐进来。
林莺歌一怔,缓了好一会才也回了一句,“早。”
“先吃早餐吧,等下我们去火车站回胶州。”林惊鸿将推盘放在床边柜,看着刚坐起来一脸惊讶的林莺歌笑了。
“虽然我不算好看,也要见岳父不是。”林惊鸿拿起簪子给林莺歌略微挽了个发髻,银杏叶和金属流苏的发簪在他手里变得灵巧又熟悉。
“可是,我……”林莺歌这回是完全醒了,林惊鸿要去岳父家拜访完全没有问题,可她回“她”家里,她绝对会露馅的,想都不用想。
“我知道,放心交给我。”林惊鸿知道林莺歌与之前的“不同”,可她不能永远不回去,还不如和他一起回来的安全。
“你不是要扯什么我生病说不出话,亦或是中了邪忘了一切之类的理由吧。”林莺歌靠在床头,看着林惊鸿微微点了点头就知道他也是想借着自己的实力让她家里的人也闭嘴。
林莺歌抬手扶额,林惊鸿的确可以做出自己的选择。因为林莺歌嫁给了林惊鸿,她“半推半就”也付出真心,还算说得过去。但若是搅得林莺歌家里人仰马翻、天翻地覆就很不是个东西了,林莺歌捏了下自己皱紧的眉毛,看向林惊鸿,坚定的摇摇头。
“我还是自己多注意一些吧,林先生适时帮帮我就好。”
林惊鸿见她坚持,也只好同意。林莺歌洗漱之后吃了早餐,一行人乘车穿过卖报童喊着——林家老爷与长子断绝关系为哪般的街道,直奔青岛站。
林莺歌注意到齐二没有跟来,她回头想去问林惊鸿。没看到他,反而看到在王五身后的枇杷和春桃。
“你们怎么来了!”林莺歌看到她们很是惊喜,她太久没有见到熟悉的人了。
“我们来陪小姐回家呀!”春桃和枇杷五天前接到林惊鸿的消息,让她们即刻来青岛。她们也不知道怎么了,赶紧收拾了行李就来了,到了王五来接她们,她们才知道是要陪着林莺歌归宁。
“我们先上车。”林惊鸿挽着林莺歌上了火车,车上人来人往都是身着绸缎的老爷太太。他们一行八人,林莺歌带着王妈、枇杷和春桃占了一个桌说说笑笑,林惊鸿则被抛弃到了王五那面的座位。
“先生,我跟王妈说说?”王五贴在林惊鸿耳边,看着林莺歌那面。
林惊鸿摇摇头,无意扰了林莺歌的兴致。这几天他安排了自己人看护林家中人,还留了齐二做管辖,这是他对家族的回馈,对父母养育之恩的报答。
他看向掰着即墨麻片吃的不亦乐乎的林莺歌,眼神温柔,他整晚没睡,如今已然是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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